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佛與容器

  第658章 佛與容器

  張家。

  環覓雲手腳並用的爬出已經化作廢墟的客房。

  區區客房倒塌，並不能真的傷害到他，但張家此刻的混亂局面，卻已經不適合他再待下去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快意！快意！昔日你們張家欺我辱我！如今我張白面，要加倍奉還！！」

  「殺一人是殺，是千人亦是殺！今日我也滅你們張家滿門！你張家老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除非他不想要他那破柱子了！！哈哈哈哈！！！」

  環覓雲視線上移，看向半空中的那個張狂肆意的白衣少年。

  他不知這少年和張家有什麼矛盾，但毫無疑問，在張家的通天柱發出刺目光芒，張家老祖和張家主力都被限制在後院無法隨意調動的時候，這白衣少年，便是張家之內，無人能敵的存在！

  「義軍……我需要回到義軍，向秋大人匯報此地情況！」

  環老頭已經和義軍失去了聯繫，自他被困在張家後，就一直沒有機會與外面的義軍人員取得聯繫。

  但這一切，都是為了雷霆城的百姓，為了義軍的偉大理想！他甘願如此！甘願深入敵營！

  不過眼下，情況有變，發生如此大事，他無論如何，都必須去向義軍高層匯報消息了。

  乘著張白面俯衝而下，在張家開始大肆屠殺，環老頭連滾帶爬的連忙往張府外跑去。

  幸好這張白面殺人，似乎是衝著泄憤去了，每殺一個張家人，都要先問清對方的身份，然後便是痛罵一頓，和馬廄的下人們隔著十萬八千里的關係，也要被計入清算名單之中，墨跡得很，不過估計他也殺的痛快，報復的爽快。

  有些重量級的，比如張家管家之流，更是被他來回折磨，重重摔在地上又高高拽起，周而反覆，直至將摔成爛泥，發出如瘋魔般癲狂的笑聲。

  環覓雲不理解張府怎麼會成這樣，待他匆匆逃出張府，跑到大街上，他才錯愕的發現，明明大晚上，整個雷霆城的街道上，卻擠滿了人，全部都是逃難的人！

  那些人，拖家帶口，背著行囊，瘋了般擁擠往城外方向逃去。

  可街道本就不算寬闊，這一擠，幾乎把人都擠在了街道上，連屋檐上的情況都沒好多少。

  「啊啊啊啊！！！」

  「快讓開！讓開路！！讓我們過去！」

  「雷霆城完了！全完了！！」

  「婆娘別撐傘了，抱緊孩子跟緊我，我去撞開一條路去！」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若是真的只靠雙腿，幾乎寸步難行。

  但還好在環覓雲只是狀態不好，受了點傷，腳下一點，人便躍到了同樣人滿為患的屋檐上。

  相對而言，屋頂這條路是好走一些的。

  而在這時，環覓雲忽然聽到下面傳來一聲悽厲的慘叫。

  視線往下一掃。

  只見下方擁擠的人群中有人見了血，一女子倒在了血泊中，接著便是更巨大的混亂。

  人與人的矛盾直接演變成最直接的互相廝殺，仿佛做了一，就不休二，拿著大刀就要一路殺出一條路來！

  這直接把前面的人嚇壞了，紛紛往前擠去，可卻擠不開路來，只能被拿著大刀的人直接當街砍死，倒在地上化作墊子。

  恐慌爆發，人群瘋了般的往前用，人推人，一下子把不少人直接推倒在地。

  這時候，可沒人扶起倒地的人，而是因為空出缺位，紛紛擁擠上去，一腳腳的踩過倒地之人，往前涌去。

  一人奏效，眾人效仿。

  逃命的時候，誰還沒帶點傢伙。

  或拿出務農的鐮刀，或拿出明晃晃的菜刀，朝著周圍的人瘋狂砍去。

  一時間，場面變得瘋狂無比，如人間煉獄般，鮮血噴濺，人如豬狗牲畜般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在這如此瘋狂的場面中，一道巨大的陰影忽然投下。

