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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單刀赴會

2024-09-17 14:53:42 作者: 胖哥老李
  下午,一直寒冷的天兒忽然變得暖和了一些,風也停了,天上的雲卻益發濃厚。

  大運河西岸,一支十幾人的隊伍緩緩向東而來。

  隊伍打頭的是一乘兩人抬無篷小轎,兩個皮膚黝黑的轎夫吭哧吭哧走得十分吃力。

  前面是一座小河溝上的石橋,前面的轎夫高呼,「人走橋上過!」

  後面的轎夫因為有轎子的椅背擋著,看不見前路,只能聽前面轎夫的指引,當即應答,「水往東海流。」

  意思是:收到!

  小心翼翼過了橋,前面轎夫喊,「大路一條線!」

  後面應答,「跑得馬來射得箭。」

  轎上坐了個胖子,圓臉白面無須,帶著一副上海灘最新款英吉利墨鏡。

  頭戴六合瓜皮帽,身穿絲綢長衫,外披狐裘,右手裡揉著兩個鐵膽。

  後面跟著的十三太保都騎馬,轎子走得緩慢,馬也只能小碎步跟著。

  十三太保一個個滿臉橫肉,絡腮鬍須,護心毛扎里扎煞,有挎刀的,有背六棱鐵鐧的,有腰間掛著子母鴛鴦鉞的,還有兩個佩著法蘭西單打一燧發手槍。

  這十三太保勇則勇矣,面相看都是有勇無謀的沒腦子之輩。

  侯博秋手下不是沒有智勇雙全的人物,但他不敢用,怕遭了算計。

  邵全忠知恩圖報、俠肝義膽的名聲在外,靠個人魅力加成立起了威望,多聰明的人都敢用。

  侯博秋一黑得發亮的黑幫頭子,沒有那些高端的玩意,就要處處小心,打壓後進。嗯,覺得自己很聰明。

  侯博秋是能騎馬的,早年也是嘯聚一方的豪傑。但他現在就喜歡坐在敞篷轎子上,背靠竹椅,很有人上人的大佬感覺。

  侯霸天搖頭晃腦,嘴裡輕哼著徽劇的唱腔,「赤面長髯武藝強,兵機戰策腹內藏。青龍赤兔無人擋,統領雄兵鎮荊襄。

  某,漢壽亭侯,今奉軍師之命,鎮守荊襄……」

  義子們腦子不行,溜須拍馬的功夫必須到位,趕緊湊趣,「乾爹此一去會那邵全忠,就仿佛關二爺單刀赴會。

  自此龍入大海,水淹七軍,擒于禁,斬龐德,威震華夏,然後是啥來著?對了,是走……咳咳,掌嘴,掌嘴!」

  侯霸天不以為意,哈哈大笑,「如今單刀赴會的,可是邵全忠,走麥城也是他走。

  今天他要只帶兩個人過河見我,可見誠意十足。

  小子們精神著點,別讓乾爹我當了魯肅,被邵全忠拿著當了人肉盾牌。」

  十三太保一起拍胸脯,「有我們哥幾個在此,邵全忠就真有萬夫不當之勇,也奈何不了乾爹。

  乾爹儘管大放寬心,準備戴上頂子,當大老爺吧。」

  轎子到河邊停下,侯博秋下了轎,背手往河對岸看。

  河對岸淮軍士兵都在圩子裡沒出來,河邊準備了一艘小船,船邊一溜站了十名親兵,絹帕包頭,對襟親兵服,佩著腰刀。

  小船應該是給邵全忠準備過河的,十個親兵恭候,這邵全忠譜擺得挺大啊。

  聽說邵全忠手下有不少快槍,那玩意侯博秋在上海灘也打聽過,得知三百兩銀子一桿,沒捨得買。

  邵全忠是官軍,花官府的錢不心疼,我的錢可是我自己攢的啊。


  他手下的親兵是擺譜用的,沒配快槍,嗯,這樣河對岸對我一點威脅也沒有,侯博秋放心了。

  侯博秋羨慕異常,這官軍的親兵用起來就是有派,不是我一個江湖人能比的。

  等我當了官,十三太保都要穿上親兵服,一定要比邵全忠的派頭擺得大。

  侯霸天在河邊不斷暢想,站了許久,這邵全忠是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河東岸的十個親兵倒是一直立正,紋絲不動。

