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凝妹妹她這么小
2024-09-16 07:01:46
作者: 空酒瓶
抱玉去打開趙姨娘送過來的食盒,裡面放著一碗還熱乎的紅棗鴿子湯,秀色可餐,一看便是用心做的。
她端著這碗湯,不知如何是好。
春綠見了,沒好氣地道:「倒了吧,看著真是礙眼!誰稀罕她煮的東西!」
別人待姑娘好不好,她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說完,她便閉了嘴,去看向在窗下美人榻上依然在看書的小姐。
她咬了唇。
從前她每說一句趙姨娘的不是,小姐都會罵她,有一回小姐氣她氣太狠了,還會罰她不吃飯。
可趙姨娘和她那兒子分明就是居心叵測,狼子獸心,就慣會看小姐心善,來小姐院裡裝可憐賣慘!
每次趙姨娘來海棠院裡掉掉眼淚,冬天時候故意露出她短一截的袖子,後面又說說二老爺謝誠寧如何偏心,虧待庶子,坤兒已經好幾天沒吃上肉了。
而每一次小姐居然都傻乎乎地信了,自己都在謝府里過得不好,每次都善良地給人家姨娘送上銀子。
可小姐也不想想,以二老爺謝誠寧的品性,如何可能虧待自己的庶子呢?那是小門小戶才會幹得出來這種有失門面的事情。
阮家在雍州當地也是個富足的人家,故此小姐手頭上還是有許多財產和房產的,有不少雍州的田地和莊子,擁有的首飾什麼的更不用說了,如果小姐願意的話,可以回家當個一輩子不成親的老姑娘!
可小姐的那堆首飾,卻不少都拿去添補給趙姨娘了。
一開始還好,送給趙姨娘對方還會心存感激,可是待人太好,月滿則虧,一顆真心便會不被珍惜。
而後面,趙姨娘就慢慢覺得小姐的付出是理所當然的了。
她真把自己當做阮凝玉的母親了,也覺得坤兒是她的親弟弟,她這個做姐姐的就應該給弟弟付出。
而就在上個月,嬌弱不能自理的趙姨娘又抱著她的小兒子過來了,她連眼淚都不用掉,只是吐幾口苦水,小姐便傻傻地從首飾盒裡掏出兩根金簪子,送給趙姨娘,叫她拿去當鋪當掉。
雍州阮家雖然算不得是家財萬貫,但阮生秋跟阮夫人都對姑娘格外寵愛,一有什麼進帳,便攢下來給姑娘置辦頭面,為著今後的嫁妝攢錢了。
春綠現在都記得,一支是金質累絲花卉簪,一支嵌紅藍寶石金簪,都昂貴不菲,一想到趙姨娘母子拿著它們就走了,她就氣得心臟疼。
可是她說什麼,小姐都不信……
而這次,也不知道會不會責怪她對趙姨娘出言不遜。
誰知,坐在美人榻上的少女翻過一頁,便道。
「東園不是養了一條狗麼?拿去餵給狗吃。」
她音色雖偏柔軟,但此時這漫不經心的語氣卻沾染上了常年執掌權利的懶慵怠慢。
春綠聽完,不敢置信地抬起頭。
抱玉也怔住了,她以為阮凝玉這次還會心軟地收下趙姨娘送的東西。
之前趙姨娘送的東西,吃的小姐都會全吃完,用的小姐便會妥帖地放好,連用都捨不得用,她們知道,小姐是太缺母愛了,畢竟阮夫人在小姐很小的時候便離開了她。
抱玉有些猶豫地抱著鴿子湯,「小姐,這有點太浪費了吧……」
「這畢竟是趙姨娘送的東西。」
趙姨娘辛苦熬的,小姐怎麼能倒掉呢?
春綠卻瞪了她一眼,有些不滿,「小姐說什麼,你只管聽就是了。」
抱玉雖然有些不解,她心疼地看了眼手上的鴿子湯,最後還是將它倒去餵給東園那條狗了。
阮凝玉繼續在榻上看書,午後的晨曦很是溫和,落了她一身的裙裾,她前世在皇宮裡也有睡午覺的習慣,不禁覺得眼皮一沉,漸漸地便合眼睡了過去。
謝易書過來的時候,便看見臥躺在美人塌上的少女以及屋裡的小侍女都睡著了。
紗窗透出來的曦光勾勒出她小臉上的細小絨毛,因年紀小,她臉上奶膩的軟軟肉還沒褪去,她睡眠時朱唇放鬆,那羊脂玉般的雙頰也透著淡粉,她的一隻手此時在空中垂落著,書卷因此掉落在了地上。
謝易書彎下腰,拾起這書卷。
一看,竟然是兵書。
一個小姑娘看這種書做什麼,她看得懂嗎?
