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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是數學年刊來著

2024-10-15 13:06:58 作者: 一桶布丁
  喬喻當然沒什麼不敢接電話的,剛剛表現得猶豫了一下,是給導師面子..

  他不能一直裝傻不知道導師跟對面師祖之間的矛盾,或者說那樣的話就不是裝傻,是把人導師跟師爺爺當傻子了自作聰明的事情,喬喻很少做,但膽大包天的事情,他經常做。

  所以田言真似笑非笑的說出那句話後,喬喻毫不猶豫的就當著導師的面接了電話。「喂,爺爺,早..啊,不,中午好。」

  「沒呀,我還在導師這裡呢...對對對,就是田導這邊,他一大早就打電話把我叫來了....對,看論文....還在呢,他就在旁邊,您要跟他通話嗎?

  「哦,好....嗯,有啊,就是我媽媽...對,我媽媽,不瞞您說,是這麼回事兒,剛才田導也問了我這個問題來著....對除此之外就沒有了…………對,我之前也沒跟田導說。」

  「是啊,昨晚論文檢查完之後,我就只給您跟田導發了郵件。這之前除了跟我媽媽說過我在寫這篇論文外,就沒跟其他任何人聊過這個事啊!

  「....這樣啊,太謝謝爺爺了....嗯....這個我明白的....我沒有驕傲啊,真的....對了.....就是那個您真不用跟田導聊幾句嗎..嗯,好..」

  喬喻把手機從耳邊放了下來,然後理直氣壯的遞給了就那麼坐在那裡,神色複雜看著他的田言真,說道:「田導,師爺爺,說想跟您聊兩句。

  田言真怔了怔,但還是接過了耳機,平靜了下心態,把已經有些發熱的手機放到耳邊,沉聲說道:「袁老,您好。」「我一直認為你運氣是我學生中間最好的!現在看來,果然沒錯!」

  聽到熟悉的聲音,田言真有些感慨。

  換了十年前,他大概還會為這句話跟對面的老人家爭辯幾句,不過現在田言真的確覺得自己運氣挺不錯。

  成就要比同代的華夏數學家高一點點,到了這個年紀收的學生也比同代數學家強了....不止一點點。甚至比對面老人家的學生要強了許多。

  做科研,田言真不認為是運氣,但收學生這種事,還真就是運氣成分居多

  如果不是薛松給他發的那封郵件,轉發了喬喻的論文,他又心血來潮,去了CMO現場,跟喬喻見面的時候,看了這小子電腦里那些學習心得,等到IMO之後再下手,說不定還真晚了。

  所以把薛松調到燕北來,除了讓他帶著喬喻外,多少也有幾分投桃報李的心思。但讓田言真半點不想爭辯的理由還在於,他能聽出語氣中那股子酸味..

  是的,別人或許聽不出來,但他是能聽出來的..

  於是溫言回道:「老師說的是,這些年的確一直運氣還算不錯。尤其是去年,也是偶然動了心思,想出去看看,結果就碰到一塊璞玉,還要感謝老師幫著雕琢。

  對面沉默了片刻,說道:「雖然你的學問終究是差了些,但既然我孫子甘心拜你為師,也請你多花些心思,你也這個年紀了,少些爭名奪利,踏踏實實把學生培養出來才是正途。

  田言真立刻回道:「老師請放心,燕北這邊真有一套針對喬喻培養方案。我相信他未來的成就必將超越我們所有人,華夏能出這樣一個天分不輸於任何人的數學家不容易,言真自會全力以赴。而且..」

  說到這裡,田言真話鋒一轉,開始舉例了:「其實教授這孩子也不需要那麼細緻,那天我教他關於數學上量子化的問題他也不過用了十分鐘便融會貫通,還能用到論文的實例之中。

  就體現在這篇論文關於量子化同調範疇群引理3.4的證明過程之中,您可以仔細再看看這兩個引理,大概就能明白講解那十分鐘的意義。

  對面再次沉默了很久,然後一句話飄進田言真的耳朵:「那你好自為之,我掛了。」「老師保重身體。」

  手機交還給喬喻時,對面已經掛了電話,田言真順便上下打量了一番喬喻,打趣道:「認了個爺爺?」

  「咳...」喬喻乾咳了兩聲後立刻答道:「田導,那是師爺爺啊,哦,對了,我就是習慣性化簡了一下。我是您的學生嘛,我們學數學的,見到複雜公式能化簡的習慣性進行化簡已經成了一種生物本能,嗯,這個解釋,您覺得還合理吧?

