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朕的船會飛(為盟主「1高山流水1」賀!)
2024-09-18 22:51:20
作者: 吾誰與歸
第131章 朕的船會飛(為盟主「1高山流水1」賀!)
皇莊的帳本,還真有問題。
馮保把皇莊的帳送進了戶部,仔細一盤帳,還真的查出了十幾處小問題,但是這些問題累計加起來才不到兩千兩的銀子,而且大多數都是個別懶散宦官沒認真核算導致,而不是有家賊故意造假。
明朝的文人,對隆慶、萬曆年間的宦官評價就倆字,恬靜,因為這個時期的宦官,是真的有點與世無爭的意思,皇帝都不爭了,他們這些宦官怎麼爭,也爭不過文武勛戚。
而皇莊的帳目,突出了兩個字:爭氣。
連馮保在文華殿上,腰杆都挺直了三分,那叫一個趾高氣昂,宦官們多少也是有些驕傲的。
這一次的對比,對張四維、對竊國為私、對標榜著道德君子的文官們造成了成噸的傷害,至少宦官們在做家奴這件事上,要比其他的人強的不是那麼一星半點兒。
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這個張四維、王崇古的家賊,這個分成比例一公布,立刻便是滿城的樂子人討論著這件事,被人津津樂道的時候,張四維直接把兩個大掌柜和一堆的帳房告上了順天府衙門!
張四維報官了。
作為晉黨財戎上面的二號人物,和葛守禮分庭抗禮的存在,張四維家裡出了家賊之後,他只能請求官府出面幫忙追繳,因為這是家賊,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張四維、王崇古陷入了一種惡性循環之中,都是家賊在刨他們家的根基,而他們能派出的人,到底是不是家賊,又用什麼標準去判斷?
張四維知道自己鬧了笑話,可是他給王崇古去了封信,最終敲定了這個章程,報官!
自己家的醜事已經鬧得人盡皆知,鬧得滿城風雨,鬧得天下嗤笑,那就沒必要藏著掖著,直接報官,請朝廷為他們兩家主持公道。
張四維去報官,順天府衙門不肯接,順天府衙門不同於其他知府衙門,他是京畿衙門,張四維、王崇古不僅僅是一個受了損失的東家,更是朝廷的正三品大員,一個宣大督撫,一個掌詹士府事,未出生太子的老師,他們是晉黨的黨鞭,這案子接還是不接,是個政治風向和站隊的問題。
臉面到了這個份上,張四維早就丟乾淨了,乾脆直接以自己正三品的身份上了一道奏疏,痛陳利害關係,將這件事從頭到尾掰扯了一遍。
「張四維啊,大聰明沒有,小聰明頂天,他不弘且毅,心中若有天下,為人傑也。」朱翊鈞看完了張四維的奏疏,對身邊的張宏感慨萬千,趙夢祐罵得對,張四維真的很聰明,但不是大聰明。
張四維在奏疏里從[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開始討論。
凡人之居位,雖有大小尊卑之不同,莫不各有當盡之職。若舍其本職,而出位妄想,則在己為曠職,而於人為侵官矣。
君子則身之所居在是,心之所思亦在是,凡夙夜之所圖慮者,惟求以盡其本分所當為之事。
如居乎倉庫之位,則思以審會計,明出納,而盡乎理財之職;如居乎軍旅之任,則思以勤訓練,飭軍令,以盡乎詰戎之職,初未嘗越位而有所思也。如是則眾職畢舉,而庶務成理矣。
張四維就是在論述各司其職,各安其分,則事情才能做成,這是儒家禮法的老調常談,但是之後張四維又將此事和矛盾說聯繫在一起。
大明眼下財用大虧的主要矛盾是朝廷和權豪之間的利益衝突,權豪侵占生產資料導致稅基萎縮,導致的稅收惡化,而稽稅房作為一個註定臭名昭著的衙門,如何長期維持其超然地位,張四維家裡的案子,就有極大的實踐意義,稽稅房查的帳目,可以作為告訴的證據,就足以利用次要矛盾去調和主要矛盾。
而張四維在主要矛盾中又提到,主要矛盾的複雜是因為眾多次要矛盾互相影響,而要解決一個問題中的主要矛盾,必然要解決相對而言的次要矛盾,只要把這些構成主要矛盾的次要矛盾一點點解決,才能將主要矛盾解決,達到一種沖和平衡的狀態。
張四維又從解決矛盾又延伸到了慶賞威罰和主上威福之權。
慶賞威罰是調節矛盾的主要手段,只有威罰沒有慶賞,並不是長久之計,只能彰顯皇帝的威嚴,而不能彰顯陛下的仁德,萬物總是在循環往復、相繼成理中不斷向前。
最後,張四維請求皇帝出手。
