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己不由心，身又豈能由己

  通道幽深，密集的紅毛蠕動，給人強烈的不適感。

  張長靈扶劍而行，數十步後，驟然停下。

  與先前怒蛇出現的方式相同，一個鼓包從岩壁上方垂下，繼而膨大爆裂。

  一隻通體由紅毛構成的巨蠍墜落，沉重的身軀，令地面都微微顫動。

  張合的巨鉗，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碰撞聲，那倒勾上的鋒芒，深紅如血，讓人毫不懷疑其攻擊性。

  而在巨蠍的頭頂，同樣生長著一顆人頭，同樣是之前金蓮教眾帶在身邊的人。

  巨蠍落地的一瞬間，張長靈便動了。

  「咚——！」

  他腳下的地面轟然炸開，形成了一個駭人的蜘蛛網狀凹陷裂紋，靈氣流轉，進一步推動他的肉身向前推進。

  好似真正的雷鳴閃爍！

  紅毛巨蠍的尾鉤向前爆射，速度極快，但相比於雷光，卻慢了數籌，被其閃身而過，隨後……

  「刺啦！」

  人首飛起，紅毛巨蠍的動作戛然而止，轟然倒地。

  「呼哧……呼哧……」

  張長靈喘息著。

  夏雷劍的施展，不僅需要消耗靈氣體力，還需要消耗精神。

  靈氣方面，九陽服氣劍經能快速恢復，倒是問題不大，反倒是精神上的損耗，讓他比較吃力。

  不僅如此，他能感覺到，自己五臟中的心臟，有濃重的恨意升起。

  電光火石的交鋒中，那紅毛巨蠍不知使用了何種手段，竟勾動了他的心火。

  好在有「觀炁」輔助，張長靈精準鎖定了那侵入體內的特殊之氣，以九陽劍氣將之拔除，這才恢復了五臟之炁的平衡。

  【斬殺「惡念蟲聚合體-恨蠍」一隻，得「地煞殘氣」五縷。】

  緩和疲倦精神和恢復靈氣的同時，張長靈駐足原地，默默思索起來。

  「怒蛇、恨蠍……這兩種紅毛妖物，都有著影響人體五臟之炁，進而牽動情緒的能力。」

  「從類型上，類似於五毒……結合之前被村民們送進去的人數，也就是說，這裡應該還存在著三隻不同的妖物。」

  「這些妖物，都頂著人頭這樣明顯的弱點部位，相比於李村長，挑戰難度低了一些，但數量足有五個，正常鍊氣圓滿修士，在這般車輪戰下，根本沒有勝利的可能。」

  「不，不要說車輪戰，就算是一對一，若非我的九陽劍氣對妖物有克製作用，也沒有那麼容易取勝。」

  「村民們將金蓮教眾等人送入此地，目的是什麼？僅僅是為了將他們改造成紅毛妖物？」

  「五毒……五炁……與這又有著何種關聯？」

  思索間，體內靈氣率先恢復好，雖然精神仍在欠佳，但「觀炁」視線中，那縷純白之氣變得更加微弱的景象，讓張長靈知道，不能再拖了。

  扶劍上前。

  與他所料不差。

  接下來的一段道路，他前後遭遇三種不同的紅毛妖物，分別是怨蜈蚣、惱蟾蜍、煩壁虎，湊齊了五毒。

  「啪嗒。」

  逐桑法劍歸鞘，轉身看向後方倒地的煩壁虎，張長靈快步上前，抬手提起掉落的人腦袋。

  其上的面孔，乃是懷遠城的縣令。

  幾秒後，張長靈嘆了口氣，將手中的人首丟棄。

  「還是沒有『炁』的存在……」

  一路走來，這五隻被他所斬殺的五毒妖物死後，都沒有殘留「炁」，如此一來，他也就無法進行追炁溯源。

  衙役頭子和懷遠城縣令，張長靈都嘗試過，可卻一無所獲，如此一來，那被兩人藏匿起來的大批地烏龜，便再難獲得。

  這讓張長靈心頭沉重。

  沒有這批地烏龜，那懷遠城的萬千百姓，估計難逃寒瘟之劫……

  壓下心頭的憂慮，張長靈知道，比起關心懷遠城百姓，他現在更該關心，是自己如何通過這處神話靈境。

  面目全非的神話靈境，其難度，遠超他進入前的預估。

  若不全力以赴，他甚至有死在這裡的可能。

  快步向前，不多時，張長靈便來到了純白之氣所在之地。

  這裡是通道盡頭的一處小洞窟。

  其中央處，有一壘起的小型石台。

  純白之氣的源頭，就位於石台的中心，一柄插入地面的殘劍之上。

  看見這柄長劍的剎那，張長靈心神猛的一震。

  這柄劍……他見過，甚至於，還親手握過！

  在上次的神話靈境。

  這是，白猿道人的佩劍！

  「白猿道人，曾來過這裡？」

  一時間，張長靈心頭思緒紛雜。

  白猿道人的來歷非凡，在上次神話靈境的末尾，那牽著白猿道人的老道，仙風道骨，一看就是大修士。

  而明心見性後的白猿道人，被那老道帶走後，修為定然非當初可比。

  這一點，從後來父子村的村民，為白猿道人立像建廟，便可側面看出。

  而今，白猿道人的佩劍，卻被遺棄在此。

  「白猿道人在此地，究竟遭遇了什麼？」

  「岔路的右邊通道，通往的，又是怎樣的地方？」

  深吸口氣，張長靈快步向前，來到石台上。

  在他靠近之時，一股奇異的波紋，從殘劍中擴散開來，隨即，殘劍像是遇到了熟人，嗡嗡震動，似在激動。

  張長靈伸出手，握住殘劍的劍柄。

  微弱的純白之氣，在他眼前炸開，化作栩栩如生的幻影。

  入目所見，是一望無際的紅毛之地。

  天下、地上，皆是如此。

  而在這片詭異之地的中央，穿著玄色道袍的白猿道人，盤坐在地。

  五道血刺，貫穿了它的身軀，分別對應五臟之地。

  在白猿道人的對面，盤坐著一道身影。

  赫然是張長靈之前在李村長記憶留影中見到過的僧人！

  他的體表浮現淡淡的微光，身披袈裟，手握禪杖，端的是寶相森嚴，但在紅毛之地的襯托下，卻顯得無比邪異。

  他的胸口處，有一個前後通透的孔洞，從痕跡上看，應是劍傷。

  但僧人卻似無所覺，只是含笑的看著白猿道人：

  「人心善念，終抵不過五毒。」

  「怒恨怨惱煩，人性之惡，自誕生之初，便已註定。」

  「你說堅信人性本善，但經歷了九百九十九次的輪迴，結果又是如何？」

  「呵呵呵……己不由心，身又豈能由己？」

  「終是一場空。」

  「白猿啊，何必掙扎？不如隨本座歸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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