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碾壓

  宋老三一聲令下，快槍連集體槍下肩，端起槍，弓著腰，跑步前進，迅速分散。

  邵恆忠看得奇怪，這些兵站在一起看上去紀律性十足，這咋這麼會就跑散了呢？

  實際上這九十人是以班為單位形成了散兵線，在距離圩子城牆七十步的地方停下，集體臥倒。

  真正古代打仗，城牆外一百步內都在弓箭射程以內，現在——沒有人肯下那麼多功夫在弓箭上，七十步就很安全了。

  邵全忠拿起胸前的望遠鏡，觀察城牆上的動靜。

  現在的望遠鏡技術已經相當成熟，邵全忠手裡的，是英國路易斯卡塞拉手持雙筒黃銅望遠鏡，基本跟邵全忠上輩子拿的差不多了。

  鏡頭裡，城牆上，劉二拐子手提八卦刀，正在走來走去，布置防禦。

  圩子裡二百多壯丁幾乎全部上城，滾木礌石齊備，金汁熱氣騰騰，臭氣熏天，有好幾十個拿著弓箭嚴陣以待。

  劉二拐子忽然停下，手指著自己和邵恆忠的位置，跟手下在說著什麼，邵全忠嘴角微微翹起，嘴裡擠出三個字，「你死了……」

  話音未落，劉二拐子腦門上冒出一個血洞，忽然仰面摔倒，八卦刀噹啷落地。

  這位武林高手，一身武藝毫無發揮餘地，在忠字營的進攻中，第一個被爆頭。

  邵全忠放下望遠鏡，笑罵了句，「宋老三這個憨貨，太特娘的自信，這麼遠打胸口才是正道。

  萬一沒打著，你這人可給我丟大了。

  不過，人跟人比得死啊，這小子比我管還直。」

  宋老三天生神射，邵全忠都羨慕，為了槍能打得准，甚至故意沒上刺刀，精益求精。

  隨著宋老三的第一槍打響，九十桿來復槍幾乎同時響起，槍響得跟爆豆一樣，城上瞬間就倒下了二三十人。

  七圩子裡面的家丁基本全姓劉，劉二拐子死了，並沒有炸營混亂，馬上有他的兄弟接過了指揮權。

  快槍連趴在地上，一個個抱著槍，盯著城頭。

  只要有一個冒頭的，立馬會遭到好幾顆子彈的打擊，很快，城牆上就看不見人了，沒跑，都學乖趴下了。

  林波仔一聲高呼，「兄弟們，跟我沖！」

  目光中帶著瘋狂，扛著黑火藥炸藥包，第一個沖了上去。

  林波仔的身後，跟了一個排的工兵，都是肩扛炸藥包，身背竹麻盾，盾牌下腰間還別著工兵鏟。

  竹麻盾這玩意不是忠字營的標準裝備，是原來楊永的團練留下來的舊裝備。

  忠字營沒炮，攻城得拿炸藥包，這落後裝備暫時還淘汰不了。

  林波仔帶的也不是專業工兵，其實忠字營全體訓練土木作業，只不過他手下沒槍，現在就充當工兵了。

  邵全忠嘆息，「波仔是真猛啊，兄弟你這麼拼我有點不放心啊。」

  城上還是有人會突然冒頭觀察下，再迅疾地縮頭。見有人衝鋒，幾十支箭立刻盲射了出來。

  拋射沒有準頭，按估計的位置射蒙概率，可還是有兩個士兵中箭負傷，波仔單人沖得太靠前，反而沒射著他。

  工兵們衝到城下，抄起工兵鏟開始挖洞。

  黑火藥炸城牆這種攻城方法，歷史悠久，李自成攻開封的時候就用過。

  洪秀全打下金陵靠這招，清軍圍安慶，最後破城也是炸開了城牆。

  城上的人知道忠字營要幹什麼，滾木礌石拼命往下扔，金汁也雨點般淋了下來。

  不過，由於被來復槍進行了非常徹底的火力壓制，城上沒人敢冒頭，都是躲在城垛後盲扔，這準頭就差了很多。

  工兵們二十多人一起挖，十幾個人手持竹麻盾抵擋，偶有負傷，並不影響大局。

  七圩是所謂的「土圩子」，俗稱土圍子，不是石頭壘的，這洞挖起來非常快，很快洞挖得足夠大，三十多個炸藥包填了進去。

  放好火藥，工兵們撤退，還抬著兩個被滾木砸斷腿的。

  林波仔親自斷後，點燃了火捻子，轉身就跑，跑出幾十步臥倒，雙手緊緊捂住了耳朵，張大了嘴巴。

  「轟！」

  一聲劇烈的爆炸。

  現在TNT都要出了，壓縮黑火藥技術已經成熟，這麼多壓縮黑火藥炸藥包，就是石頭牆也崩上天了。

  土城牆被炸開了一大段，灰塵滿天。

  邵恆忠見人家輕輕鬆鬆就把城牆炸開了，人都沒死，就是傷了幾個，深刻體會到快槍的威力。

  人家有快槍，就能以少打多，不用十則圍之了，時代變了，戰法也變了啊。

  下面要拼命了，這個不能用長官幫忙了。邵恆忠手裡雁翎刀一揮，「兄弟們，跟我沖！」

  四百多通州團練手持大刀長矛，嗷嗷叫著從缺口沖了進去。

  裡面的劉氏子弟個個習武，保衛莊子士氣高昂，手持八卦刀進行反衝鋒。

  莊子裡開始殘酷的肉搏，到處都是刀槍入肉和慘叫的聲音。

  海青湊到邵全忠身邊，滿臉焦急，「二哥，通州團練衝進去了，咱們不跟著沖麼？

  咱們不上，莊子裡的銀子估計沒咱們份了啊！」

  邵全忠擺擺手，「咱們炸開城牆，已經夠用了，別跟人搶功勞。

  至於銀子，我有的是辦法搞。圩子裡這點銀子，沒了就沒了，我倒是更看中邵恆忠這個人。

  我自詡看人准，這小子忠厚的面相和到目前為止的表現，讓我想起一個老兄弟啊……」

  邵全忠負手而立，眼睛裡居然難得有水光閃動，不知道想起了誰。

  來復槍第一波攻擊，打死了不少城牆上的人，現在通州團練的人數是圩子裡的兩倍。

  邵恆忠的兄弟們也都是久習槍棒，跟劉家人棋逢對手。

  單兵棋逢對手，數量差距巨大，劉家第一高手劉二拐子還死了，圩子裡的人越打越少。

  最後一夥劉家子弟上船從長江逃跑，這就追不上了，剩下的都被捉了俘虜。

  聽到圩子裡通州團練的歡呼，顯然已經取勝，海青一拍大腿，一臉痛惜。

  「完，這銀子是徹底沒了。

  唉，咱們白白行軍兩天，浪費了這麼多子彈和火藥，全給別人做嫁衣了，二哥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邵全忠果然在笑，「三弟你預料的不一定對。」

  隨即喃喃自語，「邵恆忠，你是不是有前程，就看你現在的表現了。

  表面上，我能讓你高官厚祿，是你的貴人。

  不過，其實我更需要一個你這樣的人，別讓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