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敵人是敵人，生意是生意

  看著上海灘越來越近，邵全忠負手立於船頭，身後站著容慧、文秀兩美女，看上去牛逼無比，心裡其實挺忐忑。

  容慧跟自己回去見容閎也就罷了，文秀非要也跟來，這不是擠兌我麼？

  文秀的理由那可是相當正當。

  黑爾火箭已經開始試製，樣品手工打造出來試射，一點問題沒有。

  但要是跟在廣西一樣，全靠鐵匠們手工打制的話，一個月最多只能生產三百枚。

  當然這也不少了，兩個多月兩萬枚就生產出來了。

  但文秀聽丁拱辰老爺子說，人家洋人有專業的工具機，要是用上，生產效率提高十倍不止。

  文秀一下子動心了，這次是來找容閎商議，請他代購工具機和配套的蒸汽動力設備的。

  工具機雖然貴，但除了黑爾火箭，以後其他軍工產品也都能加工，文氏兵工廠能由小作坊快速躋身世界二流水平。

  再說，丁老爺子要仿造蒸汽機，也需要採購樣品。

  文秀跟來的理由充分。

  可是自己都沒經容閎同意，就把人家女兒娶家來了，本來就不大好意思見容閎。

  容閎要是再知道自己一次娶了倆，會不會一怒之下，跟自己決鬥？

  要是老丈人氣頭上，打自己一頓，自己那就是白挨，還手都不敢。

  船至黃浦江碼頭，邵全忠沒敢去容家的小洋房拜訪，直接去了寶順洋行。

  這個點老丈人在上班，你總得顧忌自己經理的身份，不能在洋行里就對女婿大打出手吧？

  誰知邵全忠白擔心了，他哆哆嗦嗦領著倆媳婦去見老丈人，容閎樂呵呵就給迎進經理室去了。

  不但沒對容慧不經過自己就成了邵全忠的媳婦發脾氣。

  就是聽文秀自我介紹，是跟容慧兩頭大的拜過堂的夫人，容閎就跟沒聽見一樣。

  邵全忠哪裡知道，容慧上門拿下自己，那就是老丈人授意的。

  邵全忠再聰明，也猜不到容閎父女的心思。容閎雖然是美國籍，卻絕不會跟楊坊一樣，把女兒嫁洋人。

  我大清的官員，哪一個妻妾能少了？

  容慧能找到邵全忠這樣滿意的，還不當小妾，那就很滿意了。不然鐵定嫁不出去，還要啥自行車？

  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邵全忠心一下子落了地。剩下的業務就好辦多了，都是自己人嘛。

  首先把欠人的三萬銀子還了。然後邵全忠買了三百杆新槍，這是有現貨的。

  目前淮軍兩個營一共一千三百多人，只有一千一百桿槍。

  邵全忠是打算後勤兵也配槍，關鍵時刻能上陣的。

  再買三百杆，人手一槍，還有損壞替換的餘地，擴軍前暫時夠用了。

  然後就是大手筆了，邵全忠一次從寶順洋行訂購了六個炮兵連的火炮。

  包括十二磅過山炮18門、二十四磅榴彈炮3門、三十二磅榴彈炮4門、八英寸口徑重炮2門、臼炮12門。

  足夠編成四個重炮攻城連，兩個野戰炮連。

  大炮跟快槍不一樣，需要現生產，消息傳到英國，再從英國萬里迢迢運過來也非常不易，需要的時候現買，可就來不及了。

  就是貴，也得一次買個差不多。

  加上五個基數的炮彈，一下子十萬兩白銀就花出去了，放現代兩三千萬，邵全忠眼皮都不眨。

  在買武器方面，每一個軍閥都捨得。

  邵全忠還表示，兩年之內，淮軍擴軍可能需要五千杆以上的快槍，容閎拍胸脯應承，寶順洋行絕對供應得上，這就讓總公司備貨。

  乖乖，幾兩銀子成本而已，賣一百兩，多少貨英國人都備得起。

  文秀跟容閎的交涉金額數目也一樣不少。

  邵全忠的下屬企業，居然開始要買工具機了，容閎興奮不能自已。

  雖然離工業體系還差得老遠，這是個偉大開端不是？

  容閎本來對文秀那點芥蒂，在接到了文秀的工具機和蒸汽機、蒸汽動力設備訂單的時候，一點都沒有了。

  中國的本土鄉紳財團要向工業化邁出第一步了，還捨得掏錢，這樣的老婆，你邵全忠要是娶個十個八個，我全力支持。

  要是哪個大腕老婆能承諾建立工業體系，我做主讓容慧把正房讓給她！

  容閎在工具機方面是行家，跟文秀探討各種工具機的時間比邵全忠買軍火多得多。

  最後文秀掏了六萬八千兩白銀，訂購了一百多台工具機。

  容閎決定跟公司請假，親自回美國，找自己早就熟悉的紐約普特南機械公司砍價購買。

  這六萬八千兩，耗空了文氏家族的所有集資和最近承擔淮軍後勤賺的錢，還從五萬兩黑爾火箭訂單里，挪用了一萬兩。

  容閎被文秀的魄力震驚，自己不要一分錢委託費，還自己負擔去美國來回的船票，算是徹底為國奉獻了。

  容閎算是終於找到了人生的方向，送邵全忠三人出來的時候，眼睛都是亮的，仿佛年輕了二十歲。

  「邵哥哥，咱們事情辦完了，回去麼？」

  「不，還沒辦完，我還要找炮兵洋教習呢？」

  「那不得等炮買回來的？恐怕得等一年半載，用得著現在雇洋教習麼？」

  邵全忠大笑，「我的眼光高啊，要雇就雇最好的。

  上海灘現在這些洋人里，可沒有我看得上眼的——嗯，那個戈登可以，可惜不可能投我啊。」

  「上海灘沒有上哪兒找啊？」

  「走，跟我去見亨利.華爾。」

  「啊？不是吧？咱們跟洋槍隊可是死敵，你找華爾幫忙人家能同意麼？」

  「這你們就不懂了，敵人是敵人，生意是生意。只要有利可圖，華爾這傢伙可是什麼都能幹。」

  「你不怕他獅子大開口？」

  「不怕，我不怕多給錢，就怕他找不來我要的人。

  我要的人在美國，目前只有華爾能找來。」

  「我爹馬上去美國，讓他幫忙找不行麼？」

  「岳父大人沒有華爾兄弟在美國軍方的人脈啊。人家會信任華爾兄弟，卻不會信任一個東方人，你國籍變了也沒用。

  咱們啊，生就了這一身華夏皮，你要真想當二等洋人，洋人骨子裡看不起你的，還不如當一流的華夏人。」

  三人正談論間，忽聽身後傳來陰惻惻的聲音，「這不是邵屠夫麼？

  得罪了洋槍隊，還敢在上海灘大街上亂走，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

  張斯文第一個拔槍，十個親兵十把轉輪手槍同時在手，子彈上膛。

  邵全忠沒慌，沉穩回身，手扶在指揮刀上。

  身後是上海候補道，洋槍隊組建負責人楊坊。

  五十多歲，沒穿官服，西裝革履，戴了個紳士帽，一臉陰翳的氣質。

  身後站了六七十個洋槍隊士兵，手端美式春田快槍，刺刀閃亮，槍口指向了邵全忠一行十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