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大家都變了
信虎走出本能寺，回頭看了一眼寺廟，接著便轉身離開，返回自己的住處。
一路上，他都在想信長剛剛問他的事情，越前對於京畿來說是一個險要之地，信長肯定早就有了想法，為何還要問他？
這是在測試他的忠誠度啊。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啊，信長在測試他，這代表著信長對他的信任出現了裂縫，這道裂縫出現了，可就很難再修復，而且，這裂縫還會進一步擴大，最終倒塌，到那個時候，只怕是要兵戎相見了。
織田信長變了？或者說，他一直沒變，只是在隱忍，到了現在才釋放。
信虎這般一想，心中有些釋然，畢竟信長經歷了親人的背叛，強勢的正室，搖擺的家臣，這些情況應該給信長的心理造成了一定的創傷。
只是以前信長的威望和實力太弱了，信長沒有展示出來，他只能通過一些荒唐的舉動來測試家臣們的忠心。
現如今，信長的威望無人可比，柴田勝家，佐久間信盛等人不敢觸怒他，齋藤歸蝶也要避其鋒芒，所以信長不需要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
所以在其他人看來，信長他變了。
信虎暗自嘆了口氣，這下日子有些難過了。
他返回家中，津田長信和津田信益早已經在門口迎接。
信虎頷首示意，隨即走入院內。
他讓津田信益退下，只留下津田長信一人在書房內。
信虎說道：「伊勢和南近江的領地，你治理的很好，不過你要記住，治理一國要恩威並施，鬆弛有度。」
津田長信連忙問道：「還請父親大人詳細解釋。」
信虎便說道：「對於武士，百姓，你要記住，不要一味的對他們好，只有他們做的事情符合津田家的方向和利益，伱才對他們好，若是他們所做的事情對津田家不利，你就要給他們雷霆一擊，讓他們知道你的威嚴，小人畏威而不懷德，便是如此。
不過一味的壓迫他們，讓他們沒了退路，那他們就會反抗，武士和百姓是我們治理國家的基石，沒了這些基石，我們的力量就失去了源泉，逐漸衰落。
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他們頭上懸一把劍，不會危害他們的生命，但又能讓他們感到畏懼。」
津田長信似乎有所感悟，說道：「所以父親大人才會製作津田家武士法度和平民法度，以法度為頭上懸劍，讓我們的武士和百姓畏懼。」
信虎笑道：「孺子可教，我正是這個意思。」
津田長信心中有些開心，他連忙問道：「除此之外呢？」
信虎沉默了一下，隨即面色嚴肅道：「那就是開民智。」
「開民智？」
津田長信有些疑惑。
信虎解釋道：「很多武士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博個前程，所有百姓是地里刨食，你去問問他們為什麼這麼做，他們大部分人都會說自古以來就是這樣。
可自古以來就對嗎？美人想過這個問題吧？你呢，長信。」
津田長信搖頭道：「孩兒也沒有想過。」
「你看，你這般學識也未曾想過。」信虎一臉不出所料的表情。
這引起了長信的好奇，他再次問道：「父親大人，這和開智有什麼關係呢？」
信虎解釋道：「這些武士，百姓生活在這個時代，他們的想法會受到這個環境的影響。
大多數人一輩子都無法從這種所處的壞境和觀念里跳脫出來，無論他怎麼做，最終都會受到影響，這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沒有獨立思考。
而開智就是建立一套獨立的，不懼權威順服理性的邏輯思維觀念。
開智的人不看大多數人怎麼做，權威怎麼做，而是思考大多數人為什麼這麼做，權威人士這麼做的的理由又是什麼。
