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談禮數，你敢讓我跪嗎

  顏夕當然不知道自己兩個孩子在蕭王府。

  她一踏進這位蕭太妃的居所，就聞到空氣中瀰漫著的經久不散的中藥味兒。

  走進最內的臥房，抬眼就見蒙著眼的老婦人正在床上靠著倚枕半坐。雖然病懨懨的，氣場卻凌厲。

  說來也奇怪，明明這位蕭太妃眼睛被蒙住，顏夕卻隔著布感受到了對方上下打量的銳利目光。

  一眾丫鬟在屋內侍候，床邊還站著個太醫。而胡蝶舞就坐在床邊，一見她來了，看笑話一般冷笑一下。

  顏夕還沒來得及說話，背後就直接被那個李嬤嬤重重推了一把：「大膽，區區平民，見到太妃居然還不下跪？！」

  下跪？

  按照慶朝的立法，平民百姓見到皇親貴族的確是要下跪行禮的。不過這幾年一直在雲城這種小縣城裡，顏夕從來沒跪過任何人。

  她是現代人，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人生而平等，其次是人只跪天跪地跪父母。

  更何況，是要她跪一個曾經百般羞辱她的「前婆婆」，她的膝蓋軟不下來。

  所以顏夕站著沒動，甚至因為這下推搡微微皺眉。

  胡蝶舞一看她這樣，像是抓住了把柄，一下坐不住了，盛氣凌人道：

  「顏夕，見到當朝太妃你這是不打算下跪行禮？你信不信，我可以直接讓人將你扭送去官府。」

  聞言，顏夕卻是看向她：「側王妃讓人找我過來，是為了讓我下跪，還是為了讓我給太妃看病？」

  「就因為我沒跪下，您就要直接送我去官府。似乎給太妃看病這件事，在你看來還不如下跪重要。」

  聞言，蕭太妃不由得眉頭一蹙。

  給她看病還不如讓這平民下跪重要？

  她這個兒媳真的是關心她的身體，想把她的病治好，才把這個顏夕叫來的？

  胡蝶舞完全沒想到，她只是隨口一句恐嚇的話，就被顏夕抓住了話茬反殺。

  「你，你在這裡胡說八道什麼？！」她立馬慌忙看向蕭太妃，「母妃，你別聽這個顏夕胡說，她昨日也是這般巧舌如簧，在宴會上羞辱於我。兒媳當然關心您的身體，只不過是念及禮數才這樣說。」

  「如果是談禮數的話，那請蕭太妃恕罪，民女今日就更加跪不得了。」顏夕波瀾不驚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蕭太妃冷聲開口，周遭空氣一下子冷下來。

  「太妃應該已經知道，民女五年前曾為潯陽長公主治病。長公主當時為表感謝賜予民女一支髮簪，民女感恩日日戴在頭上。」

  眾人這才看見，顏夕盤起來的髮髻上，的確插著一支做工極精美的碧玉髮簪。

  「頭戴長公主親賜的髮簪，代表了皇家威嚴，所以民女不敢隨便下跪，怕冒犯了長公主。如果太妃執意要讓民女下跪的話，請讓人將這簪子脫下來吧。」說著，顏夕平靜道。

  此話一出，房內的人都沉默了。

  如果說本朝地位最高貴的女性，除了太后和皇后，那就是這位當今聖上的親姑姑——玄潯長公主了。

  皇帝的親姑姑，與皇帝幼時有過一次哺乳之恩的皇嬸相比，孰輕孰重誰都分得出來。

  蕭太妃的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

  深吸口氣，語氣驟然變得緩和：「……怪我，沒認出長公主的簪子，差點就鬧了笑話。」

  「顏夕是吧？本太妃怎麼可能讓人強行脫去長公主送你的髮簪呢。既然是長公主賜你的東西，那你就好好戴著，要是損壞了，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顏夕臉上依舊帶著淺笑：「民女知道了，謝蕭太妃提醒。」

  「既是這樣，你就過來幫我看看我的眼疾吧，」蕭太妃道，「你若是真能幫我治好眼疾，不光長公主賞你，我也會重重賞你。」

  「是。」顏夕抬頭，「那就請側王妃和太醫稍稍後退，讓我專心替太妃診治。」

  胡蝶舞和太醫對視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來，給顏夕讓出位置。

  走到床邊之後，顏夕抬手將蕭太妃眼睛上纏的一圈圈黑布解開。

  很顯然，之前的太醫是在蕭太妃的眼皮上敷了草藥，然後用布條纏繞包裹。

  但眼皮本就是人體非常嬌嫩的皮膚，這樣用布條纏著，一解下來眼皮早已又紅又腫。平日不難受才怪呢。

  「太妃恕民女冒犯，民女要將你的眼睛扒開查看，來確定病症。」顏夕道。

  聞言，一旁的胡蝶舞小聲冷哼一下：「呵……故弄玄虛。」

  不過蕭太妃倒是挺配合。

  大概是早就深受這眼疾之痛，所以哪怕叫她過來是另有目的，也抱有一絲她會不會真能把她治好的希望。

  顏夕一打開蕭太妃的眼睛，便知道傳言並不虛假。

  這雙眼睛的確充血厲害，兩隻眼睛都成了觸目驚心的血色，眼周還有許多粘稠的分泌物。只是這樣一扒開眼皮，太妃就被刺激得流淚。

  這跟顏夕在來之前的推斷契合。

  「嘶——」

  眼見著蕭太妃疼得抽氣，顏夕收回手來向後退了一步。

  抬眼道：「回太妃，我已經有了結論，您所患的眼疾是細菌性結膜炎。」

  細菌性結膜炎？

  這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吃驚地望向顏夕。

  「你這是在胡說八道什麼？」胡蝶舞直接高聲道，「什麼細菌，什麼結膜，這些詞我以前聽都沒聽過。你該不會是看不了太妃的病，故意在這裡裝高深吧？」

  蕭太妃眼睛睜不開，也看不清東西，那宮裡來的太醫適時上前。

  先是一臉鄙夷地看了顏夕一眼，然後看向蕭太妃道：「回太妃，這位顏夕姑娘說的病症，下官從醫數十年來也從未聽說過。」

  「而且，這位姑娘行醫卻不診脈，還未望聞問切就直接斷定病症。下官覺得，她不像是真懂醫術，倒像是來行騙的。」

  就因為她沒診脈、沒問廢話、診斷太快，就覺得她不是真會醫術？

  顏夕看向這太醫：「那這位太醫認為，太妃患的是什麼病症呢？」

  那太醫腰背筆直，語氣篤定：「太妃眼睛脹痛，眼皮浮腫，自然是肺失宣降、濕痰上泛的表現。這是我們整個太醫院商討後得出的結論。」

  「是嗎？」顏夕抬起眼來，瞥了一眼，「那請問，整個太醫院基於這種診斷，把太妃的眼睛治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