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震撼的科幻短篇
《SF雜誌》的字體相比普通雜誌，字跡會稍小，行距也更窄。導致身為雙月刊的雜誌，在同等頁數下，內容更多。
佐藤一直不喜歡這個設計，鋼花號考察船的船長問馮帆，為何放假也從來不上岸。很符合邏輯的推測，是否岸上有什麼馮帆害怕的東西。
答案是沒有，岸上有主人公馮帆最熱愛的事物。
一開始就點題，主人公喜歡的是「山」。
「顧桑的科幻小說，總是凝固著簡練的人生道理。」
也不知道顧陸年齡這么小，為什麼會有這本事。
開篇就出現佐藤認為非常有道理的一句話，「山里長大的人一般都不喜歡山，他們總是感覺山把自己與世界隔絕開來。」
並且還用尼泊爾的導遊舉例子，這尼泊爾人引過許多人攀登珠峰，但他從來沒興趣爬到頂峰。
「真對，山的魅力是從兩個方位感受到的：一是從平原上遠遠地看山，再就是站在山頂上。」佐藤想起了富士山。
即便他知道，富士山的山尖是私人財產，但遠遠望去，還是能夠感受到富士山的魅力屬於全體霓虹人。
沒有故弄玄虛，接下來，故事乾淨利落的交代了為什麼不上岸。雖說這樣做會導致文章少了鉤子，但非常快捷的展示出主人公馮帆的性格。
在大學時期，主人公組織過很多次登山隊。最後一次是征服這顆星球最高的珠峰，毫無意外的出了意外。
在登上七千多米時，預報有風暴。但從雲圖看，風暴距離他們至少二十小時……大學生拉到登頂珠峰的贊助很不容易，因此馮帆不想放棄。
佐藤稍作思考，如果是他，遇到這情況也不會放棄。結果是風暴突然來了，把他們拋下懸崖，只有主角緊緊抓住繩索。
[「可我的登山鎬當時只是卡在冰縫裡，根本不可能支撐五個人的重量，也就是出於本能吧，我割斷了登山索上的鋼扣，任他們掉下去……其中兩個人的遺體現在還沒找到。」
「這是五個人死還是四個人死的問題。」
……]
「電車難題啊，並且還是自己躺在鐵軌上。」佐藤感嘆。
主人公在獲救返回校園後，遭受到巨大的輿論壓力。本來準備自殺，後經過導師的開導「這樣死太輕鬆了」。馮帆學地質就是為了自身痴迷山峰，所以為懲罰自己選擇來到了「鋼花號」。大海，是距離陸地山峰最遙遠的地方。
船長和馮帆談話時，插入了不少伏筆：「那兒不應該有星星」「那顆星星在變亮」「你說得對，那顆星星不正常」……
遙遠的天際出現陌生的星星。
又過了一會，更清楚了，那根本不是星空，那是藍色發光球體。
球體沒一會膨脹得有月球大小，就好像水藍星的同步衛星，懸停在空中一動不動。
「科幻色彩終於出現了，節奏還挺快的。」人物塑造完，馬上就進入正題。但佐藤當下還未感受到作品的魅力。可不著急，一來相信「顧陸」這個名字，二來《贍養人類》開始是殺手劇情，也不好看，後期峰迴路轉。
可以說是對著名作家的優待吧，是歷史作品累積下來的期待。
[「是飛船質量的引力！它在拉起海水！」馮帆說。
他很驚奇自己這時還能進行有效的思考。飛船的質量相當於月球，而它與地球的距離僅是月球的十分之一！幸虧它靜止在同步軌道上，引力托起的海水也是靜止的，否則滔天的潮汐將毀滅世界。]
關於海浪這點，佐藤認為霓虹人太有發言權了。並且整個世界上應該沒有民族比他們更有發言權！
前年，11年的311地震。地震所造成的海嘯，觀測到的最高高度是四十米。就對霓虹沿海地區造成非常嚴重的衝擊。九千多米高度所引起的潮汐，說是能摧毀世界還真不誇張……
書中好像一條無形的巨手，扯出了一座海水組成的「山峰」。
9100米的海峰！
船長趕忙指揮著船員們驅動「鋼花號」逃命。
但現在逃命似乎也沒什麼用，船上的電台報導出了一個更壞的消息。
飛船引力還將大氣層戳出一個洞，不出一個星期大氣就會跑光。氣壓就會變成不適合人類生活的樣子。
「簡單來說，就是還剩一周就世界毀滅了。」佐藤明白，全世界的人都瘋狂了。
都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躲避山，沒想到眼前卻出現比珠峰還高的海山，這是命運。
所以主人公馮帆，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要爬山！