這種理性思維，在任何時候都會指導著人不受私慾，偏見，立場的影響，從而做出最正確的選擇，也會讓人擺脫愚昧，用最清晰明亮的眼睛看清楚這個世界。
開智的人不會去符合大眾，不隨波逐流，他們只會付諸於理性的路。」
長信聞言，心中很是驚駭，他很佩服自己的父親，總是能說出這種振聾發聵，令人深省的話。
但是這些話有些驚世駭俗了。
他急忙說道：「父親大人，您所說的開智一定是一件偉大的事情，只是，百姓們開智，他們懂的許多道理，那麼他們又怎會乖乖的接受我們的治理，只怕會讓領地陷入大亂啊。」
信虎反問道：「你為什麼覺得民眾開智之後，就一定會生亂呢？」
是啊，為什麼呢？
津田長信陷入了短暫的迷茫。
信虎繼續說道：「那是因為他們開智之後，你就覺得失去了對他們的絕對掌控。」
津田長信聞言，用力點頭道：「不錯，不錯，是這樣的。」
信虎繼續說道：「可是他們為什麼要生亂呢？」
津田長信想了想，說道：「即便百姓沒有開智，百姓們也會因為糧食欠收活不下去而發起德一揆。
所以父親大人是覺得，只要不把百姓逼到活不下去，即便開智，也不會影響到津田家？」
信虎有些欣慰，長信能想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
信虎笑道：「你說的不錯，太郎，你要記住，大部分人是普通人，普通人只想好好的活著，他們安分守己，知足常樂，即便開智，但是只要津田家保證他們吃飽穿暖，他們就不會生亂。
即便開智之後，會誕生一部分野心之徒，但是這些人是少數，如果這些野心之徒想要破壞和平的生活，那麼百姓會站在津田家這邊。
可如果津田家的家主肆意妄為，壓迫百姓，即便沒有那些野心之徒，百姓也會推翻津田家的治理。
即便沒有開智，那些名主被德一揆推翻的事情也是數不勝數。
所以，這種事情無法避免，我們又何必害怕呢？」
津田長信明白了信虎說的意思，也就是說，津田家的統治不會因為開智這事受到影響，不管開不開智，只要津田家沒有治理好領地，都會出現動亂。
「父親大人的意思，孩兒有些理解了，只是，這開智對於津田家治理領地有什麼幫助呢？」
信虎笑道：「小子，那好處就大了，我們會有多到用不完的人才，這些人才會幫助我們發展領地，這樣我們的實力就會越來越強。」
津田長信也是一臉欣喜，這確實是天大的好處。
他有些好奇：「父親大人肯定早就想到了這些，可為什麼現在才告訴孩兒呢？」
信虎招了招手，讓津田長信靠近些，他在長信耳邊道：「接下來的織田家會處於旋渦之中，即便是為父行事也要小心謹慎。
我肯定會被很多人盯著，如果再去做這種事情，只會被人告到家主大人面前。
現在的家主大人和以前不一樣了，所以我不能做。
但是你可以，你可以去告訴少主，你和少主一起去做這件事情，這樣就沒有什麼風險了。」
津田長信更加不明白了，他問道：「父親大人，您也可以告訴信忠大人，和他一起做啊。」
信虎微微搖頭道：「如果是我讓少主做這件事情，只會讓家主大人覺得我在討好少主，這會讓家主大人感覺到背叛，現在的家主大人最討厭背叛。」
津田長信面色嚴肅道：「還是父親大人您考慮深遠，孩兒明白了。」
信虎又跟著說道：「這件事情不好辦，你也不用急於一時，這樣吧，你就挑些有能力的人先培養著。
等這批人起來，你就再挑一批人教導，至於這人選，不必在乎身份，就從我們的領地里挑就足夠了。」
信虎也是擔心步子邁的太大扯到蛋。
他這是讓津田長信先做做實驗，如果可以，那就在以後推廣。
信虎這是在為以後鋪路。
畢竟現在的信長越來越像一個獨裁者，正所謂伴君如伴虎，這樣強勢的君主還是幹掉好了。
織田信長一旦在本能寺身死，織田家必然陷入內亂，他打算支持織田信忠上位鎮住局面。
織田信忠很有能力，性格方面又沒有信長那麼極端，而且他是二代君主，統一日本之後，自然不會像信長那樣，還有著對外開拓的野心。