  「阿彌陀佛，眾生皆苦，眾生皆難，不如投入我佛慈悲。」

  誇張的大手，如水中撈月般，將街上大半的人群撈到掌心，大口一張！

  那巨大的妖魔，直接將這些人咀嚼吞咽而下。

  環覓雲當行就看懵了。

  哪裡來的妖魔，竟當街吃人！他被困在張家這些時間裡，雷霆城裡都發生了什麼？

  顧不得其他，環覓雲拼了命往外逃去。

  這麼多的狀況，他必須活著將情況全部匯報到義軍那！此等亂象，正是我義軍崛起之刻啊！！

  此乃天降良機，天佑我義軍！！

  一路狂奔，本隨著夜空雷雲亮起，將雷霆城照的亮如白晝。

  下方眾生之象，如群魔亂舞，似癲似魔。

  一尊尊妖魔或就近吃人，或奔向通天柱，一群群人群，各自求生的逃向城外。

  此刻若是站在上方俯視而下，能夠看到，大部分人，其實都是湧向了……那城外，京城大軍駐紮的城門方向而去！

  妖魔禍亂，群魔亂舞，或許城外大軍停留之處，或許便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

  ……

  轟隆！

  雷雲，將站在城牆上的潘將軍，面容照的忽明忽暗。

  他目之所及，赫然就是整個雷霆城，如今瘋魔般的景象。

  「將軍。」

  軍師平靜的匯報導：「器具皆已送到，雷霆城十柱相連，陣法已成。」

  「嗯。」

  潘將軍只是應了一聲，連視線都沒看向身旁之人。

  後方候著的今方在，心情忐忑極了。

  從雷霆城的紅色雷雲出現時，這將軍就突然跳上了城牆，觀察城內情況。但他一個愚地府堂主，能做什麼，能說什麼，只能默默候在旁邊，降低存在感。

  「將軍可是心系城內百姓？只要將軍大手一揮，我等願為將軍，肝腦塗地，屠盡城中妖魔！」

  軍師還在說話，但潘將軍只是平靜的，斜眼看了一眼他。

  「你知我在想什麼，也知我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說罷，他不等軍師再開口，人已經從城牆上一躍而下，落在豬妖坐騎之上。

  「下來吧，我們該動身了。」

  軍師微微一笑，亦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回歸大軍之中。

  「那最大的佛身妖，已有真佛之象，將軍就不擔心嗎？」

  胖將軍冷笑地看著他，將豬妖轉了個方向，背對城牆。

  「就這偏遠之地，有能把佛指修得明白的妖魔就不錯了，十指連心的佛手都尚且修不出來，還妄圖一步登天，簡直可笑。」

  「將軍的意思是……不必管它？」

  「你不懂。它成不了佛，也不可能成佛！那等大妖，哪一個不是在修行中，從妖一步步蛻變成人，再返璞歸真為真佛之身。光是心性修行，就不是區區這等速成扭曲之物能媲美的，自我毀滅是遲早的事。更別提那等存在，放眼整個大夏王朝，都屈指可數。這雷霆城內的妖物，僅憑通天柱就妄圖逆天而行，簡直痴人做夢！」

  軍師實力境界遠不如將軍，自然也不如將軍理解的透徹，只是模糊的懂得了，雷霆城的佛妖，並非真正的佛妖。

  至於雷霆出的禍難。

  他隨軍多年，早已見慣生死，大軍屠城這種事都經歷過一次，區區妖魔之亂，並未被他放在眼裡。

  更別提，把大軍的力量消耗在此地，那在妖都的大戰中，勝算便減少一分！

  軍隊裡的副將之一，這時候也手持器具，開口笑道：「軍師大人就是心善，見不得百姓受苦。然天下之大，我等能救終究是少數。若讓妖都那些妖魔起勢，那便不是一座雷霆城的事，而是十座百座雷霆城，被妖魔屠戮，數之不盡的百姓慘死妖魔之手。所以真正的大善，乃是跟隨將軍，踏平妖都，為天下除大害！」

