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屍龍女王詩梨

  新生宙第二紀元，第1062年，西海西北部。

  身著避水服飾的夜寒君，浮於海底，遠遠觀望。

  死亡海蛇、纏繞水母、劇毒海獅、吞水豹、秘銀水鼠……

  千奇百怪的海獸屍骸，恆河沙數，後又綿延如山，仿佛屍體鑄造的鋼鐵城牆，牢牢守護著一片異常壯觀的海底建築。

  「這就是「沉屍洞」嗎？屍龍女王一族的核心領地？」

  肩膀上的瓜瓜，好奇地瞪大雙眼。

  這裡的屍體實在太多了，普遍都很完整，很難看到散落一地的殘肢斷臂。

  但海水的顏色依舊被染得五彩斑斕，好似劇毒之物，尋常生靈根本不敢靠近。

  「都是特殊處理過的屍體，層層堆迭，用來震懾異族。」

  烈欣欣點出一指，吞咽一滴血水，又長又卷的睫毛，輕輕抖動。

  屍龍女王，屍龍女尊的後代。

  這一族興盛於遠古宙，頂峰之時，坐鎮東海，是東海霸主。

  她們和旱魃一樣，都是冥之眷靈，偏偏承載的榮耀，十之二三。

  說到底，屍龍女尊活躍的紀元，過於短暫。

  祂的實力也無法和天女魃混為一談，後人獲得的資源，相差甚大。

  但……屍龍女尊畢竟是封神之胎！

  屍龍女王一族，能夠從遠古宙堅持到新生宙，橫渡十幾萬年，同樣是值得驕傲的事實！

  「大蝌蚪，我們直接進去，還是送個請帖什麼的？」

  瓜瓜呆萌問著，鼻子一皺，突然改變主意：

  「等等！本瓜想到了更好的辦法！」

  噗的一聲，瓜瓜激活「千變萬化」。

  白玉佛光一閃，一個龍首人身、生有四臂、背負雙翼的霸氣龍女，顯露蹤跡。

  她背著棺材，滿身墓葬之地的煞氣。

  身上的龍鱗，有的折射著令人炫目的光采，也有的酷似金屬，質地無比堅硬。

  屍龍女……詩橘？

  瓜瓜居然變成了詩橘曾經的模樣，還真是「膽大包天」。

  「沒關係噠，小詩橘不會責怪本瓜的！」

  瓜瓜搖頭晃腦，臉上露出小孩子一般捉弄的笑容。

  飛升進化後，它所有的能力大幅增長。

  變化之術也是如此，以至聖虛引變作耀世圓滿，外貌上堪比真身降臨。

  唯一的缺陷，大體是神性。

  凡封神遺脈，瓜瓜至多模擬一絲絲微弱的神性，再多就不可能了。

  而這，很容易成為突破口，被人洞察身份的虛假。

  「可惜，本瓜那會兒還不會「秒讀」，要是能把小詩橘的亡靈魔法學過來就好了……」

  瓜瓜心眼大，暫時不在乎完美扮演屍龍女。

  它面露遺憾之色，而後伸出四臂，一個握拳，一個探爪，一個撓痒痒，一個拍肚子，心分四用，駕輕就熟。

  短暫的摸索，找回扮演的感覺後。

  小傢伙大步流星，竟然直接朝著屍體圍攏的海底城堡衝過去。

  「恭迎主人回歸！」

  數百頭肉眼難以辨別的「屍線蟲」，原本交織成網，暗中作為防禦體系的一員。

  瓜瓜靠近，它們居然齊刷刷退後，不敢有任何的阻擋。

  「這是我的朋友，讓他們一併進來！」

  瓜瓜發號施令，屍線蟲喏了一聲，依舊不敢阻攔。

  類似的關卡，還有「屍霧女」「鬼屍蛇」「屍水婆婆」。

  但這些生靈，不再如屍線蟲一般，僅僅通過氣味、形態辨認主人，頭腦沒那麼簡單。

  她們紛紛倒抽一口涼氣，腐爛而又猙獰的面容上，浮現極度的驚訝。

  「詩橘……殿下？」

  「您不是死了嗎？怎能返回族地？！」

  「我死了？我怎麼不知道？」

  瓜瓜的聲線與詩橘一模一樣，冷哼一聲，佯裝不悅。

  「轟！」

  死氣沉沉的城堡里，突然衝出一頭至聖級別的「屍語妖王」，張牙舞爪，一陣怪嘯道：

  「她不是詩橘殿下！詩橘殿下的神性非常濃郁，不可能如此微弱！」

  「有敵人入侵！有敵人入侵！全員戒備！！！」

  「呀，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瓜瓜摸了摸後腦勺，露出嘿嘿嘿的憨厚笑容。

  然後，它笑嘻嘻的，沒有要動手傷屍的意思，乖乖的站在原地，任由城堡里不斷衝出的守護聖靈，一個個將它們包圍。

  「你們是誰？為何扮作我的妹妹？」

  城堡的大門向外洞開，由巨龍骸骨製作而成的骨毯，筆直鋪開千米的小徑。

  兩邊，屍樹發芽，蠕動生長，迅速化為參天屍木。

  有屍鳥盤旋，也有屍蛙怪鳴，一雙雙陰暗的瞳孔，死死對準突然到訪的不速之客。

  「咦，你就是詩梨嗎？」

  「本瓜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才能找到你，沒想到你直接出現了，可算是幫了大忙耶！」

