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悲與苦之歌

  小女孩的臉很大氣，下巴尖尖，兩側臉部線條分明，呈倒菱形。眼角略上弧彎，大眼已稍顯狐媚。無一點瑕疵的雪白臉上作生氣狀。略薄的唇嘟囔著：「為啥我搭建爸爸的臉總是搭不出來呢？」

  戴明嬉皮笑臉坐在其旁，說話：「志歡，好久不見吶。」

  說著伸出右手要握。

  小女孩英氣的眉蹙起，轉頭瞥了坐在身旁的戴明不帥的臉一眼。不伸手，也不說話，繼續低頭玩手上托著的手機里的遊戲。

  戴明自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可以說是在這裡吃水煮看著她長大的。也曉得她脾氣，並不以為意。笑著抬高手，在她扎了兩個小辮子的頭上輕輕摸了摸。

  然後轉頭看向點完吃食，走來的憤怒吳陽。

  他還沒坐下，就怒著說話：「你叫我來吃水煮，怎麼還讓我付錢？」

  戴明尷尬的看了店內其他人一眼，起身拉著吳陽趕緊坐下，附身在其耳邊低聲張嘴：「我現在和錢的關係不太好啊。等我明天和它們緩和一下關係再一起給你嘛。好吧？這裡的水煮很好吃，你不會失望的。」

  兩人今晚在圖書館遇見，吳陽本打算今晚就抱著圖書館裡的空氣一個人憤怒的待著。戴明勸說要勞逸結合，趁「世界」放假休息，要到虛假世界裡來體驗些煙火氣，對修行是有好處的。

  想到戴明師弟的天賦確實不錯，可能也是有所出處。吳陽便說服自己來了。

  誰知一下山就被他借走九十一塊巨款。現在吃水煮居然還要自己付錢！付了足足五十九塊錢！

  雖然說明天他就會還自己錢，但畢竟這一百多塊錢要足足不待在自己手機里一天，他就替自己的手機不開心。

  所以他不開心的雙手抱胸，低頭看桌子左前漂亮小女孩認真打遊戲的美臉。

  「你在看什麼？」戴明好奇張嘴問。

  「我覺得她的兩個鼻孔一個大一個小。你看，左邊明顯要大半毫米。」說著，吳陽還伸手去指。

  戴明好奇湊到小女孩面前去看，認真打量了一會兒，卻覺吳陽說錯了，一本正經的張嘴：「我覺得右邊鼻孔要大一點，內側邊緣至少要大一毫米。你看，鼻孔里的那根略微捲曲的鼻毛好可愛啊。」

  小女孩被一個人指著鼻子評論自己的鼻孔大小就已經覺得不能忍，被兩個人煞有其事的評論，那更是不能忍了。雪白的臉黑著，緩緩把手機踹進口袋。

  然後緩緩把屁股從紅色塑料凳子上抽離，慢慢走到桌窄那頭，徐徐伸出兩隻雪白的手。一隻探向吳陽的鼻子，一隻探向戴明的鼻子。狠狠的捏了上去。

  「挖槽！疼疼疼！」吳陽慘呼。

  「拇指的力量比食指要小那麼一點。志歡，你要在食指上再加把力喔，不然對我兩個鼻孔可是不公平吶。」戴明笑說。

  「志歡！快放手！你捏兩個叔叔的鼻子做什麼？」老闆端著兩人的水煮走來，見此一幕，面上嗔怒，張嘴嬌喝。

  「你們兩個神經病一直吵什麼吵？」臉生的全都不帥的那桌黑色短髮、棕色長領短袖的其中一個男人，突然拿著一瓶酒站起來，朝戴明兩人怒喝。

  志歡在聽到媽媽的聲音就把手放了。又聽到大漢的怒喝，嚇得就往媽媽所在的方向跑。

  店內空間和大關係不大，她跑了兩步就不小心撞倒老闆手中端著的兩碗熱滾滾的水煮。一碗被地心引力牽向怒喝的男人身上，一碗被地心引力牽向另一桌的黃髮年輕男人身上。

  兩聲痛呼聲隨之尖銳響起。

  「哎喲！」棕衣男人跳著腳在身上瘋狂拍打。同桌另三人也趕緊起身去躲，怕誤傷自己。

  「哎喲！」黃髮男人從塑料凳上跳開，亦在身上瘋狂拍打。同桌紋手女人嚇的也是起身躲。

  棕衣男人手上的啤酒瓶因主人被燙而撒手丟向了空中。不久便「砰」的一聲砸在另一座那個身著紫色背心的黑長髮的帥男人頭上。

  另一聲痛呼聲又尖銳響起。

  「哎喲！」長發俊男人捂住頭蹲地慘嚎。同桌另兩人趕緊起身捂頭縮身，去躲不知還有沒有在天上飛來砸人的東西。

  老闆慌不擇手的抽出系在腰間的圍裙去給兩人擦。邊擦又看向蹲地慘嚎男人，邊不停點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志歡此生從未見過此幕。只呆立當場，右手緊捏自己身上的青色條紋短袖邊緣，不知所措。

