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天時人和

  後周君臣設想的很美好，但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卻亟需他們解決，那就是儘快結束淮南的戰事，然後調兵北上。

  淮南的戰爭再不結束，後周但凡在其他戰場上有一處崩盤，可就要全線崩盤了。

  尤其是北漢、契丹方向，更是重中之重，真的讓他們突破了防線，一馬平川的中原必定遭受重創。到時候，後周因為滅佛而好轉起來的經濟，恐怕立馬崩潰；一個搞不好，甚至有改天換日之危。

  中原才是後周的根本，北漢的前身後漢也曾是中原正統，契丹也曾滅亡過後漢之前的中原正統後晉。

  五代十國其實並不是很在乎正統，但這也意味著誰實力強誰就能夠成為正統，一旦北漢、契丹兵臨開封城下，恐怕黃河以北的土地人馬，包括柴榮的好岳父符彥卿，立馬就要向新朝效忠了！

  反正符彥卿還有兩個女兒，給哪個皇帝當岳父不是當岳父啊？

  與北漢、契丹的威脅相比，大虞軍的威脅自然要差一些。

  而大虞軍的兩路威脅中，採取攻勢的關中軍團又比採取守勢的襄樊軍團威脅更差一些。

  襄樊軍團的威脅大，是因為大虞軍隊從這裡出兵，既能夠攻打武關威脅長安，又能夠走商洛古道威脅洛陽，還能夠走古夏道威脅開封，所以這裡必須要布置重兵，以防止大虞軍作妖。

  反倒是關中，雖然大虞是採取了攻勢，但退一萬步講，就算是他們拿下了長安，不還是有潼關、有洛陽嗎？

  後周有險可守，仍舊有緩衝的餘地，不至於直接威脅到後周最富庶最繁華最根本的地區。

  且這裡的大虞軍還暴露了不耐苦寒以及在邠寧節度使部蛇吞象呈一字長蛇陣的致命弱點，這不僅讓後周的關中地區至少接下來的兩三個月還能夠繼續安寧，而且也給了後周可乘之機。

  後周與大虞的形勢，後周占據了天時，而大虞占據了人和。

  現在後周必須要先擊敗大虞的人和，然後在雙方都沒有天時的助力的情況下決戰。

  而因為後周是這個時期的正統，一旦後周攜擊敗南唐、北漢、契丹之威，來反擊入侵的大虞，人和反而還極可能又重新回到後周一方。

  為了快點結束淮南戰爭，好實現擊敗北漢、契丹、大虞的策略，後周必須要更加果決。

  南唐顯然也知道事情到了危急關頭，再次咬著牙增兵。

  先前，南唐右衛將軍柴克宏救援被吳越國所攻擊的常州，大破吳越丞相吳程所部，斬首萬級，俘獲其將數十人，吳越方面的威脅已經解除。

  武平方面，因為大虞的強勢占領岳州，武平政權被大虞牽制不敢出兵；

  作為南唐盟友的大虞所派出的援軍，則出兵黃州、蘄州取得兩場大勝，並在打探到何超所部已經退出黃州後，集結了兩萬人馬做出進軍舒州之勢，大虞水軍也做好了隨時支援的準備；

  再加上此前鴻臚卿潘承佑詣泉州、建州等地募兵，如今也湊出了不少軍；

  種種因素，讓南唐已經解放了手腳，可以與後周傾力一戰。

  李璟仍舊以李景達為督帥，陳覺為監軍使，統帥永安節度使許文稹、督軍使邊鎬、大將楊守忠、因功升任奉化軍節度使的柴克宏、右衛將軍陸孟俊、漣州刺史秦進崇、北面招討使朱元、靜江指揮使陳德誠以及建州人鄭彥華、林仁肇等部共十餘萬人馬，分兵出擊。

  同時派翰林學士戶部侍郎鍾謨、工部侍郎文理學士李德明等，前往周軍大營，奉表稱臣請平。

  求戰與求和同時進行，看似矛盾，其實一點兒也不矛盾。

  求戰的目的，在於以戰促和，求和的目的在於結束戰爭。

  李璟的底線是奪回揚州府、滁州和舒州，這麼做的主要是為了保證後周大軍無法立刻飲馬長江。

  後周大軍一旦飲馬長江，李璟可是真的會睡覺都睡不安穩的。

  李璟最好的想法，則是恢復到戰前的疆域。

  守江必守淮，江南政權如果沒有淮河防線在手，就如同北方政權失去了燕雲十六州，更像是商K藍莓場裡的公主，只能開門揖盜身不由ji。

  不過李璟也沒有得失心瘋，知道讓後周把吃到嘴裡的肉吐出來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能夠奪回壽州以及楚州的話，也是極好的。

  在李景達的統帥下，八萬主力部隊直撲滁州；奉化軍節度使的柴克宏、右衛將軍陸孟俊所部領兵兩萬走泰州，進攻揚州；北面招討使朱元以及將領朱仁裕、時厚卿等所部兩萬餘人，則直接進攻舒州。

  後周並沒能及時把握南唐全部軍隊的動向，或者說，後周的注意力完全被李景達所部所吸引，打算在滁州打一場大決戰，一舉滅掉南唐的主力，所以不僅對其他方向的重視程度有所下降，兵力也有所抽調。

  這就給了南唐其他兩路人馬可乘之機。

  舒州方面，因為舒州守軍的注意力被李廷珪所部吸引，所以後周的布置也主要在西側，結果被急行軍的朱元從東方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朱元，原名舒元，是南唐悍將。

  歷史學家蔡東藩曾言：「南唐健將，首為劉仁贍，次為朱元。」

  就連對這段歷史並不太了解的董璜，也都聽過朱元的名字，主要原因在於，朱元娶了李璟寵臣「五鬼」之一的查文徽的女兒。

  這個女人「年少有國色」，長得十分漂亮。

  只是，娶了「五鬼」的女兒，也仍舊未能讓朱元擺脫被排擠的命運，直到這次後周伐南唐的戰爭，他才得以統帥軍隊，被授予行舒州團練使。

  「行」就是臨時行使的意思，除非真的打下舒州，否則他的這個團練使就是虛的，就是個背鍋的臨時工。

  但朱元的確很能打，在朱元的偷襲下，後周行舒州刺史郭令圖被殺，朱元、李廷珪平分舒州。

  朱元其實更想要全部奪回舒州的，但是李廷珪所部畢竟是南唐請來的客軍，且這個時候最重要的還是擊敗後周，於是朱元只能耐著性子辭別趁火打劫的李廷珪，向壽州方向奔襲。

  ——按計劃，他的確是應該去跟主力匯合，幫助李景達的，但是他跟李景達不和，並不認可李景達的方案；更關鍵的是，他認為，既然李景達已經把後周的主力吸引過去了，壽州必然空虛，他這裡豈不是剛好可以奇襲壽州，立下不世之功？

  朱元果斷更改了李景達的作戰方略。

  將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更何況是李景達只是一個親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