  軍師斜眼看向副將，沒在多說什麼，只是傳下命令，整個大軍開始背對雷霆城而去。

  他並非真善，只是有人唱紅臉，就必須有人唱黑臉。

  將軍喜歡一意孤行，但也需留有口碑，而他，便是那個底線，只是將軍手中起舞的棋子之一罷了。

  啪！！

  只見潘將軍一巴掌重重打在豬妖身上。

  豬妖便往前狂奔起來，一下子來頭大軍的最前頭，背對雷霆城，往前狂奔而去。

  而在他的身邊，手持五件器具的副將，紛紛高舉手中器具，與軍師此刻高舉的，從京城帶來的器具，相互呼應。

  轟隆隆！！

  後方雷霆城的雷雲中轟隆作響，像是被什麼吸引過去一樣。

  整朵雷雲發出激烈的噼里啪啦的聲響，雷聲大作，緊接著便是如蓄力般，雲朵持續不斷的發光，醞釀出巨大的雷霆，直接劈向了城外大軍之中。

  「準備好了嗎！眾將士們！」

  潘將軍厲聲大喝。

  「殺！！！」

  回應他的，是整個大軍整齊如一的大吼。

  「好！那便隨我……殺向天圓鎮！！！」

  轟隆！！！！

  狂暴的雷霆，驟然轟擊在整個大軍之中。

  六件器具瞬間亮起刺目光芒，與雷霆進行呼應，勾勒出複雜的陣法，瞬息覆蓋整個大軍。

  在城牆上的今方在錯愕的目光注視之中。

  嗖！！！！

  只是一瞬，被雷光陣法覆蓋的城外大軍，在一個眨眼的功夫里……全軍，消失不見！

  「發生了……什麼？」

  今方在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

  那一望無際的大軍，那數量龐大到足以踏平整個雷霆城的大軍，在一瞬之間，全都消失不見了！

  轟隆隆……

  伴隨著後方仿佛虛弱了般的雷霆聲響起，今方在發現，雷霆城上空的雷雲，如被消耗了大量的力量一般，雷雲的體積瞬間縮水一大半，發出的雷霆聲響，似乎也變得不再那麼具備威脅了。

