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雙馬尾

  一萬五千兩白銀被送到了寶順洋行，容閎開始給邵全忠聯絡買槍。

  這事邵全忠使不上勁，全交給容掌柜了，自己領著張斯文去逛上海灘。

  這個時候，上海租界剛開埠十五年，還沒有魔都和東方巴黎的美譽，十里洋場初具規模，卻沒有後世繁華。

  男人逛街，不會流連忘返，而是直奔主題，來到了一家寧波人開的裁縫店。

  上海灘專做西裝的著名的「紅幫」裁縫現在還沒有興起，裁縫店還是在做大清的傳統服裝，不過這正好，邵全忠也不是來做西裝的。

  一進店，邵全忠就直接找老闆套瓷，要自己設計一套女式學生裝，請老闆訂做。

  張斯文眼看著義兄手持毛筆，刷刷點點，一套新式服裝躍然紙上。

  短襖上衣，旗袍式斜排紐扣，寬大的喇叭袖，配上及膝的黑色中長裙，即使張斯文不懂服裝設計，也覺得看著新潮舒服。

  讓張二傻子注目的是服裝的模特，圓臉，笑容甜美，寥寥幾筆就很傳神，一下子就能認出來，這原型是容掌柜的女兒。

  張斯文會心傻笑，義兄這是春心動了啊。

  寧波人菜刀、剪刀、剃頭刀「三刀」的技術馳名天下，裁縫的本事很高的，照圖裁剪完全沒問題。

  服裝對老百姓來說很貴，也不過幾兩銀子而已，邵全忠還是花得起的。

  邵全忠特意加錢，老闆連夜加班，第二天就拿到了成品，帶著張斯文去給容宅送禮。

  邵全忠泡妞只是順便，衣服也不值幾個錢，主要是對容閎表達謝意。

  容閎愛國，免費幫忙，自己要是塞錢給回扣就俗了，也會影響自己在容閎心中的形象。

  容閎大公無私，對女兒總是關愛的。

  他把老婆孩子扔在家裡，去美國讀書，一走七年，對孩子是相當愧疚的，自己討好他的女兒，一定會擊中他的軟肋，不得不收。

  到容宅的時候，容掌柜還沒下班，容慧見是這兄弟兩人，笑盈盈就開門把兩人迎進去了。

  「慧兒妹妹，這是我剛設計的新式服裝，感覺特別適合你，你不妨試試。

  穿上這身衣服，慧兒你一定漂亮得不得了。」

  邵哥哥還會設計服裝，這也太多才多藝了，還懂給女孩子送衣服當禮物，嘴又甜。

  在這個包辦婚姻時代，這種自由戀愛的追求行為十分難得。

  容慧心裡甜絲絲的，抱著衣服就跑進了臥房，把兩位客人留在了廳里。

  門一開，容掌柜回來了，「邵大人，你們在太好了，買槍的事情已經辦妥了。」

  邵全忠一驚，這速度出乎他預料啊。

  容閎是誰？寶順洋行在上海灘的兩大經理人之一。

  寶順洋行又叫顛地洋行，總部香港，在上海的生意，一共兩項，賣鴉片，收絲茶，貿易這就平衡了。

  寶順洋行是上海灘最大的商行之一，容閎是負責收絲茶的經理，能做寶順洋行上海分行一半的主，影響力大了去了。

  「邵大人，我給你買到了英國最新式的恩菲爾德P1853來復槍，配刺刀，帶一千發子彈，每套九十兩白銀。

  一百杆現貨，花了九千兩。

  另外，派『水妖』號飛剪船，去香港進貨，又訂購了五百杆，訂金一千兩，剩下的錢你拿貨的時候再付，還有五千兩富裕，你拿回去吧。」

  什麼叫有人好辦事，洋行經理髮力，邵全忠花便宜價買槍的大計第二天就辦成了。

  為啥這麼快呢，容閎說了算有力度是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邵全忠作為大清武官，找英國洋行購買軍火，這可讓寶順洋行高層興奮得不得了。

