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後周定計

  在肆無忌蛋的澆花、壓梨、插電中，時間來到了大虞金烏四年（後周顯德元年）七月。

  剛剛從北漢撤軍班師回到開封府的後周皇帝柴榮，就收到了褒國公，加開府儀同三司，兼中書令，鳳翔節度使王景送呈的有關蜀地日月換新天的奏疏。

  伴隨著奏疏一同而來的，還有一份密報，密報書寫者為大虞秦州、成州、階州三州觀察判官趙玭。

  趙玭本來是後晉的將領，後來後晉被契丹所滅，趙玭的頂頭上司何重建不願意投降契丹，就帶著趙玭等人，以秦州、成州、階州三洲降後蜀。

  但趙玭本人有點北人的優越感，還有點北人無敵論的意思，類似於後世的自乾五，再加上自命不凡卻又一直沒有升官而心懷不滿，早就想要「棄暗投明」了，如今後蜀竟然被一群蠻夷奪取，他這大虞臣子的身份是真的一天也不想要了。

  這次趙玭不僅偷偷獻上了密報，也已經組織好了部分愚民，這些人已經啟程前往開封府了。

  他們的任務是，以秦州遺民的身份請求後周出兵，收復故地。

  可以說，為了幫助後周進攻大虞，趙玭是費盡了心機。

  柴榮打開了奏疏。

  正式奏疏的內容很簡略，只是報告了大虞不到三十天破成都，蜀主孟昶向大虞皇帝投降。

  趙玭的密報卻很詳細。

  密報中，他先是以昔日後晉降將的身份，表達了對以董璜為首的南方蠻夷的不屑以及對大周王師的渴望，表示已經做好了迎接王師的準備，並聯絡了一眾同道中人，只要王師一到，他一定想方設法幫助王師拿下秦、成、階、鳳四州乃至整個巴蜀。

  趙玭還奉上了秦、成、階、鳳四州的地圖，以及四州的軍事部署情況。

  密報中，對於大虞君臣也做了儘可能詳細地介紹。

  當然，因為大虞的崛起太過迅速，趙玭本身的情報也不多，所以提供的情報也不多。

  柴榮看完後，將兩封信遞給了心腹樞密院副承旨魏仁浦，檢校太保，樞密使，加同平章事鄭仁誨，中書侍郎、平章事王溥，散騎常侍、端明殿學士王朴等人一一傳閱。

  「諸位，虞國滅蜀之事，怎麼看？」

  等主要的幾個謀士都看完，柴榮這才發問道。

  「虞國能夠三十日滅蜀，足見虞國君臣謀劃之深，軍隊之精；且其平定巴蜀收攏人心的手段，也非同一般，若任其發展下去，必為我大周之大敵，應該早做謀劃。」

  魏仁浦開口道。

  魏仁浦的文韜武略都很不錯，不僅是郭威、柴榮的堅定支持者，在不久前的高平之戰中，也有亮眼表現，是高平之戰重要的功臣之一。

  「朕也想要早日拿下秦、成、鳳、階四州，但現在……」

  柴榮深深嘆了一口氣。

  秦州與鳳翔只有一座隴山之隔，南鄭也與長安為鄰，此時的大虞，在戰略上已經可以輕易征討後周的關中了，而自古以來，關中不安，則汴洛搖撼，柴榮是真的很不放心。

  只是，今年春的高平之戰，卻讓柴榮深刻體會到了「驕兵悍將」的厲害。

  那一戰一開始，統領右軍的樊愛能、何徽引騎兵先遁，右軍潰。步兵千餘人解甲呼萬歲，降於北漢。

  要不是張有德、趙匡胤、馬仁瑀、馬全乂等人拼命，魏仁浦出謀劃策，柴榮自己犯矢石督戰，北漢又驕兵犯了不少錯誤的話，那場戰鬥柴榮恐怕真的要慘敗乃至身死了。

  高平之戰勝利後，柴榮又於今年五月發動攻晉陽之戰，結果不克，還折了大將史彥超，最後只能狼狽撤軍。

  如今後周軍事疲憊士氣衰頹，已經不好再戰了。

  況且，柴榮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對軍隊進行整編，進一步加強對軍隊的控制，得到一支如臂使指般的精銳。