  聽起來的確是很合理的。

  但田言真只是靜靜的盯著喬喻看著,直到把這個少年看得都快不好意思了,田言真沒忍住,嘴角漸漸往上翹了起來。於是乾脆點了點頭,說道:「的確挺合理,那你的爺爺剛剛都跟你說了什麼?」

  雖然喬喻是當著他的面接的電話,但只能隱隱聽到電話另一頭的聲音,具體說了只能靠猜

  喬喻老老實實的答道:「就跟您問的差不多啊,就是有沒有跟其他人討論過。哦,對了,爺爺說他幫我找人用華清的超算中心幫我進行一些驗證,還說在沒有得到數學界廣泛認可之前,我的結論暫時只能算猜想,讓我先別急著驕傲。」

  田言真點了點頭,說道:「袁老說的沒錯,你這篇文章很有價值,但在沒得到廣泛認可之前,的確暫時只能算猜想!不過只要能經過超算驗證,即便是猜想,也已經證明了起碼在已知曲線庫里,你的結論是正確的。

  這就跟你在論文中用到BSD猜想的部分結論是一個道理。雖然BSD猜想沒有完全證明,但部分結論已經得到認可,大家該用還是一樣用!

  加上你的思路有許多創新,尤其是幾何約束參數猜想這塊的內容。所以這篇文章我認為在超算驗證無誤之後,給四大投稿沒什麼問題。你有沒有特別想發的心儀期刊?」


  喬喻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啊,我就知道個四大,還是您之前跟我提到過的,說是數學界影響力最大的期刊。具體這四個期刊有什麼區別,我不太懂,要不您看投給誰?

  田言真沉吟了片刻道:「那就投給Ann Math吧,這本數學年刊的編輯社就在普林斯頓大學,你還記得上次參加研討會的張教授吧?他現在就在普林斯頓的高等研究院擔任教授。」

  看著喬喻迷糊的樣子,田言真又解釋道:「這不是說你這篇論文夠不上Ann Math的標準,主要還是怕有些學術研究範圍外的因素干擾。尤其是你今年才十六歲。對於數學界來說還是純新人,有除了導師外的人為你做學術擔保,能更順利。」

  喬喻下意識的問道:「學術擔保是什麼意思啊?」

  田言真笑了,答道:「學術擔保是件很嚴肅的事情,比如你這篇論文,如果一段時間內沒有人能找到反例,針對所有已知近乎所有曲線都是有效的,那麼就可能從猜想轉化為定理。

  也就是說你解決了一個數學世界性的難題,這個時候一位夠分量的數學家站出來,告訴所有人,這個難題就是你獨立解決的。沒有假借他人之手,這就是學術擔保。

  我作為通訊作者也能為你做學術擔保,袁老想來也不會介意為你做學術擔保。但近些年我們主要在華夏數學活動,國際影響力並不算大。張教授如果願意為你做擔保,質疑聲會小很多。

  當然,可能不止是張教授,來訪的羅伯特教授想來也願意做這件事。總之越多的教授越來站出來為你做擔保,各種學術之外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就越少了。畢竟你才十六歲!」

  是的,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田言真是真有些慶幸那天他給張樹文打了那個電話。所以這篇論文就顯現出有脈絡可循的。

  因為他也沒想到喬喻能在這麼短時間就完成一篇有資格投給四大的論文,這半年他讓喬喻提前來燕北是想讓他節省些時間,提前打好基礎的,結果這傢伙交了一份不一樣的答卷!

  田言真比任何人都相信喬喻肯定會成功,但他從沒想過會這麼快!才剛過完十六歲生日啊!

