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未來再見！
茫茫黑霧中。
靠近海岸的位置。
「船長，那傢伙是？」
【黑帆號】的大副睜著僅存的獨眼，望向遠處火光中屹立的巨人，眼中不由得浮現出一抹震撼。
「翡翠島上，什麼時候有巨人的後裔了？」
在他身旁，奧古斯丁也罕見的露出嚴肅的表情，搖頭道。
「那不是什麼巨人，他甚至不是一個人類。」
奧古斯丁的靈感遠遠超過一般的海盜。
在他的視角中，那道陰影巨人的身軀，像是由無數道重影迭加而成。
每一道影子似乎都在扭曲、蠕動，發出令人不安的哀嚎，甚至使得周圍的事物都在發生變異。
遠處的街道在震顫，腳下的大地在螺旋轉動，黑霧中的房屋時而正常時而化作肅穆的墓碑。
夜空歪歪斜斜的垂墜下來，就連那些【穢亂海獸】的形體，都朝著更詭異的狀態轉變。
不過，奧古斯丁知道，這些景象只是理智驟然降低產生的幻覺而已。
而這種情況，只有在面對一些不可名狀的、與古老神祇有關的存在時才會出現。
「祂，到底是什麼？」
抱著探究與好奇的想法，奧古斯丁努力向著巨人的核心處看去。
隨後，他就看到了一團瘋狂蠕動的光影漩渦，數不清的星辰與光痕在呼嘯著流淌。
而在這光影漩渦的最深處，似乎是……
一隻幽藍的眼睛！
轟！
在與這眼睛對視的瞬間，奧古斯丁腦中轟鳴，意識受到了莫大的衝擊，似乎要飄出軀殼。
這時，他手腕上的一串手鍊驟然散發出純淨的微光，勉強穩定住了他的心智。
「呼！呼……」
奧古斯丁回過神，像是溺水之人般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背後被冷汗打濕。
「船……船長？！」
一旁的大副大驚失色，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向威嚴且戰無不勝的船長，露出這樣的表情。
而這，僅僅是因為船長多看了那巨人一眼？
「我沒事。」
奧古斯丁很快恢復了沉穩的神態，擺了擺手，並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
那些珍貴的、澄澈的寶石，此時已經全部碎裂，變成了細碎的晶片。
奧古斯丁心底不禁升起一陣後怕。
要不是這串手鍊，他此時恐怕已經陷入了真正的瘋狂。
「那隻眼睛……【秘海】的力量……」
奧古斯丁定了定神，壓下心中的思緒，開口道。
「不管祂是哪位存在的化身，至少此時，祂並不是我們的敵人。」
「至於那個渾身燃燒著火焰的人，倒是讓我想起了大陸上的一個傳說……」
聽到這話，獨眼龍大副也若有所思：「你是說，那個在火山中誕生的孩子？」
「沒錯。」
奧古斯丁點了點頭：「據說在南大陸的一座城市裡，一個孩童隨著火山的噴發誕生，他也是這樣全身包裹著火焰，晝夜不熄的燃燒著。」
「那孩子的名字，叫做薪！」
獨眼龍大副猜測道：「或許只是個巧合吧？」
「大陸上掌控火焰秘力的秘途者這麼多，哪能這麼巧的遇上他呢？」
奧古斯丁輕聲道：「或許吧。」
突然，奧古斯丁笑了起來：「他們兩個，倒是把風頭全部出盡了。」
「咱們又怎能不表現一下呢？」
話音未落，這個高大的男人猛地攥緊了手心。
伴隨一聲劇烈的轟鳴，以他為中心，方圓數百米的【穢亂海嗣】全都像是受到了巨力的擠壓，身軀爆裂而亡。
而如果有人站在奧古斯丁身邊，無疑就會錯愕的發現——
在他們面前，漆黑的海水早已漲到了十餘米的高度。
一波強過一波的海浪，從遠處襲來，不斷衝擊著一層無形的空間障壁。
隨著黑霧一起而來的，其實還有一場足以淹沒島嶼的海嘯！
而阻止這場海嘯衝上海岸的，不是別人，正是奧古斯丁！
以一人之力，對抗一場海嘯！
這是何等的氣概與偉力？！
不過，這件事也耗費了奧古斯丁大量的精力，讓他分不出手腳支援城市中的精靈。
也就在這時。
幾道腐朽污穢的身影在霧氣中顯現，向奧古斯丁走來。
「又來了嗎，穢亂的雜種們？」
奧古斯丁不怒反喜，哈哈大笑道：「去告訴你們的神，屬於祂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早就該被掃進歷史垃圾桶里的貨色，還敢行走在現世？」
說罷，他就率先向這些【穢亂使徒】們大步走去。
……
……
「嗬嗬嗬……」
在幽藍色的靈魂烈焰中，【穢亂使徒】的身軀，乃至靈魂，都在迅速的焚燒殆盡。
祂睜著那雙只剩下白骨的眼眶，死死的盯著夏恩與炎焱，在烈火中喑啞出聲。
「呵……這一次，是你們贏了。」
「但我等終將從穢亂中復甦！」
「我們……未來再見！」
祂剛說完這句話，一股腐爛且褻瀆的力量，就順著身軀向炎焱流去。
顯然，就算死到臨頭，祂也不打算讓炎焱好過。
這股腐化的力量確實無比詭異，轉眼間就從他的拳頭蔓延到了手臂。
哪怕是火焰，也無法消滅或是阻止這股秘力擴散。
