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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我大明火器,遙遙領先!

2024-09-17 03:43:45 作者: 吾誰與歸
  第115章 我大明火器,遙遙領先!

  「陛下,殷正茂真的能打贏,他的兒孫不能隨往。」張居正聽聞小皇帝的說辭,選擇了一種折中的方案。

  殷正茂兒子孫子,回京讀書好了,正三品以上都能恩蔭為官生入國子監讀書,不能讓殷正茂的兒子孫子跟著出海,就是說不能讓這個呂宋總督世襲罔替,否則就是麻煩。

  朱翊鈞笑著說道:「到時候再說吧,還沒打呢。」

  「張四維說要雕刻刊印永樂大典,這可是好大一筆錢,他也是真敢說。」朱翊鈞說起了張四維的事兒。

  張四維也在憑空造牌,而且造的這張牌,角度的確刁鑽,張四維本身就分校過永樂大典,而雕版刻印,刊行天下,這是一大筆錢,居然不用朝廷支出。

  張四維顯然是走的老路子,賄政。

  若是永樂大典賣得好,張四維這個主事的人,從中間稍微做一做帳,就回本了。

  「張四維很有錢。」張居正極為感慨的說道。

  張四維別的沒有,唯獨錢多,當年河東鹽法案起,張四維一揮手就是幾萬兩銀子打點,那些個平素里高喊著骨鯁正氣的言官,寧壞公家之法紀,而不敢違私門之請託。

  賄政姑息,國之大弊。

  「那就讓他印吧,也算是功勞一件。」朱翊鈞點頭說道,算是同意了張四維憑空造牌立功的打算。

  講筵開始了,小皇帝真的在非常認真的讀書。

  下午習武時間,一道旨意忽然傳到了文淵閣,而後一道對侯於趙的嘉獎詔書,從內閣到司禮監,請陛下用印後,馮保帶著一眾宦官,來到了六科衙門六科廊。

  六科給事中有都給事中、左右給事中、給事中等大約二十多名,掌侍從、規諫、補闕、拾遺、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六科朝房設在皇極門東,每科各給衙門七間,被人稱之為六科廊。

  大明只有三個外廷衙門的官署在皇宮內,一個是六科廊,一個是文淵閣,一個是西苑寶岐司。

  這個西苑寶岐司,還沒有在禁城內,而是在宮苑的西苑。

  馮保走進六科,科道言官們跪倒一片,因為馮保是來宣讀聖旨。

  兩個小黃門拉開了聖旨,馮保一甩拂塵吊著嗓子陰陽頓挫的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六科給事中乃近侍之官,凡朝廷政令得失,軍民休戚,百官邪慝,皆能言之,自考成法以來,六科更掌監察六部職權,凡大事廷議,大臣廷推,大獄廷鞫,六掌科皆預焉,故,非識逢大體者,不可為給事中。」

  「今天下大勢,如人衰病已極。腹心百骸,莫不受患。即欲拯之,無措手地,幸,今有科臣侯於趙,遇事剛果,彈劾無所避,志慮堅貞,行操能清鯁。」

  「特賜銀五十兩、紵絲一表里、鈔一千貫、酒三瓶,慶賞,以約脂韋之習,漲骨鯁之氣。」

  「望爾仍能正色陳規,犯顏明諍,責難陳善於君前。」

  「欽此。」

  馮保將賞賜之物遞給了侯於趙,而後笑著說道:「這可是陛下親自釀的,此酒極烈,莫要小覷其烈,切記不可多飲,小酌為宜。」

  馮保賜的酒名叫國窖,乃是皇帝親手釀造!

  主要是番薯製作澱粉的殘渣釀成,而後經過了蒸餾所得的高烈度酒,這種高度烈酒,在大明叫法酒,朱翊鈞賜給張居正也就五瓶,賜給侯於趙就給了三瓶!