  歷史上，柴榮就是在今年冬對軍隊進行改編，打造了北宋禁軍的原型——殿前諸班。

  這支軍隊也是後周與趙匡胤征戰天下的依仗，直到被高梁河車神趙光義給葬送。

  趙光義的高梁河之戰，打斷了這支軍隊的脊樑，再加上一些其他的重文抑武的政策，北宋的禁軍逐漸成了維穩收容所……

  「以臣觀之，虞國的軍略，出其不意，出奇制勝，若是堂堂正正之師，後蜀不至於全無反抗之力。」

  唯一堅定支持柴榮打高平之戰的王溥沉吟道：「虞主乃是野心勃勃之輩，一旦整合巴蜀之力，恐怕會迫不及待地主動出擊，若是他們繼續先一步主動出擊，大周可就被動了。」

  王溥沒有直接勸說柴榮主動出擊，但是話里話外全都是主動出擊的意思。

  「以齊物觀之，虞國會忍多久？」

  柴榮也意識到了事情的緊迫性。

  柴榮早就有蕩平宇內之志，但後周卻處在南唐、大虞、北漢、契丹等的包圍之中，很容易被群起而攻之，很難受。

  以大虞如今的疆域而言，一旦後周攻打北漢或者南唐，大虞就有可能從秦、鳳、成、階四州出兵，威脅關中長安。

  「最多一年，當然也有可能被蜀中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畢竟巴蜀的美女那麼多。」

  王溥最後還有心開起了玩笑。

  眾人都是大笑。

  趙玭的情報中，說了董璜霸占了孟昶的寵妃以及董璜把兩千多孟昶的宮人賞賜給了有功將士這件事。趙玭還在情報里諷刺董璜是不知教化好色成性的蠻夷。

  不過，有的人笑是在當笑話聽，有的人笑，卻是聽出了王溥的言外之意：如果一年之內虞國都不發動對外進攻，那麼十之八九已經被巴蜀的山水美人養廢了，失去了進取之心了，畢竟，是一群窮山惡水走出來的沒見過世面的蠻子嘛！

  王朴就是聽出了王溥言外之意的聰明人。

  「可讓鳳翔節度使做好準備，以防虞國突然襲擊。臣覺得蕩平域內之策，雖然最好是先江南後巴蜀，最後北漢、契丹，但如果有機會，先下巴蜀也未嘗不可，西晉滅東吳，不也是先滅的蜀漢嗎？」

  王朴邊思索邊緩緩說道。

  「就怕虞國沒那麼簡單啊，而且巴蜀之地……」

  鄭仁誨有未盡之言，但是卻不能直接說出來。

  鄭仁誨還是覺得先平定南唐等江南之地後，再平定巴蜀比較好。

  他的出發點是巴蜀之地實在是太適合割據了，前蜀後蜀，哪個不是節度使有了點力量有了點機會就反叛自立而建立的？

  況且大虞與後周接壤的地方畢竟少，真正威脅大周腹心的，還是勢力範圍到達淮河的南唐。

  但問題在於，誰能夠保證虞國就那麼老實呢？

  「可以趙玭為內應，速下秦、成、階、鳳四州，打虞國一個出其不意，蜀地新附，屆時必然人心浮動，此乃戰機也！」

  王朴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但還是提出了建議。

  歷史上，王朴獻上《平邊策》，提出的戰略規劃是先打南唐的江北之地，之後滅掉南唐，進而滅掉南漢等南方割據勢力，之後滅掉巴蜀，最後攻打北漢。

  王朴甚至將高平之戰失敗後的北漢稱之為「力竭氣沮」的「必死之寇」。

  但問題是，現在的時機太好了。

  就算是有了王景、趙玭送來的情報，後周君臣仍舊不認為大虞能夠在幾個月間就整合好巴蜀的資源。

  「朕意已決，命令鳳翔節度使王景外寬內緊，麻痹虞國的同時，做好出兵準備，同時向長安等地運輸糧草物資，待禁軍整編完畢，即可出兵伐虞！」

  柴榮下決心道。

  柴榮雖然性格急躁，但腦袋卻很清醒，知道在讓大軍修整並整編完禁軍之前，絕對不能出兵。

  所以，他只能夠先忍一忍了。

  但他有信心，最多半年，就能夠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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