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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簡短之信,污下字跡

2024-09-12 07:04:41 作者: 四更不睡
  陳炁看著這封信上的內容,那字裡行間,卻讓他感到有些奇怪。

  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裡奇怪。

  在短暫的思索之後,他拆開了最後一封信。

  【道長,這一轉眼,好些年了。】

  【這大概也是我最後一次來潯陽了,我等不來道長了,大概也不會再有來年了。】

  在這一句話後,卻又一團厚重的污漬,被那濃墨所覆蓋,越過幾行後,又繼續道。

  【潯陽很好,一年四季我也都見過了,想來是不比餘杭差的。】

  【我也要嫁人了,往後也不做琴師了,大概也沒辦法再奏曲給道長聽了。】

  【願道長此後平安,長樂。】

  這大概是最短的一封信了。

  陳炁看著卻是不禁頓了一下,很是平靜的看完了這四封信,隨後又一一裝好,封回信中。

  「平安就好。」

  陳炁喃喃了一聲,他不是看不出這信中的情誼,他又不是蠢,只是他這樣的一個人,又怎能給這位姑娘一個答案呢。

  他將信件放在了抽屜里收著,接著便忙活著釀酒的事情去了。

  入了夜後,他坐在酒肆門口看著天上的明月星辰,腦海中卻又不禁想起信上的東西。

  宋朵兒抱著貓兒,哄著它睡覺,在短暫的猶豫後,便問了一句。

  「先生,綠蟻姐姐信裡面說什麼了嗎?」

  陳炁回過神來,說道:「沒說什麼,只是一些尋常事情。」

  宋朵兒微微點頭,接著又問道:「先生喜歡綠蟻姐姐嗎?」

  陳炁聽後愣了一下,「這又從何說起?」

  「我看綠蟻姐姐很喜歡先生啊。」

  「昂?」

  宋朵兒說道:「綠蟻姐姐這些年雖然就來了幾次,但每次都會來酒肆,會給先生留下信,我聽宋哥哥說,綠蟻姐姐也是專程為先生來的,不然相隔這麼遠,若不是喜歡,誰又願意年年都來呢。」

  陳炁伸出手來,敲了敲她的腦袋,笑道:「你都還是個小姑娘,哪裡又懂什麼是喜歡?」

  宋朵兒抿了抿嘴,說道:「都看的出來啊,木頭哥哥也這樣說,而且,綠蟻姐姐也挺好的啊,人也溫柔,說話也好聽,尤其是琴藝,同樣也是相當厲害,我就彈不成像綠蟻姐姐那樣好聽的。」

  陳炁說道:「你覺得先生我跟這位姑娘很熟嗎?」

  「不熟嗎?」

  「算是熟悉,但其實至今為止,也只見過兩次而已。」

  「啊?」

  宋朵兒聽後愣了一下。

  陳炁點頭說道:「只是兩次,那年我路過餘杭,在荷塘邊上與之見過一面,後來便是那次宋府設宴了。」


  宋朵兒眨眼道:「那豈不是說,綠蟻姐姐是對先生一見鍾情?」

  陳炁又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說道:「什麼一見鍾情,快去睡覺了,都已經這麼晚了。」

  「不睡不睡。」

  宋朵兒說道:「綠蟻姐姐還讓我問先生一個問題來著,要先生答。」

  「嗯?」

  宋朵兒隨即說道:「綠蟻姐姐讓我問先生,先生有沒有在某個時候,哪怕就是一個剎那,對她有過感覺。」

  陳炁聽到這話愣了一下。

  他有些不太明白,想了想後,卻沒有回答宋朵兒這個問題,轉頭就把這小丫頭趕回去睡覺去了。

  這哪裡是一個小姑娘該知道的?

  宋朵兒走後,這兒也就安靜了下來,陳炁舒了口氣,坐著在酒肆門口發呆。

  他撐著下巴,回想起那個問題。

  若是讓他答的話,大概就是沒有。

  道人沒有那樣的心思,更多的,則是對於她那琴藝的欣賞。

  再則說,他明白這位姑娘的情誼,但卻不明白,這所謂的一見鍾情到底是怎樣的意思。

  許多時候,自己沒有體會過的事情,是永遠無法與他人感同身受的,尤其是在感情之上,這也並不是道理能夠說的通的。


  可隨著陳炁思索下去,卻越發覺得有些奇怪。

  宋朵兒問出來的問題,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不對。

  陳炁微微皺眉,隨即起身,回到了酒肆里,從那抽屜里翻出了那最後一封信。

  揭開過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數行被污去地方上。

  【道長,這一轉眼,好些年了。】

  【這大概也是我最後一次來潯陽了,我等不來道長了,大概也不會再有來年了。】

  陳炁抬起手來,桌上的燭火燃起,照亮了桌子。

  接著那燈火,隱約間好似能看清上面的內容。

  但依舊還是看不清的。

  想了想後,他還是伸手,運起術法。

  「若不看到這污跡之下的內容,貧道心中不安,還望姑娘見諒……」

  陳炁舒了口氣,隨即抬手抹過那團污跡。

  字跡顯露而出,陳炁隨即面色一變。

  【棲身於這風塵之地,是我這一輩子的命,我時常不甘,問這蒼天為何這樣待我,可這總是無人回應的。】

  【若我是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子該有多好,那樣,我就什麼都能告訴你,什麼都能跟你說,而不是將那情誼藏在心裡,怎麼都說不出口來,我恨我自己,我更恨這個世道,就算我努力學琴,未曾髒了些許,但依然無法否認我是那麼一個風塵女子】


  【道長,這世道好生磨人吶……】

  【我從不曾喜歡過琴曲,只是想在這風塵之地,留下這一身清白,而不是骯髒離世,那些貴人門府,學琴便是修身養性,而論到了我,卻只是為了活下去罷了,可命運卻又是那樣不公。】

  【多年學琴,五指皆已生變,我越發感到力不從心,五指僵硬,直至如今,卻是連一首完整的曲子都談不出來了,我不敢想像往後自己會論落到何等境地,在那樓中,我……】

  寫到這裡,便戛然而止,筆墨揮灑之下,當初寫下信件的人將這所有的內容全都污了過去。

  最後只留下了一句——【我要嫁人了。】

  陳炁恍惚了一陣,氣息也沉重了幾分。

  他上了樓,敲響了宋朵兒的房門。

  「怎麼了先生?」

  陳炁問道:「這最後一封信,是什麼時候的了?」

  宋朵兒見先生這樣焦急的樣子,她不由得頓了一下,說道:「是,是今年開春的信,大概是兩個月前了。」

  得到了答案之後,陳炁便下了樓去。

  宋朵兒見先生慌慌張張的樣子,便問了一句:「先生,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陳炁回答了一句:

  「出去幾日,很快回來!」

  宋朵兒愣了愣,追出門去。

  可先生的身影卻早已不見了。

  她抿了抿唇,卻又有些害怕先生這一走又是很長一段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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