  誰再說皇帝要傷耳目之臣,海瑞第一個站出來不樂意。

  「好了,大家各忙各的吧。」馮保辦完了事,抱著拂塵邁著四方步離開了六科廊,出了六科廊,馮保都樂了,小皇帝真的是蔫兒壞。

  不是為了博譽於一時嗎?那就給你名譽,來自皇帝的認可!

  侯於趙呆滯的看著手中的聖旨,再看看一眾科道言官們虎視眈眈的面龐,惱羞成怒的說道:「看我作甚!作甚!這都是當初大家一起商議,現在出了事,都怪到了我的頭上!這是什麼道理!」


  「明明是相約上奏,又不是我一人!第一個挨罵的就是我!」

  侯於趙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他的奏疏得到了元輔的認可,又得到了皇帝的嘉獎,這本來是個高興的事兒,但是怎麼都高興不起來,科道言官都視他為始作俑者,不斷的對他口誅筆伐。

  「又沒人說你什麼,你何故心虛?」一名都給事中陰陽怪氣了一番,一甩手走進了朝房。

  侯於趙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最近朝中在廷議一件大事兒,那就是禮科給事中石應岳上奏請解藩禁。

  宗藩開枝散葉,日益增多開支日增,自弘治年間,祿米難以滿足。

  嘉靖年間,西北打韃靼,東南平倭,國家財用大虧,鬧到後來,開始欠宗室俸祿,這砍宗俸,順理成章,而且是一刀切的懶政。

  具體而言,就是郡王以上猶得厚給,但自郡王之下的各府將軍、中尉直接就不給宗俸了,已有封爵的都不給宗俸了,沒有封爵的宗室,其困苦不難得知。

  所以科臣石應岳的意思是,請以不系賜名授爵者,盡予放開限制,准從士農工商四民之業。其中,有文學才能的,准予參加科舉入仕,但不許任京官、握兵權。不然,公無以為給,私無以為養,有傷國體。

  陛下硃批下章諸部部議,凡大事廷議六掌科皆預焉的基本規則,就是遇到大事,群臣先上諫一番,都說說各自的看法。

  侯於趙回到了朝房,思前想後,開始動筆。

  侯於趙萬萬沒料到,自己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奏疏,又又與科道言官逆行了!

  因為大多數科道言官們上諫都是要求恢復宗室待遇,皇帝年齡小,大明財政狀況在變好,恢復宗俸,可以彰顯親親之誼,不至於宗室驚怖,而且供養宗室,也是祖宗成法,如此苛責宗室,天下不安。

  而侯於趙的奏疏,在眾多科臣們里可謂是一股濁流,侯於趙比較激進,將宗室的作用貶低的一無是處,歷數各地宗室的罪狀,要求再次降低宗俸,郡王以下,一體放開藩禁,准從士農工商,自謀生路。

  而兩種意見,又擺在了李太后的面前,李太后是左右為難。


  若是同意了大多數科道言官,本就財用大虧,稍微有些好轉的財政,就會急轉而下。

  若是同意了侯於趙的奏疏,那豈不是說她這個太后,當家的朱家媳婦,苛責大明宗室?

  李太后拿著兩本奏疏,也不知如何辦才好。

  朱翊鈞下午沒有習武,今天是閱視京營的日子,他用過了午膳,要去京營查看京營的訓練情況,剛打算開溜,就被李太后給叫住了。

  李太后將幾本奏疏放在了小皇帝的面前,開口說道:「皇帝啊,這如何處置才好?外廷等著宮裡的意見,皇兒快快大婚吧,自己處置吧,這都是些什麼事兒,難以處置,這不是為難娘親嗎?」