  瓜瓜目露驚喜，望著那頭體型比它大、形態也有巨幅變化的「屍龍女王」，一臉的笑嘻嘻。

  「大膽！竟敢直呼我族族長的真名！」

  早先衝出來的「屍語妖王」，怒顏怒語，神色不快。

  它的體型倏地膨脹，最後變得像山巒一樣，就要往瓜瓜的腦袋上砸落。

  「你的脾氣好沖呀，上來就喊打喊殺的，沒勁沒勁！」

  瓜瓜忽然也變成屍語妖王，使出同樣的技能。

  這一招喚作「威嚴之山」，乃是一道幻術。

  幻化出來崇山峻岭，一旦壓蓋，受擊者心生恐懼，認為這是真實的，那他就真的會被壓死。

  反之，如果信念堅定，輕鬆的洞穿假象，山巒落下，可以做到毫髮無傷。

  「轟隆隆！！」

  瓜瓜不喜歡被動，哪怕它一眼就能識破，也不想平白無故的遭受一擊。

  秒讀、神聖經文、極限施法，一套流程精密運轉。

  強化至999999道混沌靈紋的「威嚴之山」，足足比屍語妖王召喚出來的山巒高出一倍。

  小山落下沒能壓到瓜瓜，反而被更巨大的山峰崩了個粉碎。

  「你到底是誰？居然連我的形態也能偽裝？！」

  屍語妖王驚住了，施法不成反被戲弄，奇恥大辱。

  但它真的非常震驚，屍龍女因為神性的缺失，還能夠及時的發現異常。

  它的血脈，只是實打實的聖妖血脈，並無特殊性。

  入侵者的變身，無論正面看還是反面看，里里外外挑不出一絲紕漏，完全是一個模子裡雕刻出來的。

  「本瓜就是本瓜咯。」

  「小詩梨，這就是你們屍龍女王一族的待客之道嗎？就不想請我們喝杯茶什麼的？」

  瓜瓜大大咧咧，重新變回詩橘的樣子，對於四周聖靈暴露的殺意，像是看不到似的。

  「慢著。」

  眼見屍語妖王的試探不起效果，有更強的聖屍自覺的準備出手。

  詩梨擺臂，豎起兩指，瞬間叫停附庸。

  她那宛若凶獸一樣的眸光，上上下下打量著瓜瓜，然後又看著不遠處的夜寒君、夜流螢、烈欣欣，微微眯眼道：

  「請他們進來。」

  「族長！小心為妙啊！」

  屍語妖王大驚失色，慌忙勸阻道。

  「既然有底氣強闖，請他們進來喝杯茶又有何妨？」

  詩梨再次豎起龍爪，面露威嚴的同時，屍語妖王無論再怎麼惴惴不安，它也不敢繼續發話。

  「好耶！小詩梨，弄點我能喝的靈茶！屍體裡熬煉出來的那種，本瓜不喜歡！」

  「你怎麼跟回自己家一樣？」

  跟在後頭的夜寒君，哭笑不得。

  「這有什麼關係嘛？小詩橘的族人，肯定跟我們是一個陣營的呀！」

  瓜瓜撲騰翅膀，晃晃悠悠往城堡里飛行，途中還不忘東瞅瞅，西望望，比好奇寶寶還要好奇。

  「哇，好大一具龍屍！」

  「這是什麼龍種，龍角的形狀好奇怪！」

  「咦，屍魔花誒，本瓜認識這種靈草！味道臭臭的！」

  「大蝌蚪，快看，那裡躲著一頭守護聖靈，居然是鱷人，鱗甲好厚好厚！」

  ……

  像是沒見過世面的新人冒險家，突然來到一座琳琅滿目的遠古寶庫。

  瓜瓜興高采烈，險些忘記自己是來幹嘛的。

  等到抵達侍者安排的接待區域時，它還有些戀戀不捨的，還想繼續在城堡里轉悠轉悠。

  「算啦，辦正事吧！」

  「大蝌蚪，把那個東西拿出來吧~~~」

  「有了那個，小詩梨就不會懷疑我們了~~~」

  瓜瓜終於變回本體，歡天喜地的撲到夜寒君的懷裡。

  夜寒君環顧四周，這是一處類似於涼亭的建築，只不過棺材充當桌子，骨凳充當椅子，遍布濃郁的陰間氣場。

  數千米外的陰影中，站立著不少屍族。

  最弱最弱也是至聖虛引，依然是合圍的姿態，並沒有掉以輕心。

  「這些附庸、侍者，能夠信任嗎？」

  夜寒君朝著空氣中詢問，實際上，問題卻是拋給詩梨。

  坐在巨大骨凳上的屍龍女王·詩梨，龍眼一瞪，面無表情道：

  「同修幽冥之道，我族便是絕對的統治者。」

  「這裡的屍族，為了我族立下汗馬功勞，若是旁人三言兩語便能動搖，豈不是痴人說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當潛在的利益達到一定程度，飛蛾撲火，不過爾爾。」