  ……

  天圓鎮。

  或者說……妖都。

  伴隨著藍大人登頂妖皇之位，整個妖都，都在望著良好的方向前進。

  越來越多的妖魔湧入妖都，妖魔勢力變得越來越強盛，壯大，以及……蠢蠢欲動！

  是的，妖魔多了，心思也變得複雜了。

  妖都凝聚著如此龐大的妖魔數量，只是擴建妖都，早已遠遠不能滿足它們的需求！

  它們要人！要食物！要更多更美味的食物！

  它們……要攻打其他城鎮！

  那些人類，全都如籠中鳥般，躲在脆弱的城牆後面，以為那點磚瓦，就能保他們平安！

  只需一聲令下，只需妖皇大人……不！乃至只需要幾位妖王中的任何一個，下達命令，他們便會立刻集結人手，將人類城池淹沒，廝殺掠奪，踏平一切！

  這股躁動，這股惡念，隨著妖都妖魔越來越多，已經越發勢不可擋！

  就連青妖王大人管理的人類圈養之所，都開始頻頻出現圈養的人類莫名失蹤的事情。

  毫無疑問，這就是有妖魔偷偷去裡面吃人了！

  管不住，擋不住！那源於本能的需求，是不可能壓抑得住的！！

  「青妖大人！」

  長髻踏火妖，對著四妖王之一的青妖王，跪下說道：「城內伙食，供不應求。再不抓些人來，恐生禍亂。」

  它是慕名而來的大妖之一，論實力，絲毫不輸四大妖王！除了看不透深淺的青妖王讓他有些忌憚外，其餘三大妖王，實力其實平平。

  但奈何，此四大妖王，最得妖皇大人認可，無人可撼動他們四大妖王的地位。

  所以，想要為妖皇大人效力，就只能拜入這四大妖王的麾下。

  這不是實力決定，而是規矩決定的，除非有能力與妖皇大人談判，否則就只能老實接受身為四大妖王部下的身份，不可逾越分毫。

  但城內如今的躁動，妖都自成立以來，只是大興土木，修建城內設施，讓很大一部分躁動的妖魔，有些無法忍耐下去了。

  這，便是機會。

  若是能統帥並指揮這些躁動的妖魔，那麼他便是有名無實的第五妖王！

  長髻踏火妖有這個想法，有這個野心，但仍然繞不開……妖皇大人的許可，哪怕是默認的許可，也必須先有跡可循，他才敢生事。

  青妖目光微微下垂，看向下跪之妖。

  「我說過了很多遍了，不可急，不用急，不便急。這是藍大人的原話，亦是他的意思。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但無疑……藍大人的目光，遠比我們長遠。」

  「可是！」

  長髻踏火妖還想再進言，卻被青妖打斷道：「此事無需再提，城內還有諸多建設需要完善，你好好引渡那些來加入妖都的妖魔即可，其餘事，若有需要，我自會吩咐於你。」

  「……是！」

  長髻踏火妖沉默了下，應聲慢慢退下。

  看著長髻踏火妖退去的聲音，青妖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妖魔之中，亦有勾心鬥角。

  妖魔之中，強者為尊！

  他尚且還好，實力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

  但舒鳥妖之流，實力增長速度，明顯開始降了下來。

  很多時候，不是有不斷上供的人類武者，就能一直變強的。

  哪怕資源充沛，也需要時間和精力慢慢消化和吸收，更別提舒鳥妖他們擔任妖王后，其實城內諸多事宜，都需妖他們親力親為，留給修煉的時間，其實沒有那麼富裕，實力增長速度變慢，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甚至有些新來的大妖，實力都遠在舒鳥妖他們之上了，所以才出現了一些不安定的因素。

  換成野外那等蠻荒法則之地，他們恐怕早就已經沒資格統帥眾妖。

  但在妖都，只要藍羽鶴還是在，他們就永遠是一人之下，萬妖之上的妖王大人！誰也無法改變這一點。

  不知為何，青妖忽然有些開始懷念，在天圓鎮大事未成的那段時間。

  或許是因為那時能將所有心思全部撲在一件事上，又或許是因為……某個人的存在吧。

  青妖緩緩抬頭，看向夜空。

  「刁德一，如今的你，身在何處，又……在作些什麼呢？」

  「沒有你在的天圓鎮，當真，有幾分寂寞呢。」

  青妖心思剛到這……

  轟隆！！！

  夜空之中，忽然雷鳴大作！

  如撕裂空間一般，數以千計，數以萬計的雷霆在天圓鎮的上方轟然炸開，道道雷霆在夜空中如繪畫般朝周圍蔓延而去。

  而伴隨著雷霆出現的……還有人。

  數之不盡的人，無窮無盡的人，一望無際的人！

  統一的服飾，整齊的口號，如同天將神兵一般，突然的出現在天圓鎮的上空之中。

  高喊著各種口號，列著各種陣型，駕馬而下，如下餃子般紛紛突入天圓鎮的街道之中。

  霎那間，廝殺聲，尖叫聲，咆哮聲，在天圓鎮不絕於耳，混亂無比！

  青妖瞪大了眼睛，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不可能！他們是如何突破藍大人布下的護城大陣的？？」

  待回過神來，他已經馬不停蹄奔向妖皇殿！

  萬事，先匯報藍大人再說。

  最近藍大人過於沉迷探索間隙游離之所，不知當下狀態如何，能不能應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攻勢。

  這人類大軍來的突兀，讓妖都毫無準備，這次怕是要損失慘重了！

  在青妖奔向妖皇殿的時候……

  亂亂亂，整個妖都，剎那間亂成了一片！火海四起，濃煙滾滾！廝殺掠奪，瘋狂至極！如脫韁野蠻，鋼鐵大軍肆意破壞城中建築，屠殺妖魔，席捲一切！

  他們似早有準備，從空中落下後，一邊結隊廝殺妖魔，一邊互相靠攏，重新凝結成龐大軍勢！

  在妖魔們的哀嚎聲中，沒有任何一頭妖魔意識到……這隻龐大的人類大軍，既是危機，亦是……口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