  為母則剛,小皇帝不能視事的時候,李太后敢下懿旨直接罷免高拱。

  現在小皇帝睿哲漸開,李太后也變得柔弱了幾分。

  朱翊鈞看完了兩本代表性的奏疏,點在了侯於趙的奏疏上說:「采侯於趙奏言,下章文淵閣明日廷議就是。」

  「為何?」李太后看朱翊鈞如此快的做出了決斷,略有些驚訝的問道。

  朱翊鈞笑著說道:「恢復不了宗俸,因為做不到。」

  「恢復宗俸,意味著要恢復宗室免賦,就襄王府就有兩萬頃田免正賦,兩百萬畝田的正賦,天下宗室何其多,朝廷哪來的那麼多的正賦揮霍啊!」

  「這些科道言官表面上在論祖宗之法和禮制,但其實在為了自己謀利罷了,私門侵占田畝,除了姑息之弊外,大多數都投獻在藩王、寺廟、和縉紳名下,來躲避正賦。」

  「姑息之弊不能從宗室起,就按侯於趙說的吧,郡王以下,統統自謀生路便是。」

  嘉靖皇帝的大禮儀之爭,爭的是管自己爹叫爹,這不僅僅孝道,還是爭奪的法理。

  嘉靖皇帝大獲全勝,叫自己親爹為親爹,他的皇位法理脈絡,就不是憲宗、孝宗、武宗,嘉靖皇帝旁支入大宗,而是變成了憲宗、睿宗(親爹朱祐杬)、嘉靖皇帝。


  大宗就是我自己。

  嘉靖皇帝八子僅剩下裕王也就是隆慶皇帝一人,而隆慶皇帝一共就兩個兒子,一個朱翊鈞,一個朱翊鏐。

  這就造成了一個客觀事實,朱翊鈞這個皇帝當的真的是孤家寡人,比較近的親戚壓根沒有多少,連皇叔都沒有一個,只有一個整天刨沙子的弟弟朱翊鏐。

  所以,自嘉靖以來,不斷削減宗俸,到現在各地藩王府名下連一畝地都沒有,親王歲支萬石米為宗俸,郡王歲支三千石為宗俸,而且要折鈔七成,就是說連親王和郡王的宗俸都要七成給鈔,大明寶鈔都是擦屁股紙,郡王以下連擦屁股紙都不給。

  嘉靖年間成文的《宗藩條例》,一共六十七則條例,每一條都是砍向宗室頭上的一把刀。

  後來戰事吃緊,親王萬石俸,直接變成了九千石,又砍了一刀,而郡王更砍到了三百石左右。

  嘉靖四十一年,按照祖宗的算法,宗俸本該八百五十三萬石,按照嘉靖的算法,直接砍到了一百八十五萬石,而當年正賦為兩千六百六十萬石,宗俸開支占比為7%,省下來的錢用於戎事了。

  到了隆慶二年,隆慶皇帝直接搞了一個宗祿永額制出來,就是額派之祿通融均用,日後子孫不拘多寡,均此取給。

  翻譯翻譯就是,朝廷和地方五五開給藩王府宗俸,各省定額,宗室生多生少,就那麼點米,愛要不要。

  而這一刀,將一百八十五萬石宗俸,降低到了一百一十七萬石,為永例。

  直到後來萬曆皇帝封自己親兒子福王、祿王的時候,才完全恢復了宗室待遇。

  「沒錢的時候,連宗俸,也不是不能商量。」朱翊鈞看著李太后略顯無奈的說道。

  嘉靖、隆慶皇帝,其實也不想砍宗俸,那不是實在是沒辦法了嗎?要是有錢,誰不想表達親親之誼?

