第388章 灰的鋒芒

  「灰第一了！」

  鈴石蹙緊眉頭，頻頻望向身旁的鈴羽。

  見她居然搖曳酒杯，優雅品嘗著美酒的滋味，一陣牙疼道：

  「喂，老姐！」

  「現在的情勢對我們完全無益，芒昊和灰針尖對麥芒，還有我們什麼事情？」

  「好歹我們也是跨越一海，特地趕到這裡！」

  「就這麼空手而歸，白白浪費大幾年的時間，你無所謂，我可窩火著呢！」

  鈴羽輕笑一聲，啜了一口屍酒，不緊不慢道：

  「毛毛躁躁的，虧你也是家族的聖人。」

  「你要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既然我們在屍龍女的心目中失去份量，繼續強求，只會丟盡家族的顏面。」

  「難不成就這麼算了？」

  鈴石瞪大眼，不可思議道：

  「這可不像老姐的脾氣啊，你明明比我更看重效益，不會輕易吃虧。」

  「祖爺爺讓你領隊來此，也是認可你的能力，相信你的判斷。」

  「怎麼到了關鍵時刻，你居然退縮了，想要拱手讓出競爭的機會？」

  「你懂什麼？」

  鈴羽彈了他一個腦瓜崩，沒好氣道：

  「我問你，祖爺爺因傷不來，我們是不是先天差人一等，顯得沒有誠意？」

  「還有，這兩人都是第8位階，我們怎麼切入？難道要仗著位階的優勢，和他們正面交鋒嗎？那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這還沒提及，芒昊的背景明明白白。」