  從咸豐六年開始，英法聯軍就開始了對大清國的戰爭。一直打到如今的咸豐十年，英法聯軍打進了京城，圓明園都被燒了，大清國要是對英國法國有什麼好態度那就怪了。

  美國因此撿了便宜，華爾兄弟組建了洋槍隊，幫大清打太平軍，同時往我大清大賣軍火。

  他們就是賣得貴，我大清也認了，還包銷，這錢是不能給可惡的英國鬼子掙去的。

  亨利華爾又是個大清通，回扣給得飛起。大清買軍火、雇洋兵的錢源源不斷流入華爾兄弟腰包。

  英國洋行只能看著眼紅，這軍火的錢算賺不到了。

  所以容閎拿來了邵全忠的來復槍訂單後，寶順洋行的高層大喜。

  這是撬開大清軍火貿易渠道的機會啊，便宜也賣了，一定要打破美國人的壟斷。

  當然，加上子彈成本十兩銀子左右，賣九十兩，即使去掉遠洋運費，這也算暴利了，只是沒有美國人宰那麼狠而已。

  沒有現貨怎麼辦呢？這對上海灘最大的洋行是問題麼？

  英租界的英國衛兵、印度巡捕自己要用槍，當然由英國洋行供應，這存貨還是有點的。

  寶順洋行存貨不多，容閎馬上聯絡渣甸洋行（後來的怡和洋行）、沙遜洋行，把他們的存貨全勻了過來。

  還不夠，洋行分公司總經理親自出面，找英租界的衛兵、巡捕頭頭們商量，把現役備用的挪用過來，總算湊夠了一百桿槍。

  至於訂貨那五百杆，邵全忠手裡沒那麼多錢——不管先訂著。

  邵全忠已經策劃好了下一步的搞錢計劃——手裡有了一百桿槍後，能操作的事情可就多了，邵全忠會讓手下拿著槍老老實實呆著麼？

  邵全忠一躬到地，「多謝容掌柜鼎立相助。

  貧時贈鐵，強於富時贈金。

  他日邵某若有所成，定不忘容掌柜此刻的雪中送炭。」

  容閎擺擺手，「容某是否富貴無關緊要，只希望邵大人早日打出個局面，到時候容某免費去給大人打工，把咱們華夏建成工業國。」

  「一言為定。」

  兩人擊掌，容閎這「劭系」大佬的身份就此確定。

  「爹爹，你看好看不？這是邵哥哥專門給我設計訂做的，邵哥哥好有才華啊。」

  看女兒蹦跳著跑出來，容閎呆住了。

  淡青色的學生裝，黑色中長裙，既有大清特色，又有西洋風味，以容閎的品味，一下就就看出這套服裝不簡單。

  那能簡單麼，這可是風靡晚清民國的標準學生裝，容慧一穿上，一下子這氣質就抬升了一大塊。

  「看，爹爹，這是邵哥哥畫的設計圖紙，是不是太有才了？」

  「邵哥哥」的稱呼一出，一股危機感傳遍全身，容閎頓覺不好，自己的寶貝女兒危險了。

  「啊——不對，邵哥哥畫的是雙馬尾，我要重新梳一下頭去。」

  看女兒急急又跑回了臥房，容閎長嘆一聲，一種既欣慰，又捨不得的老丈人心態一下子湧上心頭。

  「賢侄啊，你可曾婚配？」

  這年頭十六七歲就成婚，邵全忠沒準家裡有老婆了，自己女兒豈不白費心思，女兒給人做妾是不可接受的。

  「邵大人」變成了「賢侄」，這已經充分表明了容閎的態度。

  邵全忠一躬身，「大業未成，何以家為，小侄尚無家室。」

  容閎不往下說了，不能進展這麼快。

  還得觀察下，這見識高超的邵大人，真正打仗做事的本事，別是個只會忽悠的馬謖就不妙了。

  容閎和梳雙馬尾的容慧送邵全忠出門，換了髮型的容慧更顯活潑靈秀，走出很遠，邵全忠還戀戀不捨回望。

  到港口，帶上九個親衛，雇了車，去寶順洋行將一百套洋槍和沒花出去的五千兩白銀運回了船上，邵全忠並沒下令開船。

  找到了在港口晃悠找活，餓得發晃，眼前發黑的普魯士猶太人埃文。

  消息靈通的埃文已經得知了邵全忠買到了便宜好貨的事情，以為邵全忠是特意來笑話他的，高傲地揚起了頭。

  「咕，咕！」

  肚子出賣了他。

  邵全忠背手笑眯眯看著這個落魄掮客，「你幫我辦件事，要是成功了，我給你找個賺錢的穩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