  朱翊鈞繼續說道:「娘親,為了給殷正茂找銀子征伐,宮裡去年加了七萬兩的度支,也給砍了,皇帝家也沒有餘糧啊。」

  李太后琢磨了下無奈的說道:「唉,那就依皇帝所言吧,罵名什麼的,儘管罵吧。」


  最終,太后還是下定了決心,不是說不給,實在是沒有。

  「孩兒去京營了。」朱翊鈞微微欠身,離開了乾清宮,乘坐車架前往了北土城京營大營。

  皇帝還小,李太后、馮保、張居正是皇帝親政的限制,也是保護傘,一些髒活累活,都歸他們干。

  朱翊鈞的車駕至北土城,直接停在了武英樓前,這是皇帝閱視京營的地方,每五天,朱翊鈞都會來一趟,風雨不輟。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威武!」總兵戚繼光,副總兵馬芳、參將李如松、麻貴、各把總守備等一眾見禮。

  朱翊鈞站直了身子說道:「大明軍威武!」

  「諸將帥免禮,戚帥,日後閱視以軍禮見即可。」

  春天的叫作振旅,夏天的叫作拔舍,秋天的叫作治兵,冬天的叫作大閱,每日至京營為操閱軍馬,朱翊鈞年紀小,現在只有閱視,朱翊鈞的意思是,大明的軍禮有幾種,跪叩首、屈一膝、打躬一揖,閱視一律免屈膝。

  「陛下,臣有一物頗有威能。」李如松出列俯首說道:「臣懇請閱視。」

  「哦?何物?」朱翊鈞笑著問道。

  兩個掌令官抬著一張桌子,桌子上蓋著紅綢布。

  李如松才說道:「神槍一把。」

  「我大明鳥銃長三尺,裝藥兩錢,六十步內堪能破甲,前日紅毛番進鐵渾甲,六十步不能破,故造此銃,此銃長,龍頭軌、機俱在床內,捏之則落,火燃復起,裝藥四錢,威力可破鐵渾甲。」戚繼光拉開了紅綢布。

  朱翊鈞看到的是一堆的零件,銃管、銃床、彎形槍托、龍頭、扳機、火門、機軌、前口、後門,照門、照星。

  其銃管為筒形,用精煉的鋼鐵片卷制而成,由大、小兩管貼切套合。


  如果銃管可以用很刑的無縫鋼管,那就完美了,但眼下大明造不出來不是?

  「這銃管里的線為何物?」銃管細長,居然有類似於膛線一樣的設計,讓朱翊鈞大開眼界。

  戚繼光拿過來一桿成品說道:「陛下容稟,此銃,銃腹既長深,若赳火門,並鉛子,及清洗時,布紙等物不出,為取開方便一二,左轉則進,右轉則出。」

  「銃管陰刻,鉛子陽刻,可增加命中。」

  這銃管里的膛線的確是膛線設計,不過極為簡陋,只是因為銃管太長了,清洗不便,才有左轉則進,右轉則出,而陰刻,陽刻,則是使鉛子旋轉出膛,增加精準度。

  扳機和機軌分別用銅和鋼片製成,其厚如銅錢,隱於銃床內;

  龍頭式機頭與機軌均安於槍把,並在貼近發機處安置長一寸有餘的小鋼片以增加彈性,使槍機能夠捏之則落,射畢後自行彈起。

  朱翊鈞指著一把鋼刀說道:「這是何物?」

  「銃刀。」戚繼光說完將鋼刀拔出,插在了神槍之上,銃就變成了一把近戰的矛。

  「很好,來試試。」朱翊鈞興起,頗為期待的說道:「實踐出真知嘛,伱們說能破鐵渾甲,朕是不信的,試試就知道了。」

  戚繼光回答了了陛下的問題:「破鐵渾甲得用鋼丸。」

  但是很快戚繼光就為難了起來,這當著陛下的面射火器,這到底應該用什麼禮儀?好像沒有這個流程,就跟在陛下面前射箭一樣?