  「縱使祭屍一脈處境再尷尬，他也是神族，身旁那陰陽二老，都是能和祖爺爺短暫交鋒的人物，論背景，論實力，我們超不過他，論權能的契合度，我們也遠遠不及。」

  「灰的出現不見得是壞事，若是能從芒昊手中搶走屍龍女的契約權，指不定能看見一場惡戰。」

  「介時，我們的選擇才會變多，不管是親近屍龍女，還是親近灰和芒昊中的任何一個，這種結交強大氏族的機會，同樣有利於我們家族的發展和延續。」

  「啊……你在打這個主意啊……早說嘛……」

  鈴石眉眼間肉眼可見的急切，緩緩淡去。

  他冷靜下來，打量著幾乎形成三角對峙的兩人一屍，不自覺的舔了舔發乾的嘴唇。

  ……

  「灰，你肯定不屬於西海，從何而來，可否介紹一二？」

  屍龍女·詩橘，確認排行榜的分數成功變更，馬上偏轉視線，聚焦夜寒君的面龐。

  聞言，人群騷動，一雙雙裹挾著好奇的目光，跟著聚攏。

  灰——的確太神秘了！

  芒昊的身份是眾所周知的，只有初來乍到的灰，幾乎是一片空白！

  偏偏他的姿態相當高調，雲淡風輕的鑑定四具奇詭之屍，又以一己之力承受數十聖靈的窺探，仍舊面不改色、心不亂跳。

  此番定力，不是神經大條，就是見多識廣，早已適應類似的場合。

  他到底是誰？

  背後的至高族群，究竟源自哪一方勢力？

  「我出生於隱世神族，你們不一定聽過祖神的名諱。」

  夜寒君隨意一笑，同樣是信手拈來，靈活運用編造的身份：

  「灰日之神，起源遠古宙。」

  「橫跨一整個宙元，時至新生宙，已經大不如從前。」

  「非要衡量家境，大抵，我和芒昊殿下相差無幾？」

  夜寒君最後一句，用的是反問句式。

  如此模稜兩可之言，立即引來一大片的面面相覷。

  樹傑、乙朔、聶求敗，大眼瞪小眼，各種懵逼。

  鈴石做出絞盡腦汁的表情，鈴羽則抱胸端著酒杯，眸光微微出神。

  「恕我們孤陋寡聞，灰日之名……聞所未聞！」

  原排行榜第四的關寸彥，瓮聲瓮氣道：

  「我承認，論學識，我等不及你一半！」

  「但你還未成聖，身邊只跟著一頭聖位的蔥精，這般寒磣的守護者，族中長輩當真放心？」

  「你大爺的……」

  木守蔥鼻孔噴氣，氣不打一處來：

  「你他娘的才是蔥精，小爺我是木守蔥，若干一段年間，也是小有名氣的聖族好麼！」

  「嗯，我知道。」

  關寸彥點點頭，大言不慚道：

  「曾有冠位大戰封神，而後烹製斬下來的一塊神肉煲湯。」

  「祂取了數十種輔料，其中用來去腥的，就是一頭至聖圓滿的木守蔥——史料中是如此記載的。」

  「*%￥#@！！」

  脾氣一向還好的木守蔥，臉上紅了又白，白了又黃，跟個燈泡似的不斷變換。

  這一次，它氣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這段史料是真實的，它這一族的老祖宗，確實淪落到成為食材，被冠位吃進了肚中。

  「所以？」

  夜寒君的目光越過眾人，瞬時鎖定關寸彥：

  「你不僅質疑我的身份，還想當一回出頭鳥，挑釁我，試探我？」

  「你可知……這樣的下場會如何？」

  夜寒君依然沒有釋放權能，但他眸光中凸顯的一縷殺意，驚得關寸彥脖子後仰，呼吸停滯一剎。

  「好可怕的氣息，死在他手裡的生靈不計其數？」

  代號「面具」的男子，站在關寸彥的旁邊。

  他間接感受那一縷殺意，靈魂同樣顫動，一抹不敢置信躍入心臟。

  他們可是聖人……

  佇立在第9位階，本該以上位者的姿態，俯瞰下位者……

  為何只是目光交錯，居於下風的反而是他們？這怎麼可能呢！

  「你的學識無人可及，不過芒昊的權能更適合我。」

  「你若沒有出現，此時我有可能和他簽訂契約。」

  屍龍女·詩橘，波瀾不驚地打斷，就事論事道：

  「若你能證明你的優勢，讓我改變主意，選擇你，何嘗不可？」

  「那麼，芒昊殿下意下如何？」

  夜寒君淡淡而笑，收回望向關寸彥的視線，再次迎向近前之人的目光，從容不迫道：

  「既然位階持平，以一戰分高低，想來最具有說服力吧？」

  「正有此意。」

  芒昊拱手，忽而取下背後的封屍棺，重重的砸在地上。

  「轟隆！！」

  棺蓋打開，一隻人類巴掌大小的知了，平靜且安詳的躺在底部。

  它擁有灰白的軀殼，背後長著三對膜翅，突出的複眼泛著死灰的光澤，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