  他還能說什麼?本來那是一步放眼未來的提前布局,結果一轉眼,才一個多月就要用上了,只能說世事無常,喬喻這小子更無常,不經意間就蹦出來了一個驚喜。

  「這樣啊!沒人學術擔保的話,會很麻煩?」喬喻恍然的點了點頭,問道。

  田言真猶豫了片刻,本來他覺得沒必要讓喬喻接觸到學術界一些陰暗面,以免打擊這孩子的學術研究積極性,但既然他已經能做出成績,天知道之後還會有什麼驚喜,不如讓他提前知道。

  「學術江湖,也是江湖。一個方向很多人都在研究,一般來說誰先發表,成果就是誰的。但數學方面的難題有時候很特殊,你宣稱證明了某個論題,有可能因為證明過程出現一些瑕疵,或者不明確,就會有人質疑。


  也會有人把瑕疵的部分補上,然後宣稱自己證明了這個問題。更進一步認為甚至可能編造出之前他們的工作已經快出成果,結果關鍵時候原始研究泄密的這種事情。

  所以這個江湖對於學術新人來說,並不友好。你能明白嗎?」

  喬喻點了點頭,說道:「明白了,其實之前薛教授給我提過一些,不過他說的是實驗室給人放水來著....那個,已經做出的成果,有全部研究手稿的情況下,也可能遇到這種情況?教授們不該大部分都是謙謙君子嗎?」

  田言真笑了:「不要太高估學術界的平均道德水準。你有空去查一下學術誠信分析方面的報告就知道了。其實理論數學方面還算好的了,跟理論物理、應用方面的一些研究比起來,算了,不說別人..

  哎,總之,有人願意為你的學術成果背書,你要記得感恩。因為人家是賭上了自己的學術聲譽,為你作證明。尤其是在你起步階段,這些都是雪中送炭。

  你積攢的學術聲譽越高,願意為你學術擔保的人也會越多。直到你成為了知名的大數學家,那個時候就不需要有人為你背書了,反過來,你將可以為他人背書。

  但這個時候你更要注意,就像我剛剛說的學術擔保是一件極為嚴肅的事情。你為他擔保,如果他真的做了學術造假,也會影響到你的學術聲譽。榮譽你分享不了多少,但一損俱損卻是真的。」

  喬喻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他受教了。

  之前聽老薛說過一些事,他還覺得這位薛教授大概率是因為沒在頂尖學界混,所以遇到的事跟人雜了些。但聽到田導也這麼說,喬喻也意識到,大概越上面競爭可能越厲害。

  聽田導那言下之意,搶新人成果這種事情,學術界不但有,而且花樣還挺多的..這更增加了喬喻必須兩邊都要抓,且兩邊都要硬的決心。

  背靠華清、燕北兩桿大旗,意味著他以後做出成果,兩邊的大佬都會幫他撐著,這樣想搶他成果,也得先掂掂自己的分量夠不夠。都說數學家是唯一還能單打獨鬥的領域,但現在看來,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也得抱團取暖。

  田言真隨後補充道:「這也是我跟袁老都再三詢問你有沒有跟其他人探討過這個問題的原因。不過你也不用過分擔心。起碼你這次的成果,不可能有人覬覦。

  你的方法很新,而且恰好你剛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們召開了一次研討會,研討會不但有張樹文教授跟羅伯特教授參與,且全程都有錄像。有這些證據,就算有人動歪心思,也足以取信國際學術界。」

  喬喻揚了揚手,然後誠心誠意的說了句:「老師英明!」畢竟那次研討會是田言真一錘定音要辦的。

  田言真笑了笑,好吧,那天真就是一時起意,甚至有些想要炫耀一下自己關門弟子的心思,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想過喬喻真能完成這個課題..只能說無心插柳。


  不過田言真也沒解釋什麼,而是換了個話題:「另外現在的情況,我也沒辦法把你當普通的學生對待了。所以學習方面你還是根據自己的方式按部就班的來,但你也要考慮下個課題做什麼了。」

  「課題?」

  喬喻愣了愣,他好像還沒正式開始上本科來著,根據他的理解,正式報備課題應該是研究生階段。

  於是立刻解釋道:「那個,田導您可能有點誤解。我做這個課題,主要是因為當時薛老師告訴我,對面有個天才,本科參加軍訓的時候投了一篇頂級會議論文。我想著作為您的學生,肯定不能比對面還差而已。

  然後又正好碰到了這麼個機會,有了點想法,就嘗試著去做而已。我目前來說感覺是應該以學習為主,畢竟我基礎知識這塊還很欠缺,還需要努力補齊這塊短板。

  雖然喬喻心裡一直死不要臉的認為未來扛起華夏數學大旗的人選也就是他了,但這並不代表現階段他想給自己加擔子。他的想法也很簡單,完成了這篇論文,也就奠定了他在田導跟對面師爺爺心目中的地位,接下來他就可以輕鬆一段時間了。