在炎焱的體表，立刻出現了像是屍體般的斑塊，大塊的血肉化作膿水。
見狀，夏恩毫不猶豫，立刻解除了變身狀態，來到炎焱的身邊。
似是剛才燃燒了靈魂的緣故，炎焱的眼神呆滯空洞，像是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
「炎焱！炎焱！」
夏恩呼喚他的名字：「振作一點！」
聽到這話，炎焱的眼皮動了動，蒼白的臉上總算有了點生氣。
這時，他也察覺到腐化之力的侵蝕，立刻開口道。
「夏恩船長……把我的頭顱砍下來！」
「要快！」
「……什麼？」
夏恩先是一愣，但很快就領會了炎焱的意圖。
以他的不死特性，就算被砍掉腦袋也不會死去，反而能藉此避開腐爛之力的污染。
這也的確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了。
想到這裡，夏恩不再猶豫，拿大劍斬下炎焱的頭顱，並帶著它在黑霧中一路奔行。
至於炎焱剩下的身軀，迅速腐爛、分解，變成一堆惡臭的爛肉。
由於【穢亂使徒】的死亡，周圍的海嗣們陷入了短暫的呆滯，這才給了三人一線逃跑的生機。
即便如此，沒過多久，陸續有海嗣盯上他們，像是狼群般吊在身後。
雖然沒有火光的吸引，海嗣們的數量減少了許多。
但同樣的，在【巨人腕輪】【雙重船魂】【風暴之力】等力量消退後，夏恩也陷入了相當虛弱的狀態。
最糟糕的是……
【船魂之力：24/100】
代表著「血條」的船魂之力，已經跌落到了一個極為危險的數字。
夏恩實在無法確定，等到船魂之力跌到0時，他是會回歸本體，還是在這個時代徹底死亡。
這一個夜晚極為漫長。
四周的黑暗傳來廝殺聲，那是其他居民遭到了襲殺。
由於失去了引路者，又對這座城市毫不熟悉，夏恩只能憑藉直覺在黑霧中逃竄。
這樣的追逃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夏恩也不記得自己殺死了多少只【穢亂海嗣】。
甚至於【鑽石星辰號】的船魂等級都提升了一級。
但這時，夏恩也是真的力竭了，腦海中幻覺不斷，四肢酸軟無力，船魂之力更是跌落到了（2/100）。
恐怕隨便再來一隻海嗣，就能了結他的性命。
可以說，這是夏恩第一次被逼到這樣的絕境。
【翡翠島-神之怒】這個副本，本就不是他現在能探索的。
夏恩就像是剛打通第一個BOSS的新手玩家，直接來到了後期難度的地圖，能堅持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了。
突然，翠茜從夏恩的領口鑽出，指著不遠處的一座房屋喊道。
「夏恩船長，快看那裡！」
夏恩定睛看去，那棟建築里，正散發出瑩瑩的光線，頑強的抵禦著黑霧的侵蝕。
藉此，他也看清了那建築的輪廓，不由得有些驚喜。
「是精靈聖殿！」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們竟繞回了精靈聖殿的附近！
那聖殿裡有著精靈母神的神力，所以也能庇護其中的倖存者。
見到生路就在眼前，夏恩再次提振起精神，快步向聖殿走去。
但還沒走兩步，他的心就漸漸沉入谷底。
因為好巧不巧，附近的霧氣里，游出了一隻形似海蛇的【穢亂海嗣】。
這條海蛇的氣息不算太強，可對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夏恩來說，卻可能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就是命運嗎？」
夏恩深呼吸一口氣，準備放手一搏。
最起碼，要把翠茜和炎焱的頭顱送進聖殿中。
而這時，海蛇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蒼白的眼球中閃過一抹貪婪。
隨後，它便游曳著向夏恩靠近。
漆黑的霧氣在它的腹腔中積蓄，這是類似於吐息的攻擊。
可就在海蛇張開大口之時。
一道光芒卻在黑暗中驟然亮起。
緊接著，一道光華構成的利刃從海蛇的三寸處落下，輕易將它的腦袋切了下來。
夏恩怔了怔，看向突然出現在身前的少女。
「……萊拉？」
藉助傳送法術來到夏恩身邊的，正是精靈少女——萊拉。
看著身前的夏恩，萊拉心情激盪，輕聲說道。
「還好，我來得還算及時。」
夏恩在驚喜後又不禁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安琪還有其他平民怎麼樣了？」
「我在你身上留下了傳送坐標。」
萊拉壓下心中的情緒，輕聲道：「安琪他們已經到王宮了，女王陛下正在組織人手進行抵抗。」
「有女王在，王宮肯定是安全的。」
聞言，夏恩愣了愣。
也就是說，萊拉並不知道他現在的處境，還是義無反顧的傳送了過來。
要是他正被海嗣們圍攻，傳送到身邊的萊拉，又豈有倖免的道理？