  十三太保等得有點不耐煩了,「邵全忠這狗官不是突然惜命怕死,不敢過來了吧?」

  侯博秋搖搖頭,「好歹也是手下帶了一千多人的武官,不至於不至於。

  我看啊,他是不忿對咱們無可奈何,覺得過河見我掉價,故意抻抻咱們。

  他擺這個架子沒用,多半啊,他的乾爹上官催得緊,終究他還是得低頭過來。

  今天這天兒也暖和,咱們不急。

  我倒是擔心家裡,老二和老四捨不得那點販鹽的錢,反對我受招安,別搞出什麼事情。」

  「乾爹且放寬心,有三當家和五當家、六當家在,二叔出不了什麼么蛾子的。」

  侯霸天坐在運河邊的大石上,徽劇哼了一段又一段,又抽了兩袋呂宋菸,屁股都坐麻了,終於看見對面一位六品頂戴官員帶了兩個親兵出了圩子,伸著懶腰上了小船。

  兩個親兵一個身材高大,腰佩寶劍,另一個白面無須,面相有點娘,配了把雁翎刀,兩個親兵撐篙,小船緩緩靠近西岸。

  侯霸天被晾了溜溜一下午,臉色非常不好看,正要發發脾氣,邵全忠三步兩步從小船跳上岸,疾走到侯博秋面前,滿面歉意。

  「侯大哥久等了,實在是太抱歉了。附近十幾個莊子的父老來兵營犒軍,人家推著東西來的,不好不接待。


  臨走,還給我留了兩個村裡的小妞,非要伺候本大人,唉,實在是難以推脫啊。」

  看邵全忠一邊說話一邊揉腰,侯霸天忽起知己之感,氣消了不少,不由撇撇嘴。

  你領人下鄉搶糧、搶錢、搶女人回來晚了就直說,你當我不知道官軍什麼德行麼?

  邵全忠拍拍胸脯,「侯大哥放心,本官既然來了,那大哥的官位就黃不了。

  連丁拱辰那個老傢伙,我保舉他八品鹽運司庫大使都輕輕鬆鬆。

  我乾爹那可是朝廷紅人,在這兩淮一手遮天,弄個八品官跟玩似的。

  你們青幫跟洪門那幫反賊還不一樣,可是我大清的合法幫會,一百萬漕工衣食所系,朝廷一直惦記著。

  朝廷可從來沒砸青幫飯碗,你們的飯碗是粵匪和捻匪肆虐,停了漕運才被砸的。

  飯碗沒了,做點鹽業生意餬口,我看應該嘛,與其地下偷偷搞,不如直接當官來對吧。

  我保舉的人,乾爹可能不幫忙舉薦麼?

  只要侯大哥你到時候,給兄弟分潤點鹽引,我保你繼續升官妥妥地。

  侯大人,以後咱們同朝為官,還要互相照應、共同發財啊。」

  「侯大人」三字一出,侯博秋再也繃不住笑,「好,邵大人快人快語,就這麼定了。」

  兩人伸出右手,相對啪啪啪三擊掌。

  忽然一股強勁的冷風吹來,大家一起打哆嗦。

  邵全忠望望天,「好像要變天啊,事情既然談妥,咱們就別在這兒挨凍了。

  侯大人你回鬼柳城等著,八品官的告身一個月內必會送到鬼柳城,我親自給您送去,到時候,一定要叨擾侯大人一頓酒。」

  兩人相對哈哈大笑,邵全忠拱手,轉身告辭。

  目送邵全忠登船,侯博秋轉身走向敞篷轎子,心裡這個美。

  「我就說邵全忠是有誠意的嘛,老三就是瞎擔心。你看這不什麼事也沒有,事情就辦成了?」

  異變陡起,西面五十步外大路旁,忽然站起三個蒙面人,每人手裡架著一桿火繩槍。

  槍口三道白煙升起,隨即「砰砰砰」三聲槍響傳來,侯博秋仰面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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