  夯實基礎對他而言真的很簡單,這半年每周只需要看看書,看看論文,以一個輕鬆的心態參加IMO的特訓。拿個第一回來後,明年入學,開始正式享受本科生活。

  跟舒爾茨一樣兩年修完學分,然後再開始畢業讀研,做課題這其中的重點在於,享受兩年的本科生活。

  有了這篇論文打好的基礎,他現在都不敢想,未來這兩年本科生活他過的能有多爽。想想看吧,兩尊大佛罩著,他能同時在兩所大學的數學院跟數學研究所里橫著走。

  順便享受一下身邊同齡人的頂禮膜拜,專業課想上就上,不想上,想來教授也不會為難他,而是檢討自己為什麼留不住他。畢竟根據他的了解,哪怕是燕北教授大半人也都沒能在數學四大頂刊上發過文章..

  這樣的生活想想都很美。

  但如果攤上做課題的任務就不一樣了。

  看陳師兄就知道,一旦任務壓到身上,可能連覺都睡不好,別說出門玩了,他大概連在同學面前秀優越的心情都沒有了。數學研究應該是件很快樂的事情。但背上科研重擔就不一樣了

  前者沒做出成績是正常的,做出了成績就是驚喜。

  後者沒做出成績會感覺對不起老師的期待,學校的培養;做出了成績才是正常的!顯然,喬喻希望能先過兩年前者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


  然而田言真顯然並不會被他這番說辭所打動,溫言道:「年紀不是問題,基礎更不是問題。人真能做出成績的數學生命是很短暫的,時間不容浪費。

  你要沒那個能力也就罷了,有能力當然要給自己定一個目標。你既然曲線有理數點上界這塊這麼有興趣,不如嘗試著做BSD猜想的相關問題吧?

  當然,我不是說一定要你立刻把這個猜想完全解決。比如你可以先研究一些特定橢圓曲線有理點秩,又或者研究L—函數在s=1處的性質,包括零點的重數跟極點的關係等等這些。

  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今天就給你推薦幾篇論文,你先回去研讀,確定好命題之後,下周我們碰頭的時候,把更具體的方向確定下來。

  喬喻看出來了,田導是認真的。他親愛的導師不打算講武德了!

  很想到對面去找爺爺告狀,但突然覺得別的事情告狀,爺爺大概率會站他這邊,唯獨這種事情,可能不但不站他這邊,還會要給他加碼,一時間心態有些崩。

  不過轉念一想,雖然這事反抗不了,但研究方向上,必須要有自己的主見。

  畢竟他對研究曲線有理數問題並不是那麼太感興趣,於是乾脆說道:「那個田導,那既然一定要選題,其實我一直想做關於素數分布的研究。要不,我直接做黎曼猜想吧?

  這次換田言真盯著喬喻無語了...

  好傢夥,BSD猜想已經有眉目了,讓這小子做他不肯,乾脆換一個更有挑戰性的。呵呵,黎曼猜想!

  沉默良久後,田言真才緩緩開口說道:「不如你再回個電話給對面的袁老,問問當年他的導師給他推薦的題目是什麼?」喬喻沉穩的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啊,就是黎曼猜想!薛老師跟我說過的。」

  田言真問道:「那你還選擇黎曼猜想?」

  喬喻說道:「我對素數分布真的很感興趣啊!」

  田言真沉吟片刻後,說道:「你是想提出一個不切實際的命題,然後做不出來也沒什麼心理負擔吧?對素數分布規律有興趣並不一定就要做黎曼猜想。

  這樣,我給你定個課題,做解析數論的隨機性。具體就是研究隨機素數生成模型,探索模型在預測素數分布中的有效性。要求是做出一個更準確的素數預測模型,又或者公式,用於描述素數分布。」


  喬喻有些急了,說道:「田導,讓我做黎曼猜想吧,我真感覺我能行。」

  田言真點了點頭,不容反駁的說道:「我也沒說你不行,但你選黎曼猜想總得先確定一個切入點吧?就直接悶著頭研究?閉門造車?我覺得這個命題能為你未來著手解決黎曼猜想提供更成熟的思路。

