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挑糞路線圖

  「戴兄，你在看甚麼？」高耳陰惻惻的聲音忽然打破戴明的美好感覺。

  戴明怔然轉首，見到一幅令他意外的畫面：高耳的耳變得尖尖，似狼耳；左手舉得高高，手心揣滿銅錢；面色慘白。

  「高兄，你把手舉那麼高，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像高手麼？」戴明後退兩步，勉強自己去笑。心裡卻莫名：不該如此呀，他鋪墊了這麼久，無非是讓自己幫他做任務，簡直找不到現在就害自己的理由的。

  「你過來。」高耳陰惻惻的張嘴，仰頭望了望璀璨的星空，再低聲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佑我百邪不侵，萬惡不擾。」

  戴明再怔然，有感環顧周遭忽然的寂靜。見那些被紅燈籠照得面色血紅的行人全佇步，一動不動的望著自己，兩眼木然。

  「臥槽！」戴明頓覺不妙，趕緊跑去看起來反而比較正常的高耳旁。

  方至高耳身旁半米處，戴明便發覺那些佇步望自己的行人瞬間恢復了正常。該行的行，該笑的笑。把這片天地再次放進了喧囂。

  「高兄，請你說話。」戴明咧了咧嘴，覺得心口跳的劇烈。

  高耳未答，頓了一會兒，才用低下的右手從口袋掏出幾枚銅錢塞給戴明，面色仍蒼白的張嘴說話：「在這裡，晚上不帶銅錢出門，就是修到信境、太清境、如來境，還有你們NPC修士的甲級，大抵也會寸步難行吧。」

  聞言，戴明似有所覺。轉首望了望周遭人群，抬眼看了看天上明月燦星。然後緊握手上的銅錢，學著高耳那樣，緩緩把握著銅錢的左手舉高。再惴惴開口：「高兄，請你說得再明白些。你也知道我來這裡的時間並不多。我那個挨千刀的師父啥也沒和我們說。」

  戴明確實對柳一連帶那韓一二長老有些不滿了。美其名曰來京宗進修，卻連番遭遇恐怖。至少事先透露些自己這些人要遭遇些什麼，好事先做至少一點點準備罷！

  高耳搖了搖頭，示意戴明把眼望前。

  戴明轉頭去望街頭，望見前頭十數個舉手前行的同道中人散在人群里走來。再回首，亦見十數個舉手前行的同道中人在人群里走來。

  「這麼多同道中人……」戴明還想說，被高耳立刻打斷：「不要說，一切回去再說。」

  戴明閉嘴。好奇看舉手人。高耳忽然伸出右手摟住戴明脖子，用力別正手肘內的脖子，目不斜視，聲音沉重：「不要看，一切回去再看。」

  兩人再走。終至人群稀少、舉手人一個不見的城西文化區新華街。

  高耳這才把摟住戴明脖子的右手放開，微微佝著上身，把右手搭在一旁的青磚牆上，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戴明抬起右手揉了揉脖子，咧開嘴，覺得回去要好好洗洗。仍舉著自己的左手，看了看燦爛星空，問：「這就是明天我們挑糞的地方？」

  高耳輕輕點了點頭，正了正身子，把右手撫在自己像狼耳一般尖的右耳上。

  戴明見那右耳恢復了本來模樣，又見高耳把右手撫在自己像狼耳一般尖左耳上，也使之復了本來模樣。如此，好奇攜著他張嘴去問：「把耳朵變那樣是有什麼用麼？」

  「放大手中銅錢散發的庇佑之力的範圍。」高耳的臉上又作了愁苦，又張嘴：「戴兄，咱分頭行動吧。早點勘探完，也就早點結束這驚嚇之苦。這是一張紙和一支筆，到時把你看見的門戶編號，道路名稱都依次記上去。最後我們再在這裡匯合，可好？」

  兩人正在新華街的一條小巷裡。

  戴明接過一張A4白紙和一支「水潤」牌黑色水筆，點了點頭，然後又有些茫然的望著高耳。

  「怎麼？」

  「我從來和路痴不分你我……」

  高耳愁苦的臉上一滯，忍不住笑了，上下看了戴明，然後抬起右手指著小巷盡頭，張嘴：「你看，新華街就是這條巷子。這條巷子前面有什麼我也不知道。但你看，一般巷子的進口都會貼一塊木牌，上面會寫上街道的名稱。我往這條巷子一直走，一直記門戶編號。到了小巷盡頭，我會往右。你就從小巷盡頭的左邊去走。然後見了牌子寫了『新華街』的，就去逐戶記門戶編號。」

  戴明一下就懂了，笑著點頭。他忽然覺得高耳除了小氣，腦子倒好使。

  見戴明懂了，高耳便舉著握有銅錢的左手，嘴叼白紙，右手握黑色水筆，沿途去記門戶編號。戴明舉著握有銅錢的左手快速走去小巷盡頭，望著左邊小巷果然貼了一塊木牌：新華路西。

