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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9章 兩口子

2024-09-19 20:33:31 作者: 孤獨麥客
  第619章 兩口子

  今晚的月色很好,照在霜雪之上,煞是明亮。

  劉野那借著月光,來到了攬月樓。

  這是陳公的臨時住所,門口站著數十兵士,見到劉野那後,熟視無睹,讓她進去了。

  當了這麼久親兵,眾人已經了解了一個潛規則:能和陳公一起過夜的女人,那就是經過陳公「認證」安全的,可以任其出入。反過來講,只是被陳公寵幸,卻沒有機會留下來過夜的,那就要攔住,等待陳公定奪。

  最近大半個月,這個石勒原本的妻子每天晚上都陪陳公過夜。陳公都不怕,那還擔心什麼?

  劉野那腳步輕盈地來到了頂層閣樓。

  她的心情很好,嘴裡還哼唱著邵勛教給她的歌謠:「郎在十重樓,女在九重閣。郎非黃鷂子,哪得雲中雀……」

  邵勛私下裡稱她「小雲雀」,劉野那本來不喜歡,但叫得久了,慢慢喜歡上了。

  只有「黃鷂子」這樣勇猛兇悍、志存高遠的男人,才能得到她,才能讓她心甘情願服侍。

  如果,再能說一些讓人臉熱的情話,那就更好了——她以前其實很討厭別人把她當做柔弱的女子,情話更是不愛聽,但最近簡直昏了頭了,覺得男人的情話也很讓她心動。

  想到這裡,臉有些紅。

  推開窗戶之後,漫天星河映入眼帘,頓覺心曠神怡。

  裡間似乎有些動靜,隱約有人的說話聲。劉野那有些詫異,便走了過去。

  溫暖如春的房間內,擺放著一個大浴桶,十餘婢女如眾星拱月般,服侍著一人沐浴。

  劉野那看了那婦人一眼。

  面容姣好,肌膚白嫩,許是正在沐浴,雙頰之上各有一坨暈紅。

  氤氳水汽之中,水汪汪的眼睛迷茫地看了外間一眼,小嘴微微張著,似乎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水珠自脖頸流下,匯於山巔之上。

  許是門被驟然打開,有寒氣入內,婦人嬌軀一顫,水珠自山巔一滴一滴落下。

  「你是何人?」劉野那突然間就很不高興,語氣不善地問道。

  婦人也不太高興,因為她看清了來人。

  輕笑一聲後,她讓婢女為她擦洗身體,穿戴衣物,嘴裡還念叨著:「胡女也想爭寵?」

  劉野那聽了這話,有些自卑。

  她的頭髮顏色較深,但又不是完全的黑色。

  鼻子挺拔,眼睛是琥珀色的,而且身材較為高挑,甚至超過了部分男人,與中原女子完全不一樣,這讓她有點自卑。

  自卑的同時,又有些惱怒,手下意識摸了摸腰間,沒帶劍。

  「來中原幾代人了吧?竟然還久隔王化,不浴華風。」崔氏又笑了一聲,伸著手,任侍女為她穿衣。

  「你方才想殺我?」崔氏又道:「殺了我一個又有什麼用?陳公天下英雄,不知道多少女人上趕著自薦枕席呢,你殺得過來麼?」

  「陳公寵愛一個女人,能有多久?一個月?三個月?半年還是一年?」崔氏收回手臂,捂嘴輕笑:「等新鮮勁過去後,再有新的女人投懷送抱,陳公就會忘了舊人。他就是這樣的人啊。」

  劉野那隻覺腦袋空空,有些難受。


  最近大半個月,兩人夜晚相擁而眠,白天談笑嬉鬧。有時候他還會帶自己去打獵,說以後要為她做狐裘,做狼皮靴,做貂帽,難道這都是假的?

  崔氏仔細看了眼劉野那,問道:「你就是石勒之妻劉夫人吧?這才一年時間,嘖嘖。素聞上黨夫人劉氏英武果決,勒出兵在外,夫人主後方,內外咸服。怎麼現在卻是一副柔弱嫉妒的粗笨村婦模樣?」

  劉野那臉色蒼白。

  才一年時間,就忘記了原本的夫君,被陳公哄得恨不得把家臣奴隸全送給他,助他成就霸業。而她所求的,不過就是陳公晚上抱著她睡,臨睡之前,在她耳邊說幾句情話哄她罷了——哪怕是假話,她也願意聽。

  過去大半年,她一直用草原風俗來說服自己。被人搶走了,就安心服侍另一個人,天經地義的事情。但這裡是中原,會不會陳公一邊哄她,一邊在心裡鄙視她?

  劉野那越想越難過,難過到極致時,目光觸碰到了掛在牆上的一張弓。

  那是一把南方較為少見的樺木弓梢,旁邊還有弓弦。劉野那心中鬱結,目光在弓弦上轉來轉去,又在崔氏白嫩的脖頸上掃了兩圈,眼睛都紅了。

  這下輪到崔氏臉色蒼白了。

  胡女就是離譜!

  說不過人就著急,一著急就要動手,還有沒有規矩?