張四維和王崇古在家賊這件事上,狠狠的跌了面子,但終究是以讀書人的身份,在矛盾說上更進一步掙回了一份屬於讀書人的顏面。
王崇古的奏疏很有意思,他在表功,大段大段的宣揚自己在宣大督撫的功勞。
去年,他在宣大兩地共籌建了一百四十二個地窖用於甘薯的育苗、設立了近二十萬畝的種田專事育苗、去歲番薯大豐收,而且平均畝產達到了寶岐司的七成左右,遙遙領先於其他屯耕區,招還丁一萬兩千人,口四萬六千餘口、山西大約有兩萬人出雁門關入宣大屯耕。
招還的對象,是因為災荒逃難到了山里落草為寇、為了躲避藁稅谷租鄉部私求入山林野居住、出逃到西北金國韃靼的漢人、西北韃靼人歸化大明等等。取得如此傲人成果,是因為宣大真的在屯耕,來了就給田種,按朝廷制定的藁稅征正賦。
王崇古還提出了自己的主張,這如何評斷屯耕、清丈、還田誰做的好、誰做的不好,這個標準如何去評斷?就看人口流動,若是人口向他的治下流動,必然表明他做對了某些事兒,可以作為考成法的補充。
奏疏中,王崇古還展望了今年的前景,預計帶領二十二萬失地佃戶和游墜,進一步的屯耕,恢復宣大屯耕至少萬頃以上、再建立三百個育苗房火室、再設十萬畝的種田,在宣大農耕之事上,恢復到嘉靖二十九年之前的全盛水平,王崇古說要盡力做好自己的作為督撫的本職工作。
在最後,王崇古希望小皇帝能幫忙追回一些損失。
「就讓順天府衙門受理此案吧,這銀子總要有個去向才是。」朱翊鈞最終做了決定,讓朝廷出面給王崇古、張四維找回一部分損失。
慶賞威罰這四個字,是調節矛盾的主要手段。
朱翊鈞面前擺著一張長桌,長桌上是三丈長的密閉水道,在水道的尾部有一個風丸和水丸用於測定風速和水流速度,朱翊鈞要搞明白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麼硬帆能行八面風。
尤其是逆風的情況下,憑什麼硬帆能夠逆風航行。
而他的工具就是一個帶著配重塊、帶著硬帆的小帆船,大明的硬帆,是平行式風帆,即在帆面的水平方向,每隔一定間距安裝一根竹條,從而構成一個平行的骨架,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行八面風,四面八方的風吹來,都能航行。
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技術,朱翊鈞打算研究明白其背後的道理。
三月初三,春光明媚,小皇帝一如既往結束了廷議。
王夭灼家的案子已經人贓俱獲,人牙子盧氏被直接抄了家,奈何窮地方的權豪,榨乾了也沒有多少油水,盧氏全家流放到了雲南邊方,跟原始森林裡的大蟒蛇齜牙去了。
張四維的案子也有了進一步的結果,全都是家賊,這些個掌柜帳房的背後,都是張氏、王氏本家,叔叔伯伯在裡面肆意侵吞,至於究竟怎麼解決,清官難斷家務事,朝廷最終還是決定,讓張四維和王崇古自己召開家族大會自己解決就是。
至於掌柜的和帳房,統統收監,徒五年,就是做五年的苦作勞力。
而張四維的案子又上了邸報,算是做了一輪跟蹤報導,對於稽稅房的作用,大家更加明悟了幾分。
「臣等告退。」所有人打算告退,而朱翊鈞站起來,笑著說道:「諸位愛卿留步,朕最近發現了一點有趣的事兒。」
「張大伴,你把皇叔喊來,一起做個見證,著實古怪至極,朕百思不得其解,也請各位廷臣為朕解惑。」
一聽解惑這倆字,廷臣們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皇帝的疑惑,哪裡那麼容易解決的。
「朕最開始的時候,一直好奇硬帆是如何行逆向風的,一般來說風吹著船跑,這很正常,但是逆風也能往前走,著實是讓朕非常奇怪,故此朕做了一系列的實驗,終於確定了一些事兒,但是正如先生說的那樣,矛盾總是這樣,解決了一個矛盾,就會出現層出不窮的問題。」
「先生說:生而知之,學而知之,困而知之;先生也說:不可去名上理會,須求其所以然。」
「先生說:四十而不惑,是知其然;五十知天命,是其所以然。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
「先生還說:治國治學皆如是也,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而後能知其必然。」
被稱之為先生的張居正本人已經麻木了,他教給小皇帝的道理,小皇帝是真的認真學啊!全都是他教的!
