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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連綿不絕的攻勢

2024-09-17 03:40:59 作者: 吾誰與歸
  第65章 連綿不絕的攻勢

  戚繼光在喜峰口殺退了董狐狸,生擒了卜哈出,大同總兵馬芳在虎峪口,關隘被破,胡虜飽掠而歸,這件事,張居正本身只打算派遣非晉黨出身的李樂為首的御史前往查看,能把監察的權力從朝廷伸向宣府大同,在張居正看來,本身就是一種成功。

  可是,張四維非要畫蛇添足,非要去腐化李樂,手段盡出,威逼利誘把李樂摁在地上要李樂跪著當官。

  這就犯了張居正的忌諱,他眥睚必報,李樂玩了一出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把戲,把張四維給耍了,這就來到了張居正進攻的環節。

  「兵科右給事中張楚城,論總督尚書王崇古,誥命不宜用金字,上奏請奪毀。」張居正說起了第一事,王崇古女兒的誥命用的是金字,這是不符合規矩的。

  金印王爵專用,而金字誥命王妃專用,王崇古身上並沒有任何的爵位,使用金字是僭越。

  你姓王,你不是王,敢用金字誥命?!

  王崇古聞言面色大變,他帶著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楊博,希望楊博出來說句話,把這個彈劾平息下去。

  王崇古的女兒嫁給了楊博的兒子楊俊卿,楊俊卿是隆慶四年的武狀元,在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任事,是緹帥朱希忠手下的提刑推官。

  楊博聽聞張居正如此說,滿是感慨,最終還是俯首說道:「陛下,臣慚愧,臣子楊俊卿所為,新鄭公當國之時,我兒僭越,還請陛下降罪,褫奪功名,削官身,回籍閒住。」

  楊博沒有跟張居正嘮嘮叨叨,直接跟月台上讀書的陛下認了罪,這是實打實的罪名,胡攪蠻纏,只會讓自己陷入更加尷尬的境地。

  楊博選擇了束手就擒。

  朱翊鈞放下了鉛筆,坐直了身子,看著楊博平靜的問道:「楊太宰何時知子僭越禮法?」

  「事後方知,還請陛下明鑑。」楊博到了這個份上,選擇了實話實說,這種細節根本不重要,他兒子僭越禮法大罪,他教子無方,就應該受到牽連。

  「何人僭越?」朱翊鈞看著楊博再次詢問道。

  楊博俯首說道:「我兒楊俊卿、王少保、前元輔高拱、司禮監秉筆太監陳洪,四人所為,此乃專擅重罪,還請陛下嚴懲不貸。」

  「如此,元輔先生以為應當如何?」朱翊鈞看向了張居正詢問道。

  張居正俯首說道:「回稟陛下,臣以為理應收回楊俊卿夫人的金字誥命,楊俊卿、王少保罰俸一年為宜。」

  「嗯。」朱翊鈞一愣,張居正這麼好說話嗎?

  就收回金字誥命,就罰俸一年?這就完了?!

  這個處罰實在是太輕了。

  楊博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頭埋得很深,俯首說道:「陛下,臣慚愧,臣教子無方,更生朋黨相稱舉,毀離親戚,專擅權勢,臣乞請陛下譴黜老臣。」

  「楊太宰這是何意?連收回金字誥命,都不願意嗎?」朱翊鈞聞言,語氣一變,冷冰冰的問道。

  「臣不敢,臣竊為治人者,蒙主上先帝不棄,薄有微功,常自詡遭險而愈彰,履盛而不溢,出入將相、文經武緯,為天下倚安之臣,偶爾以鞠躬盡瘁自詡,今日看,不過笑話一則,徒增笑柄,臣請致仕,誠望陛下准臣乞骸骨歸鄉。」楊博的聲音裡帶著顫抖。

  他昨天還在府上跟張四維、王崇古說,他楊博這張老臉,早晚有一天會被拽下來,扔到地上,狠狠的踩上幾腳。

  而現在十歲人主詢問楊博是不是在以退為進,逼迫朝廷不能懲戒楊俊卿,收回誥命,就是一口濃痰啐在了楊博的臉上。

  楊博被嘉靖皇帝所器重,邊方之事,多有倚仗,而楊博也沒有辜負嘉靖皇帝的倚毗,做的很是不錯,可是晉黨變質了,過往有多麼的榮耀,現在就有多麼的恥辱。

  張居正一看這架勢,趕忙說道:「陛下容稟,楊太宰乃碩德之臣,在宣大則宣大安,在薊遼則薊遼安,在本兵則九邊俱安,在吏部,則考成法得以推行,臣懇請陛下以折衝之功,寬宥一二。」