  她有些後悔了。也是在這時候,她才想起劉氏可是拔劍殺過不尊號令之人的。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

  劉野那把目光從弓弦上收回。長筒皮靴蹬蹬作響,很快來到了崔氏面前,揚起手臂,狠狠甩了她一個巴掌。

  打完之後,喘著粗氣,愣愣看了崔氏許久,道:「你就是景風說的妖艷賤貨。王浚被處死,你能活嗎?」

  說完,轉身離去。步伐堅定有力,但眼睛裡已隱有淚水。


  *****

  另外一邊,正在打瞌睡的王浚聽到了腳步聲,頓時抬起頭來。

  片刻之後,一身著藍袍的武人走了進來,在門口看著他。

  此人身量頗高,渾身肌肉虬結,竟然把寬袍大袖給撐了起來。

  雙手倒背於後,目光炯炯有神,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

  「邵全忠?」王浚下意識說道。

  來人在門口脫了鞋,踩著毛毯走到榻上坐下,好整以暇道:「很久沒人敢當面喊我『邵全忠』了。」

  王浚嗤笑一聲,道:「看你做了許多犯上作亂、忤逆人倫的事情,老夫本以為你是個什麼都不在乎的殺伐武夫,沒想到卻是惺惺作態之輩。」

  「誠然,我不是好人。」邵勛手一招,楊勤過來給他倒上茶水。

  「彭祖想讓我做哪些惡事?」邵勛似笑非笑地看著王浚,問道。

  「老夫落在伱手裡,死則死矣。」王浚哈哈大笑,道:「死都不怕,你能奈我何?」

  「哦?是嗎?來人——」邵勛笑道,正要說些什麼,卻見楊勤倒完茶後,附耳說了一通。

  他有些愕然,隨後便揮了揮手,讓楊勤退下,先前羞辱王浚的想法也掐滅了。

  「再有旬日,天使應該就要到薊城了。」邵勛喝了一口茶,說道:「今日本不想來的,但思來想去,昔年平定成都王、劉伯根、公師藩等亂臣賊子,王公也是出過大力的,便來見上一見。」

  王浚冷哼一聲,道:「當年你不過司馬元超手下一家將,實力孱弱。早知有今日,肥鄉之役時就該大舉南下,把你的人連帶汲桑的兵一起衝垮。」


  邵勛笑了起來。

  如果當時王浚能下這個決心,倒也不是沒有可能。那會銀槍軍沒多少人,戰鬥力也不如現在,被幾倍數量的步騎兵一圍,結局很難說。

  但世間哪有那麼多如果?

  如果司馬越知道我現在做的事,十年前就把我斬了,哪有今日?

  「彭祖,好生上路吧。」邵勛說道:「你一走,幽州士民的怨氣能消散不少,我也能放開手做一些事情。」

  王浚先是一窒,然後變得極為憤怒。

  本來死也就死了,沒什麼,這輩子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什麼樣的女人沒玩過?什麼世面沒見過?完全值了!

  但在聽到邵勛還要拿他的人頭做文章,收買人心時,頓時很不甘心,破口大罵道:「邵賊!狗賊!奸賊!你逼奸主母,穢亂宮闈,是為不忠不義。又殘害朱門,寵信武人,此乃禍亂天下,必將遺臭萬年。先帝和元超怎麼瞎了眼,讓你這種人得志了?哈哈,看著吧,你重用武人,將來也要死在武人手裡。君以此興,必以此亡,哈哈哈!我等著,我在下面等著你,別讓我久等啊!」

  「你瘋了。」邵勛搖頭嘆息道:「死在你手上的河北百姓,沒有二十萬也有十萬。殘害如許多的士民,你有何面目指責我?知我罪我,其惟春秋,能審判我的不是你王彭祖,而是後世百姓。安心下去吧,氣大傷身。若再罵下去,我也不保證會做出什麼事情。你都罵我逼奸主母了,呵呵,聽聞崔夫人青春年少……給你臉,別不要臉。」

  王浚用震驚的目光看著邵勛。

  邵勛哂笑一聲,離了臥房。

  楊勤走了上來,道:「明公,朱碩把禮退回來了。」

  「竟有此事?」邵勛奇道:「全部退回來了?」

  「不光全部退回來,還多了好幾倍。」楊勤答道。

  「棗嵩呢?」


  「棗台產遣人奉上一份禮單,明日一大早便把財貨送來。」楊勤回道:「聽聞還有幾人要捐資助餉。」

  「正愁如何發賞呢,這不就來了?」邵勛笑道:「兒郎們領了賞,各自回家過年,快哉。」

  仗打完了,部隊陸續遣散,肯定要表示表示的。

  之前在河北有些繳獲,但不夠,算上幽州府庫里的錢財,差不多勉強足支。棗嵩、朱碩等人還要送錢,正好拿來招撫胡人。

  以上只是給銀槍軍、黑矟軍、義從軍、府兵、屯田軍、豪族私兵以及諸郡丁壯的賞賜。

  胡人就沒多少了,只能讓他們分一分牛羊丁口——主要來源是征服的石勒直屬部落。

  打發完這些人,今年的河北戰事就還算圓滿。

  「明公,崔夫人在攬月樓……」楊勤低聲提醒道。

  「不,讓劉夫人來陪我,這幾日都是。」邵勛毫不猶豫地說道。

  說完,還瞪了楊勤一眼。

  比蔡承差遠了,一點不懂事,不知輕重。

  同時也有些暗嘆,到了現在,他竟然都不能隨心所欲自由選擇和哪個女人睡覺。

  睡覺,竟然也成了政治!

  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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