仔細想想，他與信長也是有著近乎二十年的君臣情意，因為信長的提拔才得以發跡，怎麼說，信長對他也有提拔之恩。
可是事情發展到這一局面，信長開始猜忌他了，他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任何情意在生死面前都是浮雲。
況且，保下織田信忠，穩住織田家的天下，這可比織田家衰落的局面好太多了。
不過害死織田信長的事情，他不可能出面，這事還得是其他人來做。
在天正十年到來之前，信虎決定先養寇自重，這樣織田信長就不會動手對付他。
即便信長要對付信虎，那也要到天正十年，消滅武田家之後了。
……
數日之後，織田信長帶著信虎，信忠等人以及數萬織田大軍離開京都，返回岐阜城。
回到岐阜城後，織田信長就開始準備對越前的戰事。
信長大概是為了測試一眾家臣，他故意讓人散出消息：拿下越前之後分封有功的家臣們。
大家聽到這個消息，立馬變得亢奮起來，越前可是一個大國，土地肥沃，交通便利，能分到一塊領地可是大好事。
即便是柴田勝家和佐久間信盛等人也是千方百計的想要確認這個消息。
這一日，佐佐成政的妻子阿春準備了一份人參，這可是價值百貫的高麗人參，價值不菲。
阿春拿著禮物前來拜見阿夏，阿夏接見了阿春，不過阿夏的身子不太好，兩人沒聊幾句，阿夏就得休息了。
不過阿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隨後阿春回到了府上，佐佐成政一見阿春回來，連忙問道：「怎麼樣，津田夫人可有說什麼消息？」
阿春回道：「津田夫人的身子很不好，她不知道越前的事情，不過津田夫人說，夫君可以拜訪京兆尹大人。」
佐佐成政心中有些忐忑，他猶豫道：「這樣不會惹怒京兆尹大人吧？」
阿春安慰道：「這怎麼會呢？津田夫人都這麼說了，肯定沒事。
況且夫君您曾經是京兆尹大人的下屬，這些年，我們逢年過節都去送禮，而且京兆尹大人也多次邀請夫君參加酒宴，關係匪淺。」
佐佐成政也是太在意這事，有些失了方寸，這會聽了阿春的安慰，他也是冷靜下來。
隨即他帶上一份禮物動身趕到津田府，求見信虎。
隨後佐佐成政被人帶到大廳，信虎等佐佐成政坐下，便說道：「越前之事，家主大人確實和我商議了，在平定越前之後，就會安排一些人坐鎮越前，防止一揆眾的事情再出現。
在商議的時候，我提議了柴田大人，家主大人也覺得柴田大人合適。
之後家主大人還會有什麼安排，我就不知道了。
不過你不必擔心，越前之地十分重要，家主大人一定會安排有能力的人前去，你們有很大的機會。」
佐佐成政聞言一喜，既然京兆尹大人敢這麼說，那這件事情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片刻後，佐佐成政離開津田府邸，隨即就來到了前田利家的府上。
前田利家正在家中練習槍術，佐佐成政上前道：「犬千代，你這樣一直練槍術可沒用的。」
前田利家停下手中動作，看向有些春風得意的佐佐成政，說道：「內藏助，你因為越前的事情去找別人打聽消息了？」
佐佐成政有些激動道：「我問了京兆尹大人。」
前田利家聞言，眉頭一蹙。
佐佐成政疑惑道：「怎麼了？」
前田利家搖頭道：「我不知道京兆尹大人說了什麼讓你這麼高興，但是你要小心，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越前的事情，只能是家主大人安排，別人是沒法決定的，所以，你沒必要到處打聽，免得惹怒了家主大人。」
佐佐成政看著好友嚴肅的表情，心中有些不淡定了，犬千代變得聰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