  張居正的意思是看在過去楊博的功績上,不要再追著罵了,陛下那話就跟刀一樣的銳利,刺進了楊博最驕傲的地方。

  而且,吏部還需要楊博主持考成法。

  朱翊鈞看了看楊博,又看了看張居正,才發現,楊博玩真的,不是在以退為進,更不是在倚老賣老的逼迫皇帝讓步,只是丟不起那個人了,打算溜了。


  本來打算開口的馮保也看清楚了形勢,他選擇了閉嘴,陛下說話的時候,馮保決計不會打岔。

  朱翊鈞變得溫和了許多,露出笑容說道:「楊太宰言重了,國事多有倚仗,朕德薄沖齡,仰賴內外文武大臣輔弼,楊太宰豈能枉顧先帝遺命,棄朕而去?」

  「這…」楊博語塞,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承陛下不棄,臣感激涕零。」

  楊博不知道如何接著說,小皇帝這話把他的話給堵死了,他已經不忠了,若是違抗聖命,執意要走,那就更加不忠不孝了。

  朱翊鈞笑著說道:「楊太宰平身便是。」

  晉黨黨魁是楊博還不那麼噁心,換上張四維來,實在是太噁心了。

  既然晉黨要有一個黨魁,還不如楊博在文華殿內,大家至少沒那麼糟心。

  張居正主要火力瞄準的是王崇古,王崇古女兒用誥命金字,還是高拱當國之時,只是知道的人不多,張居正恰好就是那個知道此事的人,之前不拿出來說事,不代表張居正忘記了。

  彈劾王崇古僭越的是兵科給事中張楚城,是荊州江陵人,和張居正是同鄉,是鐵桿楚黨。

  「陛下有敕,褫奪楊俊卿夫人金字誥命,楊俊卿、王少保罰俸一年。諸位可有異議?」張居正看著王崇古一字一句的問道。

  王崇古終究沒有發作。

  這件事涉及到了楊博,楊博以折衝之功,算是把這件事摁下了,更加嚴厲的懲罰,很容易傷及善類,這個處置對王崇古而言,已經極好了。

  張居正在奏疏上書押,而後交給了張宏,張宏呈到了御前,朱翊鈞想了想還是下了萬曆之寶的大印,而後看向了張居正。

  彈劾王崇古金字誥命,僭越只是一個開始罷了。

  張居正拿起了第二本奏疏開口說道:「南京湖廣道御史陳堂,上奏彈劾,大同總兵官左都督馬芳,懼巡檢邊方、閱視鼎建,行賄武庫司郎中林紹懷、兵備參議吳哲,共行賄七萬六千四百三十二兩金花銀,人贓俱獲。」


  張居正一開口,王崇古就驚駭到了極致,這件事機密至極,虎峪口關隘,只是長城大工鼎建一件,自從議和以來,類似的案子並不少,林紹懷、吳哲,都是晉黨的核心中堅力量,這案子,是怎麼被查出來的,為何昨日一點消息沒有?!

  什麼時候事發的?什麼時候人贓並獲的?

  無論是順天府衙門,還是刑部,都有晉黨的耳目,這怎麼就不聲不響的被人贓並獲了!

  「緹帥?」張居正看向了站在末尾的大明錦衣衛指揮使朱希孝。

  「今晨五更,宮門開,臣領陛下敕諭,領兵查獲兩家,人贓並獲,共起銀六萬五千四百餘兩,所有人已經入北鎮撫司,等待提審。」朱希孝對著台上的皇帝回稟。

  朱翊鈞知道這件事,敕諭是他親手寫的,大印是他親手蓋的,林紹懷、吳哲都是晉黨的中堅力量。

  而昨日游七拿了一堆證據,給了徐爵,徐爵將所有的罪證交給了馮保,馮保以司禮監掌印太監、東廠督主的身份,請命稽查。

  「王尚書,朕聽聞,沒有駕貼(刑部公文)、沒有敕諭為白紙案,沒有駕貼只有敕諭為黃紙案,有敕諭有駕貼方為正案,不知道刑部,能否在真的敕諭上書押?」朱翊鈞一開口,不是先說貪腐案,而是在補手續。

  他把『真的』兩個字,咬的很重,那敕諭是他親筆寫的!

  刑部要是敢拿這種事卡手續,朱翊鈞非要給王之誥記上一筆。

  錦衣衛拿人,一定需要駕貼,也就是皇帝寫有具體事由的帖子,這一份帖子在沒有刑科的書押,只是敕諭。

  若是錦衣衛沒有皇帝的敕諭,就隨便抓人,叫白紙案,是不被朝臣們認可的,錦衣衛會被言官們糾劾。

  而有敕諭,沒有刑科的書押,是皇帝親自督辦大案,這叫黃紙案。

  若是有敕諭、有刑科書押,那就是皇帝督辦,刑部認可,這叫正案。

  朱翊鈞在問刑部尚書王之誥,這個案子,刑部認不認可。

  若是刑部不認可,那就只是黃紙案,還有的饒舌扯皮。

  刑部尚書王之誥一看,這張黨和晉黨打的天翻地覆,他一個刑部尚書胡亂涉及其中,會被兩個龐然大物磨得粉碎!

  朱翊鈞手一引,緹帥朱希孝將駕貼和卷宗遞給了王之誥。

  王之誥認真的看了案卷,而後在敕諭上書押,把皇帝敕諭變成了駕貼,緹騎抓人,既是皇帝有命,都察院御史陳堂主持,又得到了刑部認可,那就不是白紙案、黃紙案,而是正案,鐵案。

  都察院南京湖廣道御史陳堂負責糾劾,早已經在敕諭上書押,在程序上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

  王之誥看著楊博露出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神情,張居正蓄謀已久,人家早就抓好了你的痛腳,只是懶得發作罷了。

  這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勢,勢不可擋。

  「王少保之前在宣大做總督,這裡面的事兒,王少保可知一二?」張居正手微微前伸,靠在椅背上,看著王崇古,面色不善。

  一個左勾拳,一個右勾拳,再加上一個正蹬踢!王崇古女兒用金字僭越,[吏部尚書楊博因給事中張楚城論王崇古金書誥命出博子俊卿所為博又不行將崇古議罪為專擅乞譴黜上溫旨慰留]是歷史上的真事,馬芳行賄逃避閱視,也是真事兒。[勒大同總兵官左都督馬芳閒住,芳懼閱視不免行賄武庫司郎中林紹懷.隆兵備參議吳哲,閱視侍郎吳百朋發其事,請提問。兵部以芳久在邊方,頗著勞績,今當晚暮。曲賜優容,上從之。],彈劾的人是陳堂,吳百朋在薊州閱視薊州、永平、山海關長城呢。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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