「瘋狂的想法。」佐藤說。
書里也這樣說：「你能游上九公里高的水坡？那坡看上去有四十五度！那和登山不一樣，你必須不停地遊動，一鬆勁就滑下來了！」
可只有幾天時間好活了，再瘋狂的想法也都可以去實現。
「雖說水做成的山，有點創意。但這個故事有點俗套……」佐藤評價，很明顯是主人公馮帆爬上去拯救了全人類。順便救贖了自己，光看前面就能想到後面劇情了。
不過佐藤是依然抱著探索的目光，因為他感覺《SF雜誌》主編木下久良，眼光該當不至於那麼差吧。
是的，佐藤當前一點也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
因為《山》的核心創意，核心劇情，接下來才初露崢嶸！
經過艱辛，主人公馮帆登上了海山。
來到了那個藍色光團中心，而那是一個顯示屏。
主人公開始通過顯示屏和外星人交流，外星人早就用高科技，學會了人類所有語言。因此不管攀登上來的是哪國人，都交流無阻。
[外星人：我們造了一座山，你就登上來了。
「我喜歡登山。」馮帆說。
外星人：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我們必須登山。
「為什麼？你們的世界有很多山嗎？」馮帆問。
外星人：山無處不在，只是登法不同。
「那麼你們那裡還是有很多山了。」
外星人：對於我們來說，周圍都是山，這山把我們封閉了，我們要挖洞才能登山。
……]
核心創意通過主人公和外星人的一問一答出現了。
外星人生活的星球是非常厚的岩層包裹，沒有重力，也沒有液體和氣體。
至於為什麼外星人沒了水和空氣還能活下去？因為外星人是矽基生物，也就是機器人。
「就像一個足球？只不過皮非常厚，他們生活在裡面的空間。叫泡世界也非常的形象。」佐藤心想，這和我們人類生活的情形是恰好相反。
我們星球中間有空洞，但卻因為引力，生活在皮球的表面。
因為沒重力，外星人的城市是漂浮在空中的，像一朵朵雲團。而某些岩壁的放射性物質，會發著微微的光，那是他們的天空。
「想像力有點天馬行空！」佐藤繼續看著。
外星人繼續講述泡世界的情況。
他們的幻想文學，都是充滿著對岩層外面世界的嚮往。但用挖掘機向外探索是被禁止的。
因為泡世界的空間有限，挖掘機挖出來的岩石，會占據空間。即便把前面挖的岩石，放在後面。若挖掘飛船回得來還算好，但回不來的話，飛船大小的岩石是無法處理的。探索者就是泡世界的空間小偷。
如果做成動漫，應該會很有意思吧，這世界的邏輯好像還是自洽的。這是佐藤第一時間的想法。
直到有一天，一艘叫做叫「萬戶」號的泡船在岩層中前進了二百公里，並且安全返航了。出去時「萬戶」號有二十名船員，返航只剩下一人，科學家哥白尼，其餘人都被船長當養料吃了。
「不都是機器人嗎？機器人怎麼吃機器人？不過也對，泡世界的外星人是自主進化出來的。碳基生物理解不了矽基生物的進化也很正常。」佐藤在腦海里自己說服了自己。
顧陸當文抄，偶爾會夾雜自己的私活。比如劉慈欣的原文中泡船的名字就叫「針尖」號。他想著，既然把哥白尼的寓意都整出來了，那就把萬戶弄出來，很合理吧！
「哥白尼？日心說的哥白尼，這個人應該是代表著某種寓意吧。」佐藤心裡想著。
果不其然，科學家檢驗哥白尼沿路帶回來的岩層標本：地層岩石的密度．竟是隨著航行距離減小的！
在此之前，泡世界的人一直認為岩層是無窮無極的。
剛開始科學家和意外只是這一個區域岩石層的巧合，但伴隨著越來越多的樣本被帶回。證明不是巧合，岩層密度就是降低的。
經過縝密的推算，包裹他們的岩層厚度大概是三萬公里。
由於失重泡世界是懸浮在空間中的，所以在泡世界，空間是最寶貴的東西，整個泡世界文明史，就是一部血腥的空間爭奪史！
「空間就相當於我們人類世界的資源嗎？」佐藤仿佛看到了藍星的星球歷史，「那麼下一步就是地理大發現時代嗎？殖民者航海尋找資源。」
是的，是泡世界的地理大發現時代。雖然三萬公里很長，但只要有很準確距離，就代表可能會到達。在外面是無限的空間啊！
因此泡世界的探險者們都瘋了一樣往外跑。
所造成最為直接的後果是泡世界空間緊張，甚至漂浮的城市都不能移動，否則會撞到碎石。為保護居住環境，當時的掌權者組織了艦隊，對探險者進行制止。
