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南華經》過於抽象

  「如同鼓盆而歌？」許順說道。

  莊子的妻子死了，莊子鼓盆而歌。

  他也因妻子的死亡而悲傷，但後來想到生命的本質，就是從無到有，從有到無，如同四季循環一樣。

  哭泣是不通曉天道與天命的做法，所以他選擇作歌來表達對生命的理解和接受。

  聽起來顏開宴也是類似的。

  「想不到你居然讀過《南華經》。」藍道人高看了許順一眼。

  他這個徒兒居然看過這個。

  「《南華經》過於抽象，你還是少看點好。」藍道人又勸誡道。

  不是，你都這麼抽象了！

  怎麼有臉說《南華經》抽象的！

  自己整天袒胸露乳，還說別人！

  許順心中吐槽，嘴上說道：「我覺得還好啊！」

  《莊子》想像奇幻，構思巧妙，文筆汪洋恣肆，瑰麗詭譎，意出塵外。

  讓多年前第一次讀到的許順，忍不住發出感嘆。

  牛逼！

  太牛逼了！

  「鼓盆而歌之中，南華真人因為感悟到生命循環，而理解生命，不再悲哀。」藍道人繼續說道：

  「那麼，他與她妻子的感情呢？」

  「啥？」許順一愣。

  「他的妻子與他相濡以沫那麼多年，現在妻子走了，他應該傷感的是這段感情，而不是生命的死亡。」

  「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鼓盆而歌，未免太過無情。」藍道人傷感的說道：「百里道友與我相識幾百年，我們年輕時降妖除魔，相互挖坑。」

  「如今，他安安穩穩地大笑而走。」

  「我為他高興，為自己而感到悲傷。」

  「偌大的世界，我的損友又少了一個！」說到最後，藍道人語氣略帶哽塞。

  許順想到之前藍道人說的：「不懂得喜悅生存，也不懂得厭惡死亡；出生不欣喜，入死不推辭；無拘無束地就走了，自由自在地又來了。」

  藍道人卻是沒有喜悅生存，也並沒厭惡死亡。

  他只是在傷感。

  仙人也是人，也有朋友，也有珍視的友誼。

  不然整個世界，既沒有朋友，又沒有親人和愛人。

  整個世界都是背叛與殺戮。長生又有什麼意義呢？

  與人打交道，會很煩惱。但是與和脾氣的知己好友打交道，只會感受到有趣。

  許順在前世的時候，也是如此。

  剛到一個陌生的城市去打拼，在城市之中，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沒有家人。

  每天只有上班、下班，上班、下班，那種感覺，感覺自己不是活著。

  而是如同一個上班掙錢的機器，一隻在社會之中，只知道吃喝睡工作的牲畜。

  還好有幾個損友在網上一直保持聯繫，才讓許順度過那段麻木的日子。

  想像一下，如果成為了長生不死的仙人。那麼每天都是打坐修行，打坐修仙。

  孤獨的長生，不亞於坐牢。

  彼時成仙與坐牢，唯一的區別是無期和有期了。

  那便不是修仙，是修牢了。

  「師父，你不是還有徒弟我嗎？」許順寬慰道。

  藍道人很快就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看了看許順，笑說道：「徒兒你要好好修行，別讓為師黑髮人送白髮人吶！」

  許順發現這段時間的接觸，藍道人有個特點。

  就是調整情緒很快。

  他也會開心，也會煩惱，也會悲傷，但是他每次都調整地很快。

  情緒影響不到他太久。

  他的內心如同一顆明珠，情緒似風纏繞在明珠上面，不僅不影響明珠，反而增添明珠色彩。

  這就是大乘境的修士嗎？

  還有黑髮人送白髮人什麼鬼！

  明明都是白髮人送……

  許順看了看藍道人大胖腦殼上面的烏黑鋥亮令人羨慕的發量，想到如果自己不成仙，還真是黑髮人送白髮人！

  「放心吧，師父！我一定到仙界找你的！」許順豪言壯氣的說道：「順便拳打祖師爺，讓他祖師爺自己背那嘮叨子《度人聖賢福德無量經》！」

  「哈哈哈~」藍道人大笑道：「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許順不服道：「一年不行，就是一百年。一百年不行，就一千年。」

  「一千年不行，就一萬年！」

  「終有一日，我肯定會打到祖師的。」

  藍道人滿意的看著許順，他大笑著說道：「我說的不可能是因為，在你來到仙界之前，我已經打敗了祖師！」

  「……」

  許順不由得豎起了一個大拇指，說道：「吹牛逼，還是師父你會吹！」

  「那是！誰讓我是你師父呢！」藍道人拍著肚皮，帶頭調轉了方向。

  師徒二人就這麼有說有笑，繼續向前走。

  他們之前是去北面回宗門，現在要去東面赴宴。

  因為是臨時改道，所以山間的小路，都是雜草橫生，甚至都不是路。

  十分難走。

  許順走了約莫半日，走地滿頭大汗。

  他回頭看去，就看到山路蜿蜒曲折，像一條巨蟒在崇山峻岭間穿梭。

  得虧他現在有修為在身，不然還真爬不到這裡。

  說起來，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就是在山村里。

  拜師跟著藍道人，也是在山裡亂逛。

  山連山，山外山，到處都是山。可把許順這個前世在平原長大的人，從喜歡山到厭惡山。

  爬山真的累，什麼時候才能來到前世的千里大平原！

  「徒兒，為師在前面等你！」藍道人身形如鳥，三步兩步，就跳到一個幾十米高，將近九十度的斷崖。

  「臥槽……這也要爬啊！」許順看著那斷崖上，都是雜草與亂石，坑坑窪窪的。

  我特麼的不會爬到半路上，手一滑，把自己摔死吧。

  許順很猶豫。

  「區區小坡，難道就難倒我要手撕祖師的紫才徒兒嗎?」藍道人站在山坡上，陰陽怪氣的說道。

  「師父，你都是大乘期的修士，何不手一提，就把我帶上去呢？」許順從來沒有玩過攀爬。

  他看著這山崖，有些畏懼。

  儘管他知道藍道人可能不會讓自己摔死。

  藍道人居高臨下，對著山崖下的許順說道：「今日我可以幫你，明日可以幫你。」

  「等到為師飛升了，誰能幫你？」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修行如同山路，都要一步一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