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長兄如父

2024-09-16 07:00:32 作者: 空酒瓶
  「……大公子?!」

  不知道是誰先發現的男人,眨眼間,丫鬟們齊刷刷地行禮。

  原本像菜市場一般熱鬧的庭園一下靜若寒蟬。

  作為始作俑者的謝易墨,見是謝凌,什麼興風作浪的鬼心思全都嚇得灰飛煙滅了!

  她站在原地哆嗦了一下,更是白了臉,戰戰兢兢地對著謝凌萬福起身後,頓時沒了任何囂張的氣勢。

  「長,長兄……」

  連聲音也在發抖。

  長兄如父,何況謝凌不苟言笑,冷若冰霜便罷了,可他打小便少年老成,古板又嚴苛。

  謝凌是長孫,他今後繼承家業成為一家之主已是毋庸置議的了……

  更何況幾月前春闈放榜,謝凌更是中了會元,而不久後便要進行殿試,不出意外的話便會錄進士,至於名次是一甲還是二三甲,京中議論不斷。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猜想:這位謝家的嫡長孫,怕是要三元及第!

  若當真如此的話,謝凌便是整個家族的榮耀,連她的父親謝誠寧今後都要對這個侄子畢恭畢敬的!

  結合前前後後,整個府里的弟弟妹妹,就沒人不怵這位長兄的!

  文菁菁也沒有想過謝凌會出現在此地。

  她忙跟著行禮,喚了聲:「表哥。」

  想下意識整理一下儀容,但想到自己臉上的墨汁,烏一塊白一塊的,在男子面前以如此狼狽的形象出現,文菁菁沒忍住,不禁紅了眼,不一會兒,便啪嗒啪嗒地掉了眼淚。

  男人一出現,打亂了所有人的節奏。

  謝凌已換了身衣裳,儀表高潔,也重新束了冠,他冷眼望著園中的雞飛狗跳,面沉如水。

  明明他的眸子沒有什麼波動,他的身影單是站在那,空氣中匪夷所思的冰冷氣息,便足夠讓所有人都心驚肉跳。

  蒼山正垂首跟在男人的身後。

  無論是拿硯台砸人的阮凝玉,一臉滑稽墨汁的文菁菁,還是作威作福的謝易墨。

  這三個心懷鬼胎的女人,竟全都前所未有默契地安靜了下來!

  而阮凝玉的心,涼了個徹底。

  她怎麼也料不到男人會突然出現在園子裡,而她……行兇不成,竟然還差點誤傷到了這位絕倫逸群的嫡長孫!

  她瞬間警惕了起來。

  咕咚一聲。

  都能聽到自己口水吞咽的聲音。

  只見微風緩緩吹動男人乾淨的袍擺,那道清冷的玄藍身影玉立了一會,而後,她便見到謝凌緩緩彎下了腰,伸出修長高貴的手,在他的腳邊拾起了那方硯台……

  阮凝玉現在的心情猶如一隻被踩了尾巴的狸奴,全身的毛都警惕地炸了!

  謝凌垂眼,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光下微動,掂量掂量了這方硯台的重量。

  而後長睫掀開,露出底下的幽微眸色。


  「誰砸的?」

  阮凝玉:……

  她的心死了。

  原本這是告狀的好心機。

  可謝易墨這次卻是抓著衣袖,緊咬唇,一聲不吭。

  她有把柄在阮凝玉的手上,她都不知道這個賤人究竟是怎麼會知道那天夜晚發生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對方不是旁人,而是謝凌,她所有的花花腸子、所有的算盤和壞水,全都會在有聖人君子之稱的長兄面前一覽無餘!

  若是伯父叔父,還有祖母,都好應付……

  可謝凌卻不一樣了。

  她沒膽子騙他。

  天底下無人不知他謝玄機鐵面無私,不徇私情,他眼裡長幼有序,最見不得府中弟妹欺負幼小。

  若是被謝凌知道是她先差人剪爛了阮凝玉的所有衣裳,儘管她是他的嫡親堂妹……謝凌也絕不會袒護,更不會顧及她這位嫡小姐的顏面……

  光是想想,謝易墨就攥拳。

  雖然方才阮凝玉拿剪子威脅她害她在下人面前丟盡顏面,可自己如何再不甘心再氣憤,她也只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硬生生地給吞進肚子裡。

  謝凌手裡還握著硯台,目光淡漠地望著眾人。


  文菁菁的婢女碧桃又如何肯饒過阮凝玉?