  這也是針對你基礎差的問題提出的課題。隨機性研究需要跟概率論、組合數學相結合。另一方面,你要習慣利用計算機進行實驗跟數值模擬。

  這個課題不但能鍛鍊你的理論分析能力,還需要你頻繁利用超算做實際計算驗證,讓你快速熟悉前沿數學研究的技術手段。課題就這麼定了!」

  喬喻深吸了口氣,然後苦著臉點了點頭,答道:「行,田導,我聽您的。」

  「嗯,回頭我在微信上給你發個超算帳號,你回去登陸學校超算中心官網,熟悉超算的使用規則。不過我給你的帳號不需要排隊,資源也隨便你用,但不要浪費。

  對了,這篇論文的驗證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安排人去幫你做驗證。有結果了如果需要修改或者微調,會通知你。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好好思考如何著手接下來的課題。

  每周提交一份課題進度報告,當然日常的學習也不能落下了,每周的讀書心得,論文心得周一還得提交,乾脆一起交吧,我一起看。」

  田言真一項項的叮囑道。

  喬喻麻了,悶悶的說道:「那個..田導,我三月初IMO一階段訓練要開始了,訓練期間就不做要求了吧?」

  田言真笑著看了喬喻一眼,想了想,說道:「嗯,行吧,兩階段的訓練跟出國參加IMO考試你就當放假了,不過除了這三段時間外,包括未來的寒暑假,以上就是日常作業了,都必須要提交的。

  當然課題進度報告,等完成之後,就不需要了。別覺得累,你跟陳卓陽不是已經熟悉了嗎?你可以問問他是不是一樣的要求,學術科研不是那麼輕鬆的。」

  喬喻無奈的點了點頭,他不想著爭論自己還是本科,對方是博士這件事。

  導師這麼說了,就是已經把他當成研究生在培養了。爭論無非是自取其辱而已。他只能扛上本不該他這個年紀扛起的重擔...

  聽聽..為了出征IMO的階段性特訓,都當是給他放假了!這種沒天理的話都說出口了,意味著沒有半點轉圓的餘地了。「明白了,田導。」


  「行了,去吃飯吧,今天可以稍微輕鬆一下,去湖邊轉轉,或者去體育場玩一下。給自己放半天假,明天再開始努力也來得及,別愁眉苦臉的了。」

  「嗯,謝謝田導關心!」

  「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去食堂的路上,喬喻一遍遍的背著這篇《孟子·告子下》,心情終於舒暢了些。沒辦法,人總是要擅長心裡安慰的。

  日子過得苦了,還沒有一點心靈支柱,情緒就容易崩掉。但能怪誰呢?終究還是他太過優秀嘛。何以解憂,唯有美食。

  燕北大學的食堂很好的撫慰了喬喻心頭的傷口。

  吃完飯,本想著聽導師的吩咐,去湖邊溜達一圈,去看看漂亮的學姐,平復一下鬱悶的心情,但到了研究中心門口,又懶得動了。

  其實也沒啥好看的,畢竟學姐不能幫他做課題,不如回去睡一覺。剛回寢室沒多久,老薛來了。

  「早上去上課了?這些天你不是說要把論文寫出來嗎?」

  喬喻覺得老薛最近也有些奇怪,好像一天沒見到他就不舒服一樣,每天都會來一趟。

  其實他現在已經度過了最初的適應期,不需要有人天天這麼看著了。不過老薛每天喜歡來看看他也挺好的,畢竟人總是要跟外界接觸的。

  「昨天寫完發給田導了,田導早上把我叫過去,讓我呆在他的辦公室里陪他看論文來著。」喬喻解釋道。「哦?田導怎麼說?」老薛來了興趣

  對於喬喻的論文水平他是了解的,所以他不擔心那些基礎方面的東西,問的自然是對於結果跟證明過程的評價。

  「田導說我驗證的樣本不夠,需要用超算驗證。如果跟資料庫里保存的結果都能對上的話,就有資格發四大頂刊了!如果對不上,那論文可能還要改。

  對了,田導還建議我發普林斯頓的數學年刊,薛老師你在普林斯頓讀過博士,那個...能發數學年刊很厲害吧?」說到這個,喬喻終於克服了沮喪的心態,變得開心了些。


  畢竟是那是世界公認的數學四大期刊之一。很多教授都以能在這種等級的期刊上發表文章為榮。

  不過喬喻好像忘了老薛也是其中一員,他這句話其實也無異於往老薛胸口捅刀,雖然他真沒這個意思。於是他聽到老薛不咸不淡的答了句:「嗯,厲害。」

  這語氣,喬喻心有所感,有些憂鬱,不是吧,他現在一不小心就會觸碰到教授內心敏感的部分了?