在講論語、孟子和中庸的時候,張居正為了解釋清楚治國的道理,也曾說過:
明主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而後知其必然,則崇渾厚以塞排詆之端,攬權綱以消悖慢之氣。故讒慝無所容,而凶人自伏也。審治體者宜辨之。
知道有這件事,知道為何會發生,知道這樣做一定會發生什麼,這是三種認知的過程。
如果能做到知其必然,則朝中渾厚中庸之氣,可以堵塞排除異己詆毀的風氣,可以將慶賞威罰的權柄掌握在自己的手裡消除悖慢之氣,進而讒言逆賊無法立於朝堂,君子多過小人,凶人自己潛伏,這天下就可以向治了。
小皇帝真的是句句都離不開先生。
張居正表示,他沒有那麼的厲害,他就是想教小皇帝治國,僅此而已,他也就會這一手,他從來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小皇帝把他捧到了一個不屬於他的高度。
「先生?」朱翊鈞看著張居正,滿臉陽光燦爛的說道。
張居正硬著頭皮說道:「臣在。」
「先生說過吧。」朱翊鈞繼續問道。
張居正說道:「說過。」
「先生帶各位廷臣來到偏殿。」朱翊鈞站起身來,走到了偏殿,小宦官們拉開了厚重的帷幕,初春的陽光灑進了偏殿之內,一大堆看得懂的、看不懂的機械在其中,造型各異。
而朱翊鈞站在陽光之下,檢查了一遍今天要演示的機械,把自己準備好的腹稿再次過了一遍,看到了朱載堉走進了偏殿。
「這是一個水柱,這是個木球,諸位大臣請不要眨眼,見證神奇的一幕發生吧。」朱翊鈞手裡拿著一個巴掌大的桐木球,這個木球是空心的,並不是很重。
水柱大約有一人多高,從木盆中間向上激射而出,水花落在了下面的木盆之中,朱翊鈞將木球隨意的放在了水柱之上,木球開始不停的翻滾著,但穩穩的留在了水柱的上方,不停的快速旋轉著。
水龍戲珠,木球在不停的旋轉,但就是不會跑出去,也不會掉下來。
朱翊鈞不顧及眾人瞠目結舌的表情,繼續說道:「先生,上前來,用手背擋住水流。」
張居正走到水盆旁邊,將手伸了過去,水流被阻擋,而木球穩穩的落在了張居正的手中,張居正晃了晃手中的木球,確信這不是雜耍,也不是妖法,木球,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木球。
「先生再把球放上去吧。」朱翊鈞不疾不徐的說道。
張居正已經見怪不怪了,小皇帝哪天說自己是神武大帝轉世,張居正也會高聲疾呼,啊對對對。
當張居正以為小皇帝整活已經極限的時候,小皇帝總是能一次次的整出張居正從來沒見過的活兒。
普普通通的水流,普普通通的木球,組合在一起,一個旋轉著在水流之間穩定的球,就這樣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萬尚書,來試試。」朱翊鈞退了三步,張居正作為帝師,當然可以接近皇帝三丈之內,可是萬士和就沒有這個資格了。
萬士和來到水盆邊,試了又試,用力的晃動了手中木球幾下,沉默了下來,都是很普通的東西,沒有任何開光或者法術…或者說還不如說是法術!
