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贍養問題

  顏姣姣氣笑了。

  想她的難處？

  她不是沒想過，換位思考，她把自己代入到親媽身上，婚後丈夫寵愛，兒女懂事，日子過得很滋潤，然後遇到抄家、遊街，被派去掃大街掃廁所……

  這落差是很大，是很難。

  但是她不會拋夫棄子，再難，一家人在一起都能扛過去。

  就算是逼不得已要離婚，要劃清界限，那大概率也是為了先保住孩子，這樣暗地裡還能幫襯一下丈夫。

  可是，她的親媽不是這樣的。

  齊雪走得乾脆，轉身就嫁給旁人，搞得爸爸這些年對她的寵愛像是一場笑話。

  「我想了。」顏姣姣認真地回答，「但還是想不明白。」

  齊雪的哭聲一窒：「你還小，你不懂……」

  「嗯，既然我不懂，你就別跟我說了。」顏姣姣當即道，「我也不想聽你說什麼，如果你是想問我要錢，我沒有，我就是一個下鄉的知青，只會種地。」

  「那、那你種了地，總有糧食吧？我看我們那邊下鄉的年輕人都給家裡寄糧食……」齊雪小聲道。

  厲明霄聽到這裡都聽不下去了，無比心疼眼前的顏姣姣。

  怎麼就有這麼個娘呢？竟然想讓她種地寄糧食回來……

  她是不是眼瞎，看不到顏姣姣身體這麼嬌弱？像她這樣的種地都掙不夠工分吃飯，按理說做父母的應該補貼一點才對。

  齊雪這個當娘的都拋夫棄子的走了，竟然還想讓顏姣姣補貼她？！

  「齊雪同志！」厲明霄冷冷地開口，「你覺得你女兒每天能掙多少工分？」

  齊雪面露茫然。

  厲明霄：「她沒有糧食能貼補給你，就算有，也不能給！」

  「憑什麼？」齊雪一下子急了。

  他們一家四口，男人特別能吃，每個月的口糧根本不夠吃，不像鄉下自己種地有足夠的糧食，別人家的孩子能寄糧食回來，顏姣姣憑什麼不能？

  「因為她出嫁了！」厲明霄提醒她。

  齊雪咬了咬唇：「她就算出嫁了也是我女兒，她就得贍養我，寄點糧食怎麼了？」

  厲明霄皺眉：「贍養？可以！等你老得動不了那天，我們會看情況履行贍養義務。但那之前，她沒有這個義務！」

  「你、你們簡直不講理！」齊雪難過得哭，「姣姣，我是你媽啊，再怎麼樣你也不能這麼對我，我、我也過得不容易啊！嗚嗚嗚……」

  這時候，路上的人都多了，她的哭聲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過來圍觀。

  聽她說什么女兒對她不管不問什麼的，很多人就開始指責顏姣姣這個做女兒的不孝順。

  厲明霄臉色越來越難看。

  顏姣姣知道他很生氣，但他也沒辦法。

  輕輕拉了下厲明霄的手，安撫地沖他笑笑，顏姣姣扭頭，冰冷的視線射向齊雪，壓低聲音道：「你再哭一聲我就去你家，跟你現在的男人說你放不下我爸爸，背著他回來糾纏我們。」

  齊雪的哭聲瞬間停了。

  顏姣姣冷哼了聲，眼睛一眨，當著所有人的面，眼淚簌簌而落。

  她本就長得嬌美，掉眼淚的時候楚楚可憐，指責她的人不由自主地閉了嘴，這時，就聽她抽泣著道：「媽，我真的沒有錢和糧食給你，我下鄉後不能幹重活，每天只能掙幾個工分，大隊長說這樣下去我到年底都分不到口糧，這次回城，我也是想找你幫幫我，我是你親女兒，你總不能看著我在鄉下累死餓死吧？嗚嗚嗚……」

  她這一聲哭訴，所有人一下子都明白了。

  哎呀，這麼嬌滴滴的小姑娘下鄉種地能種明白嗎？可憐喲，這小姑娘的媽竟然還想讓她養著？太過分了，又不是七老八十幹不了活了。

  「媽，你不要我和弟弟改嫁去了別人家，難道那人養不了你嗎？我一個人在鄉下，弟弟又被派去了北大荒，我們都很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你就不能幫幫我們嗎？」

  哎呀呀，大家更明白了，搞半天這人早就不要女兒了，改嫁去別人家了，那怎麼還有臉要女兒養啊。

  有人看不過去了，對齊雪道：「我說這位女同志，你是怎麼回事啊？就算改嫁了，那女兒總歸是你生的吧？就算你不心疼她，不能貼補她，好歹別來禍禍她啊。」

  「就是啊，你以為當知青那麼容易的？我們家老三前年下鄉當的知青，在那邊累得喲，上次回來探親，整個人瘦了兩圈，皮膚黑得跟碳球似的，那手上的老繭看著我都心疼，就這樣，一年到頭也就勉強掙點口糧不餓肚子，你看你閨女嬌嫩得跟朵花似的，一看就是掙不出口糧的人，你不貼補貼補孩子就算了，還想啥好事呢？」

  「人都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要我說，有了後爹也有了後娘，讓孩子養你這種話你是怎麼說得出口的？」

  齊雪被人噴了一通，面紅耳赤地擠出人群跑了。

  顏姣姣哽咽著跟大傢伙道謝，又賺了大家不少同情。

  回到招待所的房間，顏姣姣就怯怯的看著厲明霄。

  厲明霄不明所以，她剛剛還好好的，這一進屋是咋了？

  顏姣姣紅著臉問：「你……覺不覺得我很壞？」

  她那麼對待親媽，還會變臉，她怕厲明霄突然醒悟，然後嫌棄她。

  「壞？」厲明霄眉心擰起，「你……別怪我說話難聽，你媽媽……我是說齊雪同志，確實壞，你以後別理她。」

  顏姣姣微怔。

  厲明霄又道：「贍養的事，你別鬆口，等她什麼時候確實幹不動活了，那時候再商量贍養的事。」

  他是真替小姑娘不值、生氣。

  怎麼就這麼可憐呢？

  這麼可憐的人，他要不是不護著，誰能護著她？

  想著，厲明霄抬手在顏姣姣的頭頂上摸了摸：「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餓著的。以後地里的活你也別幹了，我上班後申請個宿舍，你跟我上縣城住。」

  顏姣姣聽著，大大的眼睛裡漸漸染上了霧氣。

  厲明霄心裡一緊，顧不得糾結，有些笨手笨腳的把顏姣姣抱進懷裡：「別難過，以後都會好的。」

  顏姣姣抱住他的腰，在他懷裡點頭。

  他說得沒錯，以後都會好的。

  正感動呢，顏姣姣依稀聽到厲明霄說了句什麼，整個人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