曠日持久的對抗戰。
勝利者是探險者聯盟，經過漫長的歲月，他們終於到達了岩層的邊緣，但是……
[沒什麼可激動的，「螺旋」號到達的是海底。]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讓佐藤突然雞皮疙瘩掉一地，「所以說泡世界不是和藍星相反，泡世界的外星人就相當於《十萬個未解之謎》的地底人？！」
所以外星人十萬年的發展，才不過是來到地表？！
十萬年的努力，才換來了人類的起點。
震撼！
好像一個空氣錘子，砸在佐藤的大腦上。
還沒那麼順利。因為在泡世界，就不存在液體和氣體，因此第一次遭遇海水，探險隊全軍覆沒。
泡世界的上古傳說中，可能有岩漿。但隨著岩層穩定，岩漿也凝固。所以液體只存在於泡世界的神話和科學家的理論知識中。當第一次看見海水，所有外星人都震驚不已。將這個液體命名為無形岩。
闖過了無形岩的阻攔，然後是氣體。
一步一步甚為艱難。
第一個駕駛著飛船衝出海洋的外星人叫加加林。他也獲得了地核文明十萬年的探索，得到了最後的報償。
他看到了燦爛的星空！
[「你們到這裡來幹什麼？」馮帆問。
外星人說：我們只是路過，看到這裡有智慧文明，就想找人聊聊，誰先登上這座山頂我們就和誰聊。
「山在那兒，總會有人去登的。」
外星人說：是，登山是智慧生物的一個本性，他們都想站得更高些，看得更遠些，這並不是生存的需要。比如你，如果為了生存就會遠遠逃離這山，可你卻登上來了。進化賦予智慧文明登高的欲望是有更深的原因的，這原因是什麼我們還不知道。山無處不在，我們都還在山腳下。]
兩人聊完天，外星人的飛船就飛走了，人類的危機解除了。
但佐藤卻心情激盪！
難怪，他理解木下了，難怪看完了就去搬水了。
「如果現在真有什麼可背叛的東西來拯救自己的生命，他會背叛的。他必須活下去，因為山無處不在。」佐藤喃喃著在故事最後主人公心中所想。
山是什麼？
山對於泡世界的人來說是岩層。
山對於人類來說是頭頂的這片星空。
外星人入侵什麼的，根本就不是這個故事的核心。因為顧陸在藉由泡世界在表達人類探索的偉大啊！
文中幾乎是明示了，加加林就是尤里加加林，前蘇聯航天員。第一個進入太空的人類，第一個看見藍星全貌的人類。
山是障礙！
而人類生來就會不停的攀登山峰！
不開玩笑的說，原本身體有些虛的佐藤，瞬間感到精神抖擻。
「原來不單單是諷刺貧富差距，指出社會老齡化，人類永遠向上攀登，永遠追求太空的浪漫，描寫的淋漓盡致。」
上次有這個感覺，還是佐藤在看田中芳樹老師的《銀河英雄傳》。
看完這篇文，就完全不想看其他內容了。
佐藤起身在辦公室踱步，隨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他惡狠狠的說，「堂堂男子漢怎麼會懼怕一個女人！今晚我不會輸，我們終將會取得勝利！」
難怪要把《山》放在雜誌靠後的地方，因為佐藤現在都沒有看其他作品的心情了，翻到了調查頁面。
是《SF雜誌》的讀者反饋券，對本期最喜歡作品的投票。顧陸的作品，前三次投票大幅度領先，甚至出現過冠軍和亞軍都是他的情況。
顧陸表現出如此誇張的統治力，被讀者取外號叫「科幻未來之子」。真不是霓虹科幻水平低。而是劉慈欣的科幻水平，無論長短篇都是世界級。而顧陸抽到的，是精選集。更詳細的說，是劉慈欣寫得最好的短篇。
不單是拿到霓虹，即便拿到歐美，也是能扛能打的存在。
他填寫好反饋表券。
打開電腦，登錄SF雜誌的官方論壇。看到好東西了，就想去看看別人的評價。
「難怪，我再次理解木下了。」佐藤點擊屏幕，一邊想著。這種質量，想找顧陸邀稿太正常了。
sf論壇，果然第一批買雜誌的讀者，已經開始熱烈討論了。
[為什麼今天只有一篇？為什麼？是翻譯員偷懶嗎？這樣突然的變化，讓我非常不安。]
[山就在那裡，總有人去登的。就一句話，讓我起雞皮疙瘩，我總能在顧陸桑的作品中看到對全人類的讚美。]
[泡世界的人，用了十萬年才是我們人類的起點。我們人類是幸運的，對於他們來說，到處都是山。]