  鋼丸貴,鉛子便宜,鋼丸和白銀等價,兩錢鋼丸兩錢銀子。

  「那就試試。」朱翊鈞躍躍欲試的說道。

  「李參將,你來試射吧。」戚繼光決定就和射箭一樣,讓李如松拿這份功勞。


  很快,一應物品都準備好了,木架豬肋填充的鐵渾甲胸甲,被掛在了三十步外,而神槍被固定在了一個叉形座架子上。

  戚繼光進一步解釋道:「上架更准,在戰場上,將士們常常依託楯甲車穩定銃管,就像李參將開虎力弓大架一般。」

  「那這個鐵鏈呢?幹啥用的?」朱翊鈞指著固定在神槍前面的鐵鏈問道。

  戚繼光趕忙解釋道:「只能上下轉動,不能左右,防止新兵銃口對人。」

  朱翊鈞就像是好奇寶寶一樣,東看看西看看,指著一個蒸餅一樣的罐子問道:「這又是何物?」

  戚繼光解釋道:「這是裝發射藥的火藥罐,用時以指堵火藥罐管口,開火門倒傾,待管中藥滿,乃閉頸門,裝入銃內,而後用搠杖插在銃床之下,用以築藥送子。」

  「每銃用罐一個,恰好能裝滿一銃之藥,平時所說鳥銃,為兩錢銃,神槍為四錢銃,但是戰場上不可能帶秤,故此有這個火藥罐,算是稱藥,銃大小不一,有大有小。」

  定裝火藥,只不過因為火藥質量參差不齊,火銃的銃膛大小不一,所以不能完全定量,火藥差則多,火藥良則少,銃膛大則多,銃膛小則少。

  搠杖用以築藥送子,就是把裝好的藥搗實,好增加火藥威力。

  戚繼光作為軍事家,對火器講解的十分到位。

  「大明火器遙遙領先!」朱翊鈞瞭然,笑著說道:「開始吧,開始吧。」

  「陛下這邊請。」戚繼光示意小皇帝離遠點,鋼丸鉛子亂飛,要是打到了小皇帝,那萬事皆休。

  朱翊鈞也沒多矯情,走到了遠處。

  李如松點燃了火繩槍,而後瞄準擊發了扳機,扳機帶動火繩擊錘,點燃了膛室內的火藥,一聲爆鳴聲響起,銃口火光炸現,鋼丸激射而出,帶著呼嘯之聲,猛地打在了鐵渾甲胸甲之上,發出了金戈之音。

  很快一個掌令官就把胸甲和豬肋呈送御前,朱翊鈞看著胸甲被穿破,豬肋排完全折斷,而鋼丸入木而過。


  「把靶子放遠一些,再試試。」朱翊鈞對二十步能破白口鐵,也就是軟鋼鐵渾甲的成績非常滿意,只不過看這個威力,還可以更遠!

  鐵渾甲三個厚,就是黎牙實上貢的厚度,二十步破甲,其實可以更遠。

  槍聲不斷的響起,硝煙味陣陣傳來,而靶子也越推越遠,一直到六十步時,鋼丸破甲卻鑲嵌在了鐵渾甲之上,並未穿破。

  「厲害啊!」朱翊鈞忍不住讚嘆的說道:「叫什麼名字?」

  「還未定名。」戚繼光笑著說道。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既然是戚帥帶著人做出來的火銃,就叫戚家銃吧。」