朱翊鈞笑著說道:「水流可以,那麼風呢?」
朱翊鈞來到了另外一邊,徐爵拉著風箱,呼哧呼哧的風聲從風口垂直向上吹去,小皇帝隨意的將木球扔了上去,風吹動著木球,木球旋轉著在風中保持了穩定的狀態。
朱翊鈞收起了木球,示意徐爵把風箱停下,他笑著說道:「有人要說了,這有什麼奇怪的,不就是風或者水托住了,所以木球才掉不下來嗎?但是它為什麼不會被吹飛而是穩穩的留在了這裡呢?不應該被沖走或者吹跑嗎?」
「其實這不是什麼道術,不過是萬物無窮之理,先生說過,認知是盾,實踐是矛,當我們踐履之實,就發現了種種怪異的現象,和認知有了衝突,矛盾相繼釋萬理。」
「諸位明公,請隨朕來。」
朱翊鈞站在了一個另外一個水道旁邊,水流平穩,有風吹過了,朱翊鈞將兩個木船模型放了進去,兩個木船,緩緩的靠在了一起。
「撐船的都知道,兩條船不能靠得太緊,否則就一定會撞到一起,這就是船吸,兩艘船並行可是撐船大忌,會翻船的。」朱翊鈞看著所有廷臣說道:「為什麼呢?」
「朕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朱翊鈞再次走動起來了,來到了封閉的水道面前,笑著說道:「我們大明的船帆自從古代就是硬帆,硬帆的骨架,會把帆船撐起一個凹凸的面,那麼這個時候,而這個凹凸面,就是硬帆能逆風航行的最大秘密。」
朱翊鈞將手中的模型放進了水流之中,而後將一個個帶有棉線的掛鉤掛在了船的掛環之上。
棉線的掛鉤一共有八個,棉線的尾部固定著一個鐵片,可以不斷的增加砝碼,船的受力大小可以通過八方砝碼的具體數量進行直觀觀察。
朱翊鈞開始演示泰西船法中的軟帆,一邊演示一邊說道:「這是軟帆,當風來自北面則南向的砝碼被拉動,當風來自南面,則北向的砝碼被拉動,帆和風垂直時,我們不斷的增加砝碼,讓船保持靜止不動,將其定為一個標準的量。」
朱翊鈞將帆調整,示意群臣觀測標準高度,風吹動船帆必然產生一個力,帆和風垂直時候,這個力最大,能夠拉動的砝碼最多。
「如果航向與風的夾角為四十五度,軟帆與風的夾角為15°,這個時候,船仍然能夠緩慢的航行,我們加上了砝碼,發現只有一個標準量的6.5%,軟帆不是不能逆風航行,而是速度太慢了,只有6.5%,只能以一種之字形龜速向前移動,而且通常情況下,風是多變的,所以在實際航行中,大軟帆不能逆風航行。」
「而我們拿出一個硬帆來。」朱翊鈞更換了實驗素材,將掛鉤固定好,笑著說道:「當船的航向和風的夾角為四十五度,硬帆與風的夾角15°,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硬帆船直接拖動著一個標準量的砝碼在向前行走,在逆風的情況下,硬帆居然跑出了比船帆和風垂直時更大的力!
朱翊鈞不停的加著砝碼,最終在一點三個標準量的情況下,硬帆船才達到了受力平衡。
硬帆,在逆風的時候,跑得更快。
一片譁然,廷臣們議論紛紛,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這一幕,航行的太快了。
在風速一定的時候,硬帆逆風比順風還要跑得快,去哪說理去,若非親眼所見,他們絕對不會相信。
但事實就在眼前。
朱翊鈞將硬帆船拿了起來,將掛鉤一一拆除,將以帶有凹凸面的流線型對稱翼的水下平衡翼,掛在了模型上,又將一個配重塊放在了船的一側笑著說道:「事實上,我們還可以增加船速,當我們在船底安裝一個類似於硬帆凹凸面的配件時,速度會更快。」
這次朱翊鈞將船放進了三丈長的封閉水道之中,調整了下船的帆,固定好之後,打開了風口。
風吹向了模型,船開始快速航行,沒一會兒就走完了三丈的航程。
朱翊鈞拿起了自己的小模型,拿出了一本觀測數據遞給了張宏,讓張宏給朝臣們傳閱繼續說道:說道:「在擁有了水下對稱平衡翼和硬帆的情況下,風速一個小時辰為二十四到四十里,船可以航行到每一個小時辰四十八到八十里,船速將會是風速的2倍。」
「這就是硬帆,它不僅可以逆風航行,甚至可以跑的比風更快,快兩倍之上。」
「比較可惜的是,它不能用於大型船帆之上,最多也就是兩個人的舢板可以使用,因為風帆和平衡翼之間會產生一個扭矩,兩個人的舢板還能用人力平衡,再大點的船,必然翻船。」
「而且這兩個船員還得是那種比較胖的,才能壓得住船。」
「所以,朕又加了兩個平衡翼在船的兩側。」
朱翊鈞又摸出了兩個平衡翼放在了船的兩側,至此,一個水翼帆船的模型就徹底做好了,朱翊鈞將手中的模型再次放入水中,打開了風口。
帶有兩個水平平衡翼,一個垂直平衡翼,一個硬帆的船,在水面上疾馳而出,不可以思議的一幕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飄起來了!」萬士和目瞪口呆的指著船大聲疾呼的說道:「船飄起來,你們看到了嗎?船在飛!」
船,飛起來了。
只有垂直平衡翼還在水中,船身整個都在空中漂浮的向前飛速前進,而後在慣性的作用下,狠狠的撞在了終點的木板上,撞得散了架,在封閉的玻璃水道中浮浮沉沉。
朱翊鈞極為平淡的關掉了風口,點頭說道:「的確,它在飛。」
「這這這,我我我…」萬士和指著那些撞碎的木件,左看看右看看,滿臉驚恐,這是傳自真武大帝的道術,還是什麼妖法嗎?船怎麼可能飛起來前進?
