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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會心疼。

2024-09-17 07:01:35 作者: 雨又瀟瀟
  覓春的死,讓若眠徹底認清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這府里偽善的從來不止惠夫人。

  這些主子們平素的慈悲和對下人超乎尋常的縱容,不過是為了顯弄他們高人一等的體面。

  真觸動到這些人的利益時,一條人命,就是比浮萍還賤。

  搞不好惠夫人還不是他們當中最偽善毒辣的。

  陳嬤嬤沒攔住火燒覓春屍體,哭得昏厥了過去。

  收拾覓春的遺物就成了若眠的差事。

  被褥衣裳那些,都被徐嬤嬤點火燒了。

  首飾不過些銀啊鐵的,難得兩根色澤不佳的玉簪子,卻不值幾個錢,徐嬤嬤檢查無誤後交給了二房。

  「都收拾乾淨了?」

  屋裡沒旁人,獨若眠而已。

  惠夫人毫無殺人後的恐慌惴惴,她面漾春光,只有解決了麻煩的閒適自在。

  若眠捏出藏在袖中的白玉,像獻寶一樣捧到惠夫人面前,「太太,這是我在覓春的奩盒裡找到的,一看就是府里主子的東西,就給扣下了。」

  即便她不扣下也會被徐嬤嬤扣下,不如把這功勞攥在自己手裡。

  惠夫人哪裡會不認識。

  她臉色微變,示意若眠放在炕桌上。

  「覓春沒和你說過這是誰送的?」

  若眠微微低著頭:「她沒說,但我大抵已經猜出來了。」

  惠夫人笑笑,「也是巧了,她死了你倒猜出來了?」

  若眠默了默。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若眠一味咬死她並不知覓春懷的就是祁嗣延骨肉,只會讓惠夫人秉著寧可錯殺的心態順手解決了若眠。

  反正一個二個的都是小丫鬟,若眠甚至比覓春還要螻蟻,更像浮萍。

  她只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積極殷切地顯示忠心,讓惠夫人誤以為她還有不可代替的用處。

  否則知道惠夫人那麼多骯髒秘密的她,走到今日便是到頭了。

  「太太放心,我無論知道什麼都會爛在肚裡,就怕陳嬤嬤會糾纏不休。」

  惠夫人撫了撫茶杯,這話聽著,倒像和她一條心了,「若是你,該如何?」

  若眠縝密道:「若是她隱忍不發,暫且先留著她。但若她非不知好歹地在府里鬧,我就去慫恿大爺讓老太太賣了她,省得再讓太太費心,礙太太的眼。」

  惠夫人面上笑意不顯,心裡卻已然波濤洶湧。

  覓春死了,這丫頭非但沒有害怕得惶惶不可終日,反倒一副甘願與惡為伍的模樣。

  之前那個做事畏縮窩囊的雲丫頭,忽然就消失得無蹤了。

  不算壞事,但也不見得就那麼好。


  「越兒還會相信你的鬼話?」

  若眠見哄住了惠夫人,壓抑著死裡逃生的慶幸,平淡的語氣很有一股勝券在握:「眼淚沒哭干之前,在大爺面前多試幾次總沒損失。他但凡心軟一次,以後保管還有數不盡的在劫難逃。」

  惠夫人剔向若眠的眼神溢出一絲讚許。

  早這般開悟,也犯不著吃跪一夜雪地的苦頭了。

  若眠一語成讖。

  昨晚哭昏厥的陳嬤嬤,今日晌午醒了,吃飽喝足以後就開始在侯府後院罵人。

  先是數落二老爺斷了奶忘娘,又跑到惠夫人院外罵祁嗣延「蠢出世管不住屌的龜兒王八」。

  孟夫人院裡的丫鬟差點嚇死,急得往陳嬤嬤嘴裡塞雪,又用帕子勒陳嬤嬤的嘴,勒豬一樣。

  可惜兩個細皮嫩肉的小丫鬟根本按不住發瘋的陳嬤嬤,虧得來了幾個粗使婆子,合力才綁住陳嬤嬤,抬進了柴房。

  ~

  昨夜大雪不絕,到這會兒也不肯消停,積雪一尺余厚,各院鏟到晌午快擺飯了才清出路來。

  孟夫人憋了兩日,還是往惠夫人院裡來了。

  陳嬤嬤瘋了以後,嘴裡有天沒日的話髒到令孟夫人整宿整宿心神不寧。

  即便如此,孟老太太還是不肯給準話,孟夫人就不能如何陳嬤嬤,她畢竟是祁明的奶媽子。

  不過陳嬤嬤雖然也會稍帶抱怨兩句祁明和孟夫人沒良心,但一多半都在罵惠夫人和祁嗣延喪盡天良。


  這總該惠夫人去孟老太太面前露個臉。

  「她喪了女心情悲痛,這都理解。

  「可她嘴裡太沒個把門的了,非說害覓春跳湖的是鳳兒,還胡謅覓春懷著鳳兒骨肉……咒天罵地,兩個日夜!

  「再罵下去,丫鬟婆子的嘴又都不是米糊的,我就怕傳到府外頭去。」

  惠夫人聽了,卻是淡定地呷著熱茶,「哪裡就和鳳兒沾邊了呢,她願意罵就罵,我們總是身正不怕影子歪。」

  孟夫人豈聽不出惠夫人話外的意思,那巫蠱娃娃上繡的字不是「鳳」,而是「越」。

  她嘆了聲:「好嫂嫂,我豈不知你的為人鳳兒的品性,可也請你憐我一憐,快讓母親遠遠打發了陳媽吧。

  「到時候多給她些安身的銀子,再賞一座小宅子,足夠她體體面面地過完後半輩子了。」

  惠夫人笑笑,「你且安心,我想想怎麼和母親說。」

  孟夫人得了這句話,心裡踏實多了。

  她來求惠夫人,其中還有一層。

  十多年前祁盛出征,孟老太太病如山倒,險些沒撐過去,是惠夫人在梵山靈寺一步一叩首,真誠孝心感天動地,終於求得仙藥,救回了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孟老太太。

  因著這段往事,孟老太太至今對惠夫人都格外寵愛縱溺,她老人家頑心上來時,也唯獨肯聽惠夫人的話。

  孟夫人走後,惠夫人想了想,自己還是不宜出面,於是打發若眠往園東去。

  該來的總是逃不掉,若眠一路上精神緊繃,全然不知會面對什麼態度的祁聿懷。

  別的不敢想,只求保住小命。

  預想中的質問和嘲諷都沒有發生,祁聿懷開門望著她,神色溫柔悲憫,脫口而出的是:「我知道這幾日你的心情不會好,但你也別太難過,我會心疼。」

  內疚慚愧後怕,浪潮般捲起,淹沒了若眠腦海里緊繃的弦,她頓時泣不成聲。

  數不清是第幾次在祁聿懷面前哭,卻從未有哪個瞬間比此刻更想得到祁聿懷的擁抱和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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