  戴明望著在月光下望得清楚前路的小巷，靜謐的當下，燦爛的星空明月，忽然感覺歲月靜謐美好。

  人生有事可做，還是與以往不同的事去做，戴明真心感覺美好是如此真實不虛。閉上眼，仰著頭，靜享這美好。忽然，戴明覺得腦子裡有東西進來，是熟悉的NPC之力。

  戴明快樂的笑著，把意識隨著方來的NPC之力進去大腦深處。見得自己原先的四種NPC之力被一層淡淡的黃光包裹著，而這新進的NPC之力正繞著第四種被他名為「平靜」的那團NPC之力的外頭不住旋轉。

  四種NPC之力，被戴明分別名為：唯我、當下、慈悲、平靜。

  ……

  戴明快樂走去「新華路西」的小巷裡記門戶編號——13號、14號、15號……

  待他記到16號時，那戶門口放置了兩座吐著舌頭的石狗的大木門，忽然吱嘎一聲被人從內里打開。

  忽然，從兩門縫隙探出一個頭扎兩個辮子，滿麵粉嫩，十六七歲的美麗少女。少女立刻便見了戴明舉高左手，一嘴叼白紙，右手拿筆的奇怪模樣。

  少女本能的嚇得驚呼一聲，縮回了頭。再「砰」的一聲，把木門給關了。

  戴明愕然。剛才那少女怎麼生的那般可愛？那鼻子是小巧的？嘴巴是粉嫩的？眼睛是大而圓又美的？頭上的辮子有點像水煮店老闆娘的女兒志歡小妹妹？臉是帶著嬰兒肥毫無瑕疵的？

  咧嘴笑了笑，戴明叼著白紙一角，仍盯著關上的木門間隙。期待那個美麗的少女頭再次冒出來，讓自己去印證方才所想的美好是不是事實。

  只看了一會兒，鞋子踩在石板上的有節奏的「噠噠」聲忽然從左側傳來。

  那聲音愈來愈清晰。

  戴明轉頭去看，一個舉著右手，身材修長，著灰色道衣，頭冠長發的年輕俊男走來了。

  那人自是也見了戴明嘴叼白紙的奇怪模樣，走來的腳步微微一頓，英俊的面上露笑，遠遠的就開嘴說話：「這位同道，你是儒家弟子麼？」

  戴明身著杏色長衫，頭頂束冠長發，不是和尚，也不像道士，故那人會這麼去想。

  戴明抬起右手把嘴上白紙拿著，也微微一笑，張嘴：「不是。我是NPC修士。」

  英俊道士走來的腳步再次一頓，眼裡冒著奇光，面上的笑更濃，加快腳步而來。微微躬身，單手切掌施禮：「是貧道眼拙了，道友莫怪。」

  戴明學之，也切掌躬身，笑道：「沒什麼怪不怪的。我臉上也沒有刻著我是誰，從哪裡來。道友怎麼稱呼？我叫戴明，戴著光明的戴，戴著光明的明。」

  「好名，好名啊！貧道俗名孔方。」英俊道士正身打量著戴明，笑容和熙，音聲平和。

  戴明感覺此人面善，附笑張嘴：「道友的名字也好啊，真好。」

  兩人隔著兩米餘，相視笑著，就這麼讓時間在寂靜里孤獨的走。

  時間孤獨寂靜的走了好一會兒，戴明見那人不走，只好張嘴說點別的：「道友，這兩條狗很可愛啊。」

  孔方怔了一下，順著戴明的眼睛去看門口兩座石狗，才笑著接口：「是啊，這兩條狗很可愛啊。」

  兩人又相視笑著，讓時間繼續在寂靜里孤獨的走。

  戴明終於忍耐不住，覺得那可愛女孩大抵是不會再探出頭來讓自己去印證美不美了。便後退幾步，說：「那我去忙了。道友有緣再見。」

  孔方仍笑著，嘴裡說著：「好好好，道友去忙。有緣再見。」

  戴明轉身走了八步，忽然再次聽見木門輕輕打開的「吱嘎」聲。他猛然轉身回頭，於大門斜處見了一雙明亮的大眼在門縫後正滴溜溜的轉動。

  那雙大眼似乎瞧見了目標，變得更加明亮起來。她輕輕的扒開木門，笑著那張嬰兒肥的美臉蹦出一個綠色的修長身子。

  女孩著一身翠綠的長褂，輕輕的回手帶上木門，然後歡快的蹦到忽然神情變得僵硬的孔方身前。她忽然伸出脖子，踮起腳探出扎了兩個辮子的可愛腦袋，在孔方英俊的臉上輕輕啄了一下。

  收回腦袋，女孩歡笑張嘴：「孔哥，你終於來見我啦！你不知道剛才我聽到腳步聲以為是你來了，誰知見到一個同樣舉著手的醜八怪，可是把我嚇了一跳呢。」

  孔方僵硬著的臉抽搐了一下，朝只八步遠的戴明抱以難看的笑，聲音也不再和熙，而是低沉：「道友，我這邊有事要忙，你去吧。」

  女孩聞言愕然回首，見了戴明笑容滿面的臉，嚇得又是一聲驚呼，把頭埋進孔方懷裡不再動。

  戴明笑著點了點頭，揮了揮衣袖，帶走了一片悲傷。

  那麼可愛的一個女孩，居然說自己是醜八怪。那麼可愛的一個女孩，居然去親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