不過眼下，還沒到可以放鬆下來的時候。
夏恩摒除雜念，很快帶著萊拉進入了精靈聖殿，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或許是因為聖殿的位置太過偏僻，這裡竟沒有其他精靈的身影。
夏恩輕嘆道：「我們安全了，暫時的。」
萊拉微微一怔，看了看四周，輕聲問道。
「那個和你一起的大個子呢？他……」
夏恩拍了拍身旁的一個包裹，說道：「放心，他還活著，只是……他現在的狀態有點嚇人。」
聽到這話，萊拉很明智的沒有多問。
而驟然安全下來後，緊繃的神經難免有些鬆懈。
翠茜經歷了這一晚上的兇險，很快在夏恩的肩膀上睡著了。
夏恩和萊拉並排坐在聖殿的長椅上，一時竟相顧無言，保持著令人安心的沉默。
夏恩看著萊拉，發現她的氣質有了不小的改變。
這個精靈少女本來還有些青澀、稚嫩，但是一夜之間，她的眉宇間便多出了幾分堅毅，目光也變得明亮透徹，將原來的柔弱拋棄。
她的表情裡帶著迷茫和不安，但卻迫使自己堅強起來。
這種神態，意外的打動人心。
「你累了嗎？」
夏恩想了想，開口道：「如果累了，可以靠在我身上休息一會兒。」
萊拉輕輕嗯了一聲，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翠茜在另一邊肩膀上睡得正香，萊拉卻睡不著。
她一閉上眼，就想起了半空中的可怖裂痕，那些被破壞的房屋、死在黑霧中的平民，也想起了「罪人之女」的稱呼。
這一切災厄，難道是她帶來的嗎？
「對了，我記得，剛見面的時候，這妖精說你們來自未來？」
萊拉睜開眼睛，靠在夏恩肩頭，低聲道：「是真的嗎？」
夏恩點了點頭。
「未來啊，距離現在有多少年呢？那裡和平嗎？」
「至少有上千年吧。」
夏恩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可以做的事情，開口提醒道。
「在未來，將有一場大洪水席捲整個世界，也會將這座島嶼淹沒。」
「還會有一場火山爆發，將【上城】摧毀！」
「那種災難，並不比【神之怒】差多少！」
萊拉聽得微微一愣，嘆息道：「原來在未來，這座城市也這麼多災多難嗎？」
「對了，伱看到了我身上的魔紋沒有？就是那種暗紅色的紋路。」
夏恩繼續說道：「具體的原理我並不知曉，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就是從翡翠島誕生的產物。」
「而且，這種魔紋，就算在【神之怒】的黑霧中，也能使用！」
說著，夏恩從空間戒指里拿出了幾件帶有魔紋的事物，遞給了萊拉。
「這是？」
萊拉心神震動，迅速看出了這些魔紋造物蘊含的價值。
精靈一族之所以在黑霧中沒有多少還手之力，就是因為它對「精靈語」的封禁效果。
而此時，這種魔紋的存在，無疑能幫助他們渡過難關，大大降低居民的傷亡。
在遞出魔紋造物的時候，夏恩卻不禁有些恍惚。
假如精靈族在這之後才開始研發魔紋……
這豈不是意味著，魔紋是因為自己而誕生的？
那後來的自己，也是因此收穫了【混沌魔紋】這一天賦？
這似乎構成了一個輪迴、一個閉環，又像是一個時空的悖論。
這時，萊拉又小心的問道：「你會留在這裡嗎？」
夏恩沉默片刻。
他抬起頭，看向聖殿中央的女神像。
女神像模糊的面容上，依舊掛著一縷神秘的、意味深長的微笑。
夏恩忽然心有所悟，說道：「我大概很快就會消失，接下來的路，可能要靠你自己走了。」
萊拉心中複雜無比。
這個少女目不轉睛的看著夏恩，像是要把他的模樣記在心裡。
最後，她張開雙臂，用力的抱住了夏恩。
天漸漸的亮了，第一縷陽光從東方的海面上浮現，揮灑在【翡翠島】上，驅散著如汪洋般的黑霧。
在陽光照來之前，萊拉輕聲自語道。
「我會活下去的！」
「區區千年而已，我可是長生種！」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在立下某種誓言。
「我會繼續我的研究，把魔紋和蒸汽科技發揚光大……」
「我會記錄下我喜歡的魔法，在未來與你分享……」
「我會拯救我的族人，驅逐邪惡的神祇！」
燦金色的陽光落入大殿中，夏恩的銀色懷表再度開始轉動。
他的身形，則像是泡影般陽光下消散。
萊拉的眼眶中流出珍珠般的淚滴，止不住的向下流淌。
她喃喃道：「我們……會在未來再見的！」
「一定！」
夏恩注視著她的雙眼，鄭重道：「未來再見！」
下一刻。
銀色的光輝將他的身形籠罩。
當夏恩再睜開眼時，眼前卻是冰冷刺骨的海水，寂寥空曠的聖殿。
時光流轉，唯有那女神像的微笑，一如千年前一般神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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