  想了想,找補了句:「沒事,薛老師,這不是還沒驗證成功嗎?說不定過不了超算驗證,我還得改呢。」

  薛松想了想,似乎覺得他的情緒的確很沒道理,於是主動笑了笑說道:「行了,你就得意吧。這麼說吧,我在普林斯頓讀博的時候,我的導師跟《數學年刊》的主編洛特·杜根教授是很好的朋友。

  但即便如此,我也沒能在《數學年刊》上發表過文章。當然不是我不想,也不是導師刻意避嫌,不願意幫我推薦,純粹是因為我的成果夠不上那個層次,所以你小子就偷著樂吧。」

  「嘿嘿...」喬喻乾笑了兩聲。

  老薛這人厚道,他不能在厚道人身上找樂子,這是他的道德底線。

  而且他身邊不厚道的人挺多的,比如余永俊、余偉,都不屬於厚道人。

  「行了,我主要就是來看你一眼,就不陪你慶祝了,我先去忙了。」說完,薛松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雖然做喬喻的導師有種養成系的快樂,但也不可避免的也會被打擊的感覺。他也需要做好心理調節工作。

  就好像他說的那樣,他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都沒能在《數學年刊》上發表一篇文章,先不提喬喻的文章最終能不能發表,但起碼是華夏最頂級的數學家認證有資格在上面發表的論文。

  僅此一點,喬喻就已經秒殺了全華夏百分之八十的數學研究者。

  這其實讓薛松很開心,但如果這百分之八十中還包括他的話,又覺得不那麼開心了。心情過於複雜,自然需要調節。

  喬喻看著老薛毫不猶豫的告辭,心情其實也挺複雜的,但他能怎麼辦呢?也只能沖著老薛的背影說了句:「薛老師,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薛松也沒回頭,就那麼隨意揚起手,揮了揮。


  喬喻嘆了口氣,剛打算先睡一覺,樓上的陳師兄一手拿著裝訂好的A4紙,一手端著他的茶杯走進了他的房間,進門後還沒忘記解釋一句:「剛在窗口正好看到薛教授走我才下來的。

  果然運氣不好的時候,想干點啥都不行,喬喻在心裡嘆了口氣,還是熱情的接待了師兄。「陳師兄,你坐,這是論文已經完成了?」

  「嗯,對,其實上個月就已經快完成了,這不是想做到精益求精,一直在改一些內容,要把證明過程更完善。想著你周三就要去華清那邊,我先拿給你看看,你有什麼建議的話,我明天還有時間改改。」

  陳卓陽態度很誠懇的說道,讓喬喻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額,我哪有資格幫師兄點評論文啊,我就隨便瞅一眼,學習學習。」說完,喬喻接過了陳師兄的論文。

  陳卓陽直接坐到了喬喻桌前的凳子上,把茶杯放到喬喻桌上,說道:「哎,你也別客氣。這麼快就能完成一篇論文,還能被老闆叫去當面聊了一早上,說明你寫論文的確是有心得。

  不瞞你說,我到現在都還沒有過導師專門叫我過去討論論文的待遇。基本都是提些意見讓我修改,或者重寫。對了,導師怎麼說的?建議你投哪?

  喬喻已經翻開了陳師兄的論文,然後隨口答了句:「導師說還要用超算驗證,如果能通過的話,建議我發數學年刊。」

  陳師兄點了點頭,隨口問了句:「哦,雙旦大學那個數學年刊吧?很不錯的,B輯的話是SCI一區核心期刊呢。對了,你應該是直接發數學年刊B輯吧?也對,發A輯還不如發我們的數學進展。」

  「額?雙旦大學也有個數學年刊?還分AB輯?」喬喻抬起頭問了句

  「老闆不是都建議你在上面發表了嘛?他沒跟你解釋?A輯是中文雙月刊,B輯是英文季刊,當然是...等等,你不是發雙旦大學的數學年刊B輯?那你說的是..」陳卓陽反應過來,有些茫然的看著喬喻。

  「田導說是普林斯頓那個數學年刊,好像不分AB輯吧?」喬喻老老實實的說道。「哦,這樣啊,那個..的確不分。還有啊..」陳卓陽嘴唇抖著答道,欲言又止。喬喻好奇的看著師兄問道:「還有什麼啊師兄?