  引發這一切的戴明與吳陽已是目瞪口呆，心口俱惴惴——

  戴明：完蛋了，要賠好多錢了。搞不好還會被打……

  吳陽：完蛋了，花了那麼多錢，一口沒吃。可能還要賠錢……

  憤怒的人聲開始在只幾個平方的店內散發劇烈的喧囂——

  總而言之，顧客有需求：三桌吃的水煮要免費；醫院要去；賠錢要有。

  戴明挺身而出！

  跳出來大叫：「放開那兩個女孩！讓我來！」

  ……

  從醫院出來，吳陽的臉已經怒的像一條隨時要咆哮擇人而咬的瘋狗。

  「師兄。算帳吧。責任都在我。錢我一人承擔。」戴明痛心的笑著狠狠吸了一大口煙，步履有些輕浮的走到吳陽身邊，抬手輕輕拍了拍其憤怒的不停顫抖的肩，輕聲張嘴。

  吳陽還未說話。後面有人跑來叫喚：「小戴！這筆醫藥賠償錢不能你一個人出。全是我女兒撞我造成的，怎麼能讓你出錢呢？」

  戴明回頭看了眼跑來的美麗老闆，側過身子把背脊挺的筆直，仰頭望黑天，抬起右手擺了擺，拿起左手把唇間的煙抽出，用右腳踩滅——「臥槽！」

  光腳被煙燙的跳在戴明的右手上求安慰。

  右手只安慰了右腳兩秒，便立刻顫抖的重新立在有些發涼的灰色石地板上。

  戴明這才再複方才姿態，平靜的望了望老闆後面小跑而來漂亮小女孩，義正言辭的張嘴：「不要再說了。沒有我去說小志歡的鼻孔，就不會有這種事情。既然因在我的嘴，那這果就該我承擔。你一個人帶小孩也不容易……」

  已走近的老闆略低下頭，望著自己浮誇的胸肌，張開紅唇：「你真這麼認為？」

  戴明平靜著一張普通的臉，深沉地望著前方喧囂來往的車輛和十字路口亮起的綠燈，輕輕點頭。

  老闆扯了扯腰間的圍裙，把頭抬起，神色嚴肅，輕啟紅唇：「在這茫茫人世間，我從沒遇過像你一樣說話有道理的人。這樣吧，小戴，你照顧我店裡的生意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最少都有三十三次。這次你們造成我店裡的損失，你們就賠兩百便算了吧。好吧？」

  ……

  夜已好深。天上不知長什麼樣的月又躺在柔軟的雲堆里舒服睏覺。

  兩人用腳走在一家名叫「這是一家好酒吧」的酒吧門口的馬路邊上把屁股放下。

  吳陽馬上拿出手機開始憤怒張嘴算帳。

  「買煙的錢：91元！

  「買水煮的錢：59元！

  「害老闆一個小時沒做生意、酒瓶摔碎、清掃、精神損失等的損失：200元！」

  戴明詫異插嘴：「200元的前面，老闆說了這些話嗎？」

  吳陽憤怒張嘴：「她雖然沒明說，但意思就是這樣！你要站出來裝英雄大喊：放開那兩個女孩，讓我來！那就要做好承擔這些後果的準備！」

  戴明哆嗦著手拿出煙盒抽出煙，點燃、深吸，低頭望著自己光溜溜的赤腳，不再說話。

  吳陽繼續瞪著手機憤怒張嘴：「長發紫背心男用創口貼貼流了幾克血的頭的醫藥費、檢查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費、衣物損失費、水煮沒吃完費：2838元！」

  戴明再次忍不住張嘴：「他誤啥工了？這大晚上他還要去上班？是有墳地的門沒關，他要去負責關門麼？」

  吳陽憤怒張嘴：「之前是誰大氣的大手一揮，說全讓你來的！？他之前說誤工，你怎麼不問！？現在你問我我去問誰！？」

  戴明哆嗦著手繼續抽菸，低頭望著自己光溜溜的赤腳旁爬來的一隻螞蟻，不再說話。

  吳陽繼續瞪著手機憤怒張嘴：「棕衣男大腿燙了些紅塗了紅黴素軟膏的醫藥費、檢查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費、衣物損失費、水煮沒吃完費：3265元！」

  戴明哆嗦著手把煙戳在腳下黑色柏油路上滅了，抬眼盯在馬路對面獨自走來的一條美麗身影。那美麗身影著一條綠色短裙，兩座高昂的「山峰」被藏在一件紫色背心內。

  吳陽繼續瞪著手機憤怒張嘴：「黃毛腳掌磕在桌上有了些紅，塗了點鹽水的醫藥費、檢查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費、鞋子損失費、水煮沒吃完費：4326元！」

  憤怒報完所有帳目的出處後，吳陽開始加算帳目總數。

  戴明的眼隨著女人紫衣都快藏匿不住的高昂「山峰」近來變大，而瞳孔收縮。

  女人修長的黑腿也隨著空間近來而愈來愈修長、黑美、晃眼。

  高昂的紫色美麗「山峰」因路過自己而不再見，卻冒出來兩座半弧的、美麗的，不停左右上下晃動的綠色「山坡」。

  吳陽花了三十八秒終於算出戴明所欠自己的總帳，起身憤怒咆哮張嘴：「你特麼一共欠我10779塊錢！」

  戴明被吳陽的咆哮聲打斷了欣賞的目光，抬頭迎向那雙憤怒的眼，渾身顫抖地張嘴：「你說多少？」

  「10779塊！你特麼什麼時候還錢！？」吳陽再次發出憤怒的咆哮。

  聽得所欠數額，戴明痛苦的抱住頭，低聲說話：「人生啊……我的人生和錢的關係一直不太好啊。這樣吧，每周六天我去做兼職。賺的錢就用來還你好嗎？」

  吳陽也痛苦的抱住頭，扯著自己不生一根毛的頭皮，憤怒張嘴：「每個月總額十個點的利息。不然我的手機肯定不會同意它失去那麼多錢的。」

  戴明抱頭上下點著，願意承擔如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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