謝易書的眸子划過一抹柔軟,可很快又被濕潤覆蓋。
他拾書的時候,恰好將淺睡眠的阮凝玉給驚醒了。
阮凝玉在榻上緩緩睜開眼睛,便見到了守在身側對著她微紅著眼睛的謝家二公子。
「……二表哥。」
見他看著她也不說話,阮凝玉坐直了身體,從他手裡奪過兵書。
她垂下眼睫,上面還有她的批註,可不能被他發現了,雖然謝易書這個年齡……不一定看得懂。
要是他大哥謝凌如他這個年紀,定什麼都能看懂了。
但阮凝玉還在緊張時,誰知謝易書沒忍住偏過頭去,他抬起袖子在臉上擦拭掉了什麼東西,弄完這些後,這才回過頭來強顏歡笑地看她。
不過是一上午不見,謝易書就仿佛蒼老了很多,又仿佛是……在短短几個時辰里他長大了。
在最沒能力的年少時期遇到喜歡的人,是最殘忍的事。
今早本來要去書院的謝易書便聽到了母親和族老要逼表妹驗身的消息,消息如晴天霹靂,他宛如聽見噩耗,連手中的書袋子都丟在路上,人瘋狂地往前院裡跑來。
他本來是及時趕到的了!可卻被他母親的家奴攔在了他前面。
家奴將門死鎖著,門前門外都守著人。
「二公子,主母有令,等表姑娘驗完身你才能進去。」
凝妹妹……她這么小,她如何能驗身?
向來溫潤如玉的謝易書就跟瘋了一樣,等他終於將這群家奴打趴在地上,精疲力盡地拖著身體來到那處廂房時,已人去樓空,屋裡僅剩的一個嬤嬤向他行禮,聲音是公事公辦的冷漠:「二公子,表姑娘已經驗完身離開了。」
說完,嬤嬤便繼續收拾房屋。
很快謝易書就見到了角落的桌上,放著一塊雪白的巾帕,上面沾了幾滴血。
他恍惚得後退了幾步,差點被門檻絆倒。
他扶著門板,目眥欲裂,指甲幾乎要嵌進去。
那是凝妹妹的……處子血……
他俊美白皙的容顏灰敗下去,如抽了魂似呆在了原地。
嬤嬤很快將那方巾帕收走,也將桌子用布擦了個乾乾淨淨,便對他微微福身,跨出了屋子。
謝易書面色如土色,這廂房仿佛有鬼似的,很快便驚惶地跑了出去。
他去了母親的院子,跟他的母親和親妹妹大吵了一架,問她們為什麼要讓奴僕攔著他去救凝妹妹。
他砸了屋裡的很多東西,氣得沒了半分神智,他眨眼閉眼全都是那方巾帕上落著凝妹妹的處子血的畫面。
可無論他怎麼發瘋,他的母親和妹妹只會冷眼看著他。
好似他的反抗在她們的眼裡是一件可笑的事情,最後,何洛梅輕飄地說了一句。
「二公子這幾日功課繁重,壓力太大,你們送二公子回竹影軒吧。」
謝易書就這麼被強制著帶走了。
沒有人聽他的話,他改變不了凝妹妹的命運。
謝易書望著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表妹,心臟都在抽搐地疼。
他強顏歡笑,「凝妹妹,你還喜歡看什麼書,我下次過來帶給你。」
阮凝玉微怔,便見眼前原本如山風清冽溫玉儒雅的二表哥眼下竟有了疲色,少了翩翩公子的感覺,而恍然間多了成年男子的沉穩與責任感。
她本想拒絕的,但她確實有幾本想要的但不常見的書,很多也都是珍本,而她現在禁足在謝府,確實需要有個人出府替她尋到。
於是阮凝玉報了幾本書的名字。
「好,好……表妹你就在屋中好好休息。」
雖然自己難過得痛不欲生,但謝易書還是忍著臉頰的酸澀,對她露出個溫柔淺淺的笑容。
他的心在滴血,他不敢跟表妹提那件事,怕提了這件事會令表妹傷心。
阮凝玉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故作乖巧,一邊聽二表哥說些閒話,心裡卻是在盤算著如何將他趕走。
謝易書很快叫小廝送了些補品進來,也握住她放在邊上的手道:「後天,我同家裡的妹妹們便要去參加姚國公小兒子的十歲宴了,只有你未被受邀,表妹不要傷心,外面流言蠻語的,你留在閨閣里也好,至少這樣不會受到傷害。」
而他現在太弱小了,不能違背父母之命護她周全。
謝易書掩去眸中暗色,又去摸了摸她整飭柔軟的髮髻,「你就好好待在海棠院,繼續抄寫長兄罰你的女則吧,若是再謄寫得不工整,長兄又要責怪了。」
阮凝玉蹙眉,不太喜歡他的觸碰,便不著痕跡地偏了頭。
姚國公小兒子的十歲宴……
她記得前世她因禁足沒能去成這宴會,她至今清晰地記得沈小侯爺沈景鈺去了十歲宴……似乎她的前夫慕容深也去了。
而當時的她還不認識慕容太子,他們的交集還是在今後的宮廷宴。
所以她不能去十歲宴,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阮凝玉繼續垂眼,去看兵書。
然而她垂睫在眼窩處落下一片淺淺的陰影,在謝易書眼裡卻誤認為了是落寞和黯然神傷。
謝易書收回停在空中的手,繼續微笑。
垂落在衣袍邊的手指卻無聲地緊了緊。
其實,這個十歲宴表妹不能去參加,也是有他的私心的,自從表妹今年認識了沈小侯爺,便對他變得無比冷淡。
而這次國公府也給侯府送去了柬帖,姚國公與寧安侯關係不錯,故而沈景鈺絕對會出現。
表妹被禁足在謝府里,如此……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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