  夜寒君接管瓜瓜主導的談話，一邊品用呈上來的藥茶，一邊淡淡說道。

  詩梨沉默，木然地盯著他看了許久。

  足足半晌，待他飲盡壺中之茶，她發出一道低沉的龍吟：

  「梅、蘭兩位長老，你們留下。」

  「其餘聖靈……退下吧。」

  「喏！」

  屍影重重，鬼影森森，具有壓迫性的聖屍磁場，緩緩消退。

  詩梨的兩側，只剩下兩尊守護者。

  她們和詩梨的形態大致相仿，都是龍首人身，生有六臂，背負四翼。

  但她們體型更大，接近五百米的高度，儼然是兩個龐然大物。

  唯二的違和感，一個在於神性。

  即便這兩個立足於至聖圓滿的屍龍女王，所有的神性凝練一塊，她們也不及詩梨的十分之一。

  另一個，在於年齡。

  詩梅、詩蘭，這兩位被喚作「長老」的屍龍女王，不僅擁有滄桑的眸光，就連龍鱗也斑駁大片，滿身陳舊的傷勢。

  她們已經年邁到，無法消除肉身殘留的傷痕。

  所能發揮的戰鬥力，不參考神性，必然遜色於年輕力壯的聖獸之王。

  「你族的境況，似乎異常的微妙。」

  「這兩位還好，還有微弱的一絲。」

  「方才我看到的幾尊屍龍女王，同樣年邁，居然都褪去血脈中的神性，徹底的由神降聖？」

  隨口之言，涼亭內的談話氛圍，驟然降低到冰點。

  原本還只是耷拉眼皮，半夢半醒的聖王級屍龍女王，眸光漸漸寒冷：

  「人類，莫要犯了忌諱。」

  「你和我族的詩橘，究竟是什麼關係？」

  「她到底去了哪裡？現如今是生是死？請你一一回答。」

  「詩橘在太陽深淵，觀天地之景，尋自身道果……」

  夜寒君淡笑，確認暗中再無窺探者，點亮戒指，取出一個方形的盒子，話鋒一轉：

  「這是她讓我帶給你們的東西，希望這份驚喜，沒有遲到。」

  「太陽深淵？」

  詩梨、詩梅、詩蘭，紛紛愣住。

  「族長，您屍體尊貴，讓老身來。」

  詩梅最先回過神來，搶在詩梨的前頭，接過那個長寬均超過十米的大盒子。

  當然，夜寒君眼中的「大」，在她們的眼中依舊小巧。

  聽得啪嗒一聲，盒蓋被挑開，一束絢爛的血光，如同憤怒的巨龍一樣，直往高空沖盪。

  「這是？！」

  詩梅眼疾手快，忽而吐出一大團屍霧，強行撐起一片天空。

  進而，這團屍霧延伸，化作一個密不透風的囚籠，連帶著自己，還有夜寒君、夜流螢等人，全部關在同一個空間內部。

  「咕嚕……」

  詩梅、詩蘭，瞪直龍眼，嘴角有龍涎滴落。

  詩梨更是不敢置信的站起身來，六臂亂顫，磅礴的神性氣息從體內衝出，然後交織成颶風，與那盒中之物不斷共鳴。

  「這是哪來的？！」

  「如此同源的氣息……除了源自我族的始祖，還能有誰？！」

  詩梅的聲音，前所未有的低沉。

  迴蕩在夜寒君耳邊，恍若是野獸瀕臨死亡時的吼叫。

  他微微一笑，視線跟著落向盒中。

  那裡面盛著暗紅色的鮮血，同時漂浮著幾枚金黃色的龍鱗。

  「說來話長。」

  「你族堅持到新生宙，實屬不易，丟失重要的傳承訊息，能夠理解。」

  夜寒君一邊回憶，一邊慨嘆道：