  但當芒昊將一滴油燈，滴落知了的身上後。

  它忽然扇動翅膀，大鼓敲擊的震響，不絕於耳。

  「嘭！嘭！嘭！」

  「嘭！嘭！嘭！」

  知了飛了起來，複眼中依舊沒有神采，說它是屍體也不為過。

  但這是「九死蟬」，一種極度稀有、極度強大的蟲之眷靈。

  它修煉輪迴道、轉生道、死亡道、肉身道。

  每一個位階，只要能達到圓滿的境界，它就會義無反顧的赴死。

  仰仗神奇的血脈，九死蟬死亡後，保留殘靈，肉身不滅，戰鬥力爆發式提升。

  它將在死亡狀態中衝擊下一個位階，一旦飛升成功，馬上就能復活。

  傳說中，九死蟬若能死去九次、復活九次，則有可能證道封神，論潛力，必然是世間頂尖。

  「嗡嗡嗡——」

  「滴答——滴答——」

  封屍棺釋放一道屍光，籠罩九死蟬，賦予它某種玄妙的祝福。

  屍油燈持續滴落屍油，於是九死蟬的軀殼燃燒屍火，內置的死亡氣息翻漲數倍，如那蟄伏的洪荒猛獸，從亘古的睡夢中甦醒，面朝世人，張開了血盆大口。

  「嘩！！！」

  芒昊以十指握住九死蟬，自身飽滿的血肉，突然出現褶皺，仿佛一瞬間老化千歲。

  但九死蟬驟然變大，從人類手掌大小，膨脹到百米，輕薄的翅膀遮天蔽日，猙獰的蟲肢尖銳如矛，一對前肢像是大刀，隨便往空氣里一划，就能發出音爆的聲音。

  SS級「屍祭」，從屍骸的保養到強化，權能非常的集中！

  這是名為「巨屍化」的主動權能，通過犧牲芒昊一部分的精力，換取契約眷靈全屬性大幅提升。

  同時，芒昊還激活了「屍之盟約」，只要九死蟬尚未戰敗，他的本體至多重傷，絕不會陷入瀕死。

  「開始了開始了！雙S職權持有者的戰鬥！終於可以一睹芒昊殿下的風采！」

  樹傑、乙朔、聶求敗……一堆人為了確保戰鬥順利進行，全都將大體型的契約眷靈強制回收。

  而鎮守暗中的聖屍，也聯手施展屏障類的結界，直接將芒昊和灰關了起來，以此預防鑑賞大殿那些陳列的棺材受到損傷。

  「雖不是本意，但很遺憾，源自職權上的克制關係，使得你我之間，永遠會有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夜寒君摘下黑色的帽檐，自身的形象突然發生變化。

  他的服飾蛻變為黑紅色，象徵邪魅和恐怖的花紋浮現全身，最後猶如血管一樣橫七縱八。

  肚臍附近，一團漆黑的漩渦吞噬人心，仿佛藏著一整座深淵，稍稍窺探都有可能心神失守。

  下半身，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褲袍，簇擁一朵朵鮮血之花。

  黑暗之藤瘋狂生長，彈指間圍繞著他鋪滿一地，攝人心魄的暗元素，化作無孔不入的蝗蟲，大肆侵蝕著範疇內的一切事物。

  「轟！！！」

  一瞬間而已，夜寒君身高不變，倒映在眾人眼中，好似拔高數千米，成為一尊無可撼動的巨人。

  他像是屍山血海里爬出來的殺神，手中明明沒有刀刃，手掌上也沒有血跡，但比屍骸更濃郁的死亡氣息，冷若冰霜，欲將大殿凍結。

  在他的身畔，十個空間漩渦撕裂，對應的十座地獄，時而電閃雷鳴，時而風火連天，時而天寒地凍，時而刀劍斜插……煞氣以狂暴的趨勢沸騰，亡魂尖銳的哀嚎縈繞耳邊，眾生戰慄的恐怖畫面，毫無保留的平鋪在面前。

  關寸彥——兩腿一軟，險些跪倒。

  鈴羽猛然色變，憑藉本能，拉著呆滯的鈴石後退。

  直到確認逃離通道暢通無阻後，她才站定腳步，重新投落目光。

  而這個時候，她的眼裡再無平靜，隱隱跳動的眼角，道盡心中的波瀾。

  「這種威勢……恐怕也是SS級職權……」

  「我感受到了黑暗、殺戮、毀滅、恐懼、罪惡、幽冥、死亡……好陰暗的職權，此人絕對是芒昊畢生的強敵，稍稍的失誤，就有可能斷葬性命！！」

  「轟！！！」

  說時遲那時快，芒昊的身後浮現一座祭祀神殿，至少有千具棺材漂浮在天空上。

  驀地間，有一個面容模糊的聖人，身穿繡滿斷肢殘臂的屍袍，一步步走向神殿，一步步登向高處，而後……頂禮膜拜！

  法相天地——屍王祭拜！

  這是屍之一脈的頂級法相，望見此殿，屍龍女·詩橘也不得不悶哼一聲，主動拉遠距離。

  但難以想像的一幕誕生了，十口地獄和屍王祭拜，隔著空間隱隱碰撞。

  假想中勢均力敵的情況沒有出現，芒昊七竅忽然噴血，剛剛凝聚成型的法相天地，竟然呈現崩塌的趨勢。

  「殿下！」

  陰老驚呼，始終閉眸淺寐的陽老，第一次睜開眼睛。

  他的瞳孔一陣收縮，布滿威嚴的滄桑面容，湧現生平未見的驚悚。

  「殿下……真的被克制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職權，才能鎮壓SS級的「屍祭」？」

  夜寒君恍若不聞，十方閻王殿完全激活的狀態下，他更像是年幼的魔神，那冷漠無情的眸光，絕對不會輕易回答他人的問題。

  「默，這隻蟬，一定能承受你的目光！」

  「讓它感受痛苦吧，即便它粉身碎骨也無妨。」

  「只要芒昊不死，無論是他的權能還是封屍棺，都能拼湊屍骸的碎片，徹底擊殺，並不簡單……」

  「太好了！我也覺得它就是理想中的好朋友！」

  抱住腳踝的默，一直在摸魚打醬油。

  隨著位階的提升，它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動不動嚷嚷著「不痛了」、「我想要痛苦」之類的台詞。