  「陛下…」戚繼光無奈,這不是把他放在火架上烤嗎?哪有這種叫法,朝中多少雙眼睛盯著他,若是真的如此定名,怕是又一輪口誅筆伐。

  戚繼光打定了主意低調低調,再低調,不引人注目才好。

  朱翊鈞笑了笑說道:「光顧著高興了,忘記了朝中言官們的嘴臉了,紅毛番以營堡、鐵渾甲在南洋逞凶,就叫平夷銃吧。」

  「若是精鋼打造鐵渾甲,還能否洞穿呢?」

  戚繼光搖頭說道:「還未曾試過。」

  「那就來試。」朱翊鈞頗為確切的說道。

  這個鐵渾甲是白口鐵,在大明的定義里不算是鋼,而中碳鋼一般為兩個厚,也就是兩毫米左右,現在大明也只有兩件精鋼胸甲,一個是戚繼光的,一個是李如松的。

  李如松把自己的胸甲抬了上來做實驗。

  神槍不停的擊發,很快就得到了結果,六十步不能破甲,四十步破甲不能入,三十五步甲肋皆貫穿。


  布面甲的防禦力大抵等於三分之二的白口鐵鐵渾甲,但是布面甲便宜,造價只有五分之一左右。

  犧牲性能換取大量列裝,這就是大明的軍事邏輯。

  朱翊鈞說的遙遙領先可不是開玩笑,此時的紅毛番大佛郎機人用的重型火銃,名叫穆什特科火繩槍,這種重型火槍,有效射程是六十步到一百二十步,彈丸重五錢、裝藥五錢左右,也能破鐵渾甲。

  而平夷銃用四錢火藥,彈丸三錢,也能六十步破鐵渾甲,六十步內破甲可造成傷害,確實是遙遙領先。

  朱翊鈞得到了平夷銃的製造方法後,立刻寫了一封書信到兩廣和南衙,下旨督造平夷銃。

  嘉靖二十七年,浙江總督朱紈、浙江總兵盧鏜,收復倭人、葡人占據的雙嶼,獲鳥銃及善制鳥銃者,嘉靖皇帝下命仿製,至嘉靖三十七年時,兵凶戰危,僅一年,即造鳥嘴銃一萬餘把,而後每年造鳥銃兩千餘把。

  平夷銃專門用來破甲,造價昂貴,火藥消耗大,而鳥銃用來大量射殺敵軍,兩種火器的戰場職責不同,列裝並不衝突。

  朱翊鈞的書信,在二十一天之後,出現在了殷正茂的案前,而殷正茂打算十五天後,前往南澳島,準備攻伐呂宋之事。

  原江西巡撫、現廣西巡撫凌雲翼已經到了廣州府。

  凌雲翼嘉靖二十六年進士,張居正同榜,面相就有些兇狠,張居正說凌雲翼性好殺戮,為人激進,從面相上來看,眉凸,骨凸,顴骨凸,兩頰斜不怒自威,也是縱橫凌厲之人。

  凌雲翼的手段和他的面相一樣的兇狠。

  殷正茂拿著手中的書信面色驚訝的說道:「陛下親筆書信。」

  殷正茂打開了書信,認真的看了起來。

  [戚帥在京練兵得到了一平夷銃,能破紅毛番鐵渾甲,朕初聞此物,覺得部堂能用得上,特將此物營造之法,快馬加鞭送於部堂使用。]

  [部堂不日前往呂宋征戰,乃是海戰,我大明經驗不足,呂宋兩千里之外,補給困難,部堂前往,萬事小心,勝則美,不勝亦無大礙,呂宋距離大明近,距離紅毛番遠,此戰不勝,等松江鎮水師成軍,再行攻伐亦不遲。]


  [紅毛番路途遙遠,他們只能敗一次,而我大明一次敗,十次敗,百次必勝,論持久作戰,紅毛番夷必敗。]

  [戚帥反覆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計較一時成敗,客兵善戰,生而有父母,素聞部堂愛兵如子,軍兵陣亡,也上奏朝廷立忠勇祠記錄其功,若征呂宋事,力有不逮,可棄招撫海寇,保留火苗撤回大明,以期燎原之勢。]

  殷正茂不確信的又看了一遍書信,拿起了另外兵書,上面記錄的是平夷銃的營造方法。

  陛下這封書信,非常有趣,有趣就有趣在,陛下金口玉言,允許殷正茂可以戰敗。

  大明第一次畢竟跨海作戰,打輸了就把招安來的海寇作為誘餌拋棄掉,然後撤回大明。

  殷正茂不確信的把書信遞給了凌雲翼,疑惑的說道:「陛下這意思,是打不贏就不要回來了嗎?」

  凌雲翼反覆看完之後,搖頭說道:「陛下用俗字寫的,有句讀,陛下的意思很明確啊,打不贏就及時止損,然後回來,一次打不贏就打兩次,兩次不行就十次…紅毛番只能輸一次啊。」