[我男朋友是華夏的，他恰好看到了，告訴了我。萬戶是世界航天第一人。在十四世紀就想利用自製的火箭飛上天。我也上網查詢了，發現國際天文聯合會，早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就將月球背面的一座環形山命名為萬戶。哥白尼和萬戶，這就是我們人類對頭頂這片星空，永遠不停的追逐！]
[仿佛看到了人類的航空史。我從沒想過可以這樣寫外星人。當飛船來到岩層邊緣，到達海底時，我整個人都呆住了。太羨慕顧陸老師的想像力了。]
[學到了好多東西，萬戶、哥白尼、加加林，他們都是人類的英雄。歷史上的加加林在太空看見我們藍星，也和文章中第一次來到地表的加加林一樣震撼嗎？］
都是有關書籍內容的討論。
但後面也有歪樓的情況，有霓虹讀者問：我們霓虹有這樣的英雄嗎？
作品引起的轟動當真不小。
顧陸在霓虹科幻未來之子的名頭也越來越響亮。
這件事當事人還一點也不知情。
當事人在打電話——
「簡叔，我跟著你干吧。」顧陸說，「出版社新任社長是真的不靠譜，咬死了只給我百分之十六。」
「這兩天給我打了兩個電話了。全部都是畫大餅，幫忙加入文聯什麼的。里里外外的還表示只有少年兒童出版社才能發揮出書籍的最大效果。」
「真的不靠譜。」
顧陸無語三連擊。
「嗯？」簡社長聽電話那邊小顧的吐槽，他是沒想到新社長會一毛不拔。
想到這裡，簡社長突然說，「小顧，你幫我一個忙行嗎？」
「簡叔你說，」顧陸道，「是不是新平台的版稅率不會太高？我沒問題。不過太低也不好，《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質量還是很高的。」
新去一個出版社，哪怕是一把手，在空降的情況下，無法開出太好的條件也正常。顧陸是這麼想的。
「小顧你待人這樣實誠是會吃虧的，不是這個問題。」簡社長輕笑，他說，「有沒有其他出版社聯繫你？」
「新星出版社和新青年出版總社都有聯繫過我。」顧陸說。
「條件呢？」簡社長又問，「這兩個出版社能給出什麼條件？」
「新青年出版總社的條件會高一點，」顧陸說，「頂尖暢銷書作家的版稅率吧。」
頂尖暢銷書作家，那就是十七或十八個點。
「那很好，小顧你的新書《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就去新青年出版總社拿高分成吧。」
「？」顧陸拿著電話沉默片刻，他都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如果方便的話，小顧你幫我這個忙。」簡社長說，「新青年出版總社的宣傳實力和鋪貨渠道還是非常厲害，甚至某方面比少年兒童出版社要更強。程社長和汪社長，我雖說不熟悉，但也有所耳聞，性格還不錯。」
顧陸大概明白了，如果他跟著簡社長去新出版社，簡社長也不會受到太大的獎勵，因為有拉幫結派的嫌疑。即便職場都搞小圈子，可是你不能表現得這麼明顯。
此外，一上台就丟失掉暢銷作家的新社長袁鳴傑，也不會太受責罰。因為顧陸依舊是在世紀出版公司，屬於是肉爛鍋里。
可顧陸被逼去了其他出版社……
成年人的職場真可怕。
要知道，作為老職場人的簡社長可不是善男信女，遵守規則沒想帶走熟悉的作者，但不代表有機會不會攻擊。
如果《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達到五十萬冊，或百萬冊的銷量，是給總公司造成直接的損失。
都是這樣，業務虧損沒什麼，但瞧見同行掙錢了就大大不妙，特別這錢還是己方送過去的。
夠新社長喝一壺了！
「沒問題，簡叔。」對顧陸來說壓根沒什麼影響，一舉兩得。
「那麻煩你了小顧。」簡社長道謝。
本來還想寒暄兩句，不過顧陸聽到對面有其他雜音，應該是有事要忙。
「不麻煩，這點事，換個出版社合作我還拿得更多呢。簡叔，那你就先忙著，等空下來我們再聊。」語罷，顧陸就知情識趣的掛斷了。
城市套路深，顧陸想回農村。
先不急，顧陸把去西湖遊玩的換洗衣物裝好，才撥通了汪社長的電話。
汪副社長，曾經用短篇集《昨日公園》讓兒子道心破碎。十分腹黑的一中年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