不僅僅是萬士和,廷臣們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伱,滿臉的不可置信,萬物無窮之理,如此的神奇嗎?
朱翊鈞接著說道:「先生曾經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凡夫不可語道,人最大的恐懼就是未知,當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就會覺得可怕,自然而然的升起抗拒,但其實,了解了這裡面的無窮之理,就會發現,不過如此。」
「諸位且隨朕來。」
大明皇帝帶著一眾文武來到了另外一個長寬高不過半尺的風道面前,這個風道裡面,沒有水,只有一個帶有兩個水平平衡翼的船隻模型。
「八方掛鉤,負責平衡維持模型不會來回亂動,而在船隻的底部也有一個掛鉤。」朱翊鈞將所有的砝碼鐵片安裝好後,打開了風口,開始一點點的降低底部砝碼鐵片的數量,直到帶有水平平衡翼的船隻慢慢的離開了接觸面,懸浮在空中的時候,他才停下了手裡的砝碼。
讓小飛機維持在一個平衡的狀態,懸浮在風道之中。
不可思議而神奇的一幕,真真切切的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朱翊鈞頗為感慨的說道:「為什麼會這樣?一切的一切都要從硬帆走逆風說起。」
「硬帆在竹條的支持下,就變成了一個凹凸面,風吹過凹面的時候,速度會放緩,而風吹過了凸面的時候,速度會加快,這樣就產生了一個托舉和推動的力,這就是上面所有一切現象的根本原因。」
「木球在水流和風中穩定,硬帆在逆風中航行甚至走的更快,加上了水下平衡翼,會更快,加上了水平的平衡翼會在水面飛行,都是因為硬帆凹凸面的緣故,風在吹過凹面時會增速,吹過凸面時會減速。」
飛機為什麼會飛,就是這個原因。
水翼帆船可以看做是四個機翼在船上負責平衡,即便是如此,也只是航行很快的小帆船,做不成百料甚至是千料的大船,大船和小船完全不同,小船和模型又完全不同。
朱翊鈞頗為感慨的說道:「諸位大臣們,朕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但仍然不知其必然,這個凹凸面的神奇現象,究竟是因為什麼?凹凸面究竟如何彎曲,能夠在相同的條件下獲得更大的托舉的力?這個凹凸面還有怎麼樣的神奇應用?朕仍然不知其必然。」
「誰能為朕解惑呢?」
無一人應答,朝臣們還在研究那個凹凸面的問題,皇帝問知其所以然之後的必然,誰能說清楚呢?
對於硬帆凹凸面的神奇,他們也是第一次知曉。
朱翊鈞看著無一人應答,才笑著說道:「這架水翼帆船,就送到松江造船廠,讓他們試試製造,若是真的有水翼帆船,能夠以這種航速航行,不說運貨,就是傳遞消息也是極好的。」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袞袞諸公,此句送與諸位共勉。」
廷臣們帶著滿腦袋的問號離開了文華殿的偏殿,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小皇帝用踐履之實的鐵拳,一拳砸在了所有人的思想鋼印之上,天下無窮之理,居然能夠如此多的奧妙。
朱翊鈞則是將水翼帆船的模型拿在手,看著朱載堉說道:「皇叔,能為朕解開這些疑惑嗎?」
「臣…盡力。」朱載堉一時間壓力極大,狂生到了京師之後,實在是狂不起來,這個不務正業的小皇帝,總是提出許許多多令人撓禿頭,而無法回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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