  「意思非常明確。」

  「陛下有先帝德澤。」殷正茂頗為感觸的對凌雲翼說道。

  這就是要說到隆慶六年,新到廣州的殷正茂也不是一開始就一直贏,也輸過幾陣,當時朝中高拱、晉黨的言官對殷正茂的敗績大加指責,隆慶皇帝親自寫了一封聖旨到廣州,勉勵殷正茂說:茲初任事,履新不久不予深究,悉力驅剿便是。

  殷正茂蕩寇平倭,也是抱著報先帝知遇之恩,殺倭必盡,所以也不想著養寇自重。

  殷正茂、張元勛其實都已經做好了被卸磨殺驢,良弓藏走狗烹的準備,但是小皇帝這封書信,讓殷正茂一時間有些不知如何言表。

  皇帝陛下親筆手書,告訴殷正茂,打不贏沒關係,只要最後是咱們贏就好!

  凌雲翼和張元勛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些不可置信。

  凌雲翼沉默了片刻,找到了個合理的解釋說道:「看來是去年部堂上奏說把對紅毛番加稅供養內帑,讓宮中非常滿意部堂的闊氣,故此恩厚。」


  「陛下下旨說這個錢先不要了,用以軍餉,是宮裡的助軍旅之費。」張元勛補充說道,這是上一份聖旨里的內容。

  凌雲翼大驚失色看著殷正茂說道:「殷部堂不會是流落民間的宗親吧!聖眷正隆,簡在帝心啊!」

  「胡說!」殷正茂看著凌雲翼厲聲說道:「你找死,不要帶上我!」

  「應當是陛下重循吏,這兩廣戰事,糜爛十數年,我到了這裡,才算是有了些氣象,故此恩厚?」

  殷正茂仍也有些不確信,陛下這封書信,顯然是自己寫的,總不能是張居正口述,小皇帝代筆吧!那張居正膽子也太大了。

  這兩年隨著兩廣戰事安定,張居正的措辭也變得嚴厲起來,尤其是對於貪腐事屢次申斥,故此殷正茂最終判斷,這封筆鋒仍然有些稚嫩的親筆書信,是陛下的本意。

  這就讓殷正茂更加無所適從了。

  都說小皇帝德涼,可是殷正茂完全沒有從字裡行間看到德涼,反而看到了恩厚。

  在不同人的眼裡,小皇帝有著德涼和恩厚兩種模樣,這種矛盾的狀態,殷正茂只看到了陛下的恩厚。

  「挺好。」張元勛頗為確切的說道:「我就是個帶兵打仗的丘八,我不懂朝堂上的那些彎彎繞繞,這幹活的能拿錢多,越干越有勁,不幹活的拿錢多,幹活的人越干越沒勁,我覺得挺好的。」

  「陛下重循吏,重用能做事的人,我覺得是個好事!」

  凌雲翼想了想說道:「陛下這是給殷部堂找了條後路,不至於兵凶戰危,不知如何是好,陛下如此厚恩,殷部堂可不能辜負了陛下的愛護之心。」

  「一次不行,咱就來下一次。」

  殷正茂點頭說道:「我後日就走,造平夷銃的事兒,就有勞凌巡撫了,凌巡撫,若是沒錢,就去問權豪納捐,都已經訓的差不多了,但是有一點,凌巡撫,千萬別殺人,到時候元輔也難以回護。」

  「斗而不破,實在不行,就抄家。」

  凌雲翼和殷正茂不同,凌雲翼他不貪,他嗜殺,遇事不決就殺殺殺,兩廣的權豪,已經受了不少折騰,很乖巧了。

  「好!」凌雲翼笑了笑,算是答應了下來。

  戚繼光的平夷銃,其實就是從魯密國傳到中原改良的魯密銃,在嘉靖年間就有改良款,後來到了趙士禎手裡成了完全體。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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