  陳卓陽沉默了片刻,說道:「下次別人問你,別說數學年刊了,直接說Ann Math。Annals of Mathematics的簡稱,能直接把它跟其他數學年刊區分開。」

  喬喻瞭然,誠心的道了聲謝:「這樣啊,謝謝師兄給我科普,你懂得真多。」

  看著對面陳師兄,似乎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的樣子,喬喻終於感覺心裡舒坦了許多。其實被導師安排任務也沒什麼不好的。只要出了成果,能讓師兄羨慕到直打哆嗦。


  而且真不是他主動想要炫耀,或者唱瑟,都是師兄主動問的,他只是如實回答而已。「呵呵..」大概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喬喻這句道謝,陳卓陽乾笑了兩聲。

  喬喻也低下頭看起了論文,眼角餘光卻始終留意著師兄那雙手的動向,萬一陳師兄想不通,拿起茶水杯直接潑他就不好了,也不知道茶水杯里的水燙不燙...

  情況不對他打算馬上站起來,絕不給師兄物理舒坦的機會。好在能看出師兄明顯一直在走神,並沒有任何異動。

  挺好的,喬喻也能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論文本身上了。

  然後很快他發現,師兄寫論文這塊的基本功是真不差。不管是引言部分,還是後面那部分證明過程,起碼是老薛那些研究生沒法碰瓷的。

  論文結構很清晰,邏輯嚴謹,論點也很明確,語言也很流暢,詞彙還特別豐富,格式更是挑不出半點毛病。總之喬喻本以為讓導師不滿的那些缺點這篇論文都找不到,甚至可以說寫作技巧比他還要牛的多。

  真的,論文喬喻感覺看起來很舒服。

  當然他也不是完全看不出問題。比如師兄用的工具,他依稀都在之前什麼地方看到過,最多也就是有些變形,大概瀏覽了一遍論文,也沒感覺受到什麼啟發。嗯,大概感覺就是如看..

  換言之這大概就是一篇非常優秀的水文,沒有什麼創新的思想,也沒什麼新穎的工具,既然沒解決什麼天大的難題,也沒有什麼提出什麼新的猜想。

  同篇論文讀完之後,喬喻發現這篇論文果然也不是他有資格修改的...

  當然也不是說完全不行,但如果讓他來改的話,引入一堆新的東西那似乎也不能叫修改了,而是重寫。

  「嗯,師兄,你的論文寫的很好啊,邏輯嚴謹,通俗易懂。」把論文簡單翻了一遍後,喬喻很真誠的給出了評價。「呵呵..」

  陳卓陽自嘲的笑了笑,說道:「你說的沒錯,通俗易懂其實就是老闆一直覺得我還不能畢業的原因。太過通俗易懂了,沒什麼創新點。只是把一些現有的工具作了延拓。」

  喬喻想了想,安慰道:「其實如果換個地方,以師兄你的水平,肯定已經畢業了。而且如果只是當授課型教授的話,你的水平肯定夠了!」

  這句話讓陳卓陽想哭。

  真的,認識了喬喻這麼久,這位讓他羨慕嫉妒恨的小師弟終於有句話說到他心底去了。

  只要不是在這裡,他說不定早就能畢業了,甚至如果他換了一位導師,說不定也能硬著頭皮畢業了,誰知道現在陰錯陽差的卡在這裡了,他甚至都不好意思有什麼怨懟的情緒。

  在他前面畢業的師兄弟,論文網上都能查到,甚至師兄弟做畢業答辯的時候,他還在現場旁聽過,自然很清楚田導的要求是什麼,他的差距又在哪裡。

  簡單來說,他花了整整四年時間確定了一件事,他就不適合搞科研!

  「所以啊,小師弟,師兄這事你可一定要多費心,只要能讓袁老幫我指點兩句,師兄感激不盡。」「那個,師兄,我一定盡力去求求師爺爺!」喬喻鄭重的承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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