  但它的需求從未減少過，不過是換一種方式，一次性吃個飽罷了。

  「噹噹當！大知了，我們交朋友吧！我想和你分享天底下最最快樂的體驗！你會發自內心愉悅的！」

  戴上閻王帽子的默，不再抱住夜寒君，轉身跳向空中，軀體不斷變大，很快也變得頂天立地。

  它咧開唯一的嘴巴，些許的腮紅，輻射著妖異的邪光。

  而那隻充滿血絲的大眼睛，出現黑白兩色漩渦，毀滅的力量向外宣洩。

  「轟！！！！」

  驚雷炸裂之響，貫穿人耳。

  圍觀者無一不化作驚弓之鳥，他們驚恐地看著，九死蟬的胸甲居然瀰漫無數的裂紋，中心點崩開一個缺口，灰白的屍肉淌出一滴又一滴的屍血。

  「不、不會吧……」

  「一個照面……就能破開層層強化後九死蟬的防禦？這……至聖虛引也很難做到吧？」

  鈴石忽然成了結巴，哆哆嗦嗦說著話，口齒不清的樣子，放在平日裡註定啼笑皆非。

  但這個時候，沒有一個人憋笑。

  甚至，連施加額外的注意也不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不瞬，盯視屍氣籠罩的戰場，進而發覺，生長觸腕、外形荒誕的「末日小丑」，渾身上下散發著難以忍受的生命磁場。

  「明明是耀世之胎，但這股氣息……封神遺脈？！」

  「嘶……才第8位階啊，還有沒有成聖啊，就有如此濃郁的神靈氣息，屍龍女殿下和它相比，似乎都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它的祖上得有多變態，才能孵化如此卓越的後代？」

  「這該不會是封神親子吧？或許只有這種解釋才能說得通，可封神親子照理來說保底至聖啊，怎麼會是耀世之胎……完了完了，無法解釋！解釋不通！」

  「但……此人神族的身份肯定不假，灰日之神……一定是遠古宙非常可怕的神祇，只是隱藏在不為人知的山川大地，關於祂的恐怖傳說，方才沒能流傳下來……一定是這樣！」

  擅長腦補的觀眾，不經意的間隙，參戰默的形態，已經補齊關於灰日之神的聯想。

  這是夜寒君也沒有想到的結果，莫名其妙的，默成了灰日之神的孩子？多少有些離譜。

  「好耶好耶！終於碰到一眼瞪不死的好朋友啦！」

  默開心得像是三百噸的大胖小子，觸腕抱住腦袋，左一瞪，右一瞪，連續施展「大災邪魔咒體」。

  好歹也是獨尊無雙技能，短時間內連續施展，自然有極大的負擔。

  但是默不怕這些，反而將反噬自身的痛苦視為獎勵，迫不及待體會著其中的快樂，滿臉洋溢著幸福。

  當然，它更加開心，今天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九死蟬失去先手的機會，被迫接受五次瞪視後，胸甲完全破裂，腦袋也險些掉在地上。

  憑藉封屍棺和屍油燈的加護，它強行拼合屍體，試圖扭轉劣勢。

  熱情的默，馬上放棄主動攻擊。

  它啥也不干，硬生生接受九死蟬數十次的猛烈衝撞，肉身很快破破爛爛，有一種瀕臨解體的既視感。

  「嗚嗚嗚……好開心啊……」

  「大知了不僅能體會快樂，還懂得禮尚往來，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呢！」

  十分感動的默，流著血淚，激動得不行。

  它點出「痛苦指」，趕緊將自身的痛苦，儘可能的同步到對方的身上。

  一瞬間，九死蟬蟲肢抽搐，明明只保留一點靈性，更多的像是一具千錘百鍊的屍骸傀儡。

  它還是發出痛苦的尖嘯聲，撲騰著翅膀，以玉石俱焚的慘烈氣勢，惡狠狠撲到默的面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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