  她恨恨地看了眼站在原地裝傻充愣的少女。

  「是阮姑娘砸的!」

  阮凝玉就這麼被她用手指一指。

  說完,碧桃就往地上一跪,立刻告狀起來:「大公子,是阮姑娘故意拿硯台砸我們家小姐!幸好只是小姐只是被裡頭的墨水潑污了臉,若……若是真砸到了小姐,那必得磕破額破相不可!」

  阮凝玉見到男人的目光向她投了過來,眸子裡頭有審視,也有不近人情的冰冷。

  她眼皮猛跳。

  但落在她身上不過一瞬,很快謝凌便越過她,目光落向了她旁邊另一位表姑娘的身上。

  文菁菁卻沒有看向這位貴不可言的表哥,而是緊抿唇,低著頭,眼睛紅紅地盯著裙擺底下露出的粉白繡花鞋。

  碧桃眸中帶了淚,一臉憤恨。

  「小姐好端端地同阮姑娘說話,誰曾想她竟要對小姐下如此狠手!」

  「大公子,你定要替我們家小姐主持公道!」

  謝凌目光清明,望著這三位姑娘,沒作評價。

  這時,文菁菁卻動了,她受驚般地抬起頭,含著淚光的眸怯怯地看向謝凌。

  她咬咬唇,然後挺身護在了阮凝玉的跟前。


  「表哥,我跟阮妹妹只是在拌嘴在玩鬧罷了!方才也只是女兒間的嬉戲,我都早已習以為常了……是我心甘情願同阮妹妹玩鬧的,阮妹妹只是一時玩心重失了分寸,我也不打緊,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沒看管好阮妹妹,表哥要怪就怪我吧!不關阮妹妹的事……」

  文菁菁說完,卻是抿了抿唇。

  有幾分強顏歡笑的堅強感,似是在替不懂事的妹妹掩蓋罪行。

  何況,看她那發白的唇,瑟縮的細肩,滿頭和臉上滴落的墨汁,怎麼看都不像個沒事人……

  剛進園子在空中飛竄的硯台,一身狼狽的文菁菁,以及桌面被掃落在地上的物件,更重要的是謝易墨髮髻上的一隻簪子因為掙扎而沒了端莊的斜插著,鬢邊的髮絲也亂蓬蓬的。

  可想事情並沒有這麼的簡單,謝凌的目光漸漸冷了下去。

  他清凌的鳳目直視前方。

  明明那纖瘦的少女未站在正中央,可他的餘光還是能瞥見一道淺綠色的襦裙。

  不知為何,他耳邊似乎又出現了洛陽潮濕幽咽的雨聲,似乎又窺見了女人的潮濕烏髮,黏膩的,粘在鎖骨上,又黏在濕透的薄衫上……

  緩慢的,他收回餘光。

  文菁菁蹙眉,怕謝凌真的責罰阮凝玉,咬牙,竟然跪了下去。

  「表哥,阮妹妹還小,只是一時耍了性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表哥不要怪罪於她……」

  她這話說得,阮凝玉年紀小犯了錯誤,可她同為表姑娘年歲跟阮凝玉不過相差了兩月,她能明辨是非乖巧聽話,阮凝玉卻能刁蠻地用硯台砸人!

  看似在替自己著想,實則是在火上澆油。

  阮凝玉心裡哂笑,這麼多年過去了,文菁菁還是慣常用這種以退為進的白蓮花手段。

  她剛扯了下唇,便見眼前的男子聽了文菁菁的話後,居然真的朝她看了過來。

  剛抬眼,便望進了謝凌一雙淡冷幽深的長目。

  他看著她,似乎若有所思。

  阮凝玉跳了跳眼皮,他不會當真聽信了文菁菁的話吧?

  謝凌禁慾的臉窺探不出一絲情緒。

  隔著一丈,輕飄飄地傳來了一句。

  「同我去亭中。」

  等阮凝玉意識到這句話是同她說的後,抬眼,便見謝凌早已拿著那方硯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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