  「在遙遠的遠古宙時期，你族的始祖曾和太陽深淵的天女魃互換血肉，以此確保傳承不斷絕。」

  「所以，這的確是「屍龍女尊」的血漿和鱗片，承載她的神性，質地無比精純。」

  「但很可惜，本該守護這份血肉的「詩桃桃」，因為天女魃重創，她沒能熬到這個紀元，中途便已經隕落。」

  「不過也很慶幸，這終究是屍龍女尊的後手之一，十幾萬年來，雖然被歲月磨去大半，造成巨大的浪費。」

  「剩餘的小半，依然具有逆天的價值。」

  「你族能收回這部分，想來足以重燃兩三個紀元的神話血脈，不至於過早的由神降聖。」

  夜寒君有條不紊解釋著，殊不知，三位屍龍女王，呼吸一個比一個沉重。

  詩梅、詩蘭，更是一瞬間滿眼通紅。

  她們的龍臉上，繼無盡的愕然和呆滯後，無邊無垠的狂喜之色，猶如江河湖海不斷湧現：

  「天無絕屍之路！天不亡我屍龍女族！」

  「明明是窮途末路，明明是釜底游魚，曙光——突然就出現了！」

  「敢問閣下究竟是誰？為何會知道這些隱秘？不辭辛苦為我族送來傳承的火種，這份恩情，我族沒齒難忘！」

  「嘻嘻，本瓜就說嘛，我們是同一個陣營的，哪裡需要刀光劍影互相對峙！」

  站在夜寒君肩膀上的小瓜瓜，瞧見三位屍龍女王的表情，又是高興又是驕傲。

  夜寒君笑了笑，坦然自若道：

  「還是叫我灰吧，我喜歡這個名字。」

  「我的族群同樣面臨衰敗的困境，你們心中的感觸，我能夠共鳴。」

  「當然，還有一個難以定義好壞的消息，需要告知你們。」

  面露狂喜的詩梅、詩蘭，立即收斂因為激動而泄露的聖王氣息，耐心聆聽：

  「詩橘……嚴格意義上，不再屬於屍龍女王一族。」

  「她的血脈已經被洗刷，從今往後，她至多與你們有千絲萬縷的淵源，徹底回歸……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

  「此話怎講？」

  詩梅、詩蘭，大惑不解。

  夜寒君抿了抿嘴唇，慢條斯理道：

  「詩橘曾說過，她是屍龍女王一族唯二的希望之一，背負的命運，非同兒戲。」

  「但太陽深淵更需要她，她不得不做出新的選擇，自身嫁接到旱魃族的血脈，成為純血的旱魃，而將背後的族群，完全託付到另一位族人的手中。」

  夜寒君掃了一眼神色怔怔的詩梨，意有所指道：

  「包括這份屍龍女尊的傳承血肉，若不是她嫁接在前，根本不可能尋回。」

  「這是代價，也是因果。」

  「當然，正因如此，從詩橘成為旱魃的那一刻起，屍龍女王與旱魃，這兩個族群之間的羈絆，已然根深蒂固。」

  「你們只需要拼命的延續後代，確保傳承之火不斷絕。」

  「等到天女魃君臨塵世，祂自然會庇護你們，你族會從螢火般渺茫的困境，再次迎接皓月般的矚目。」(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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