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六日夜

  揚州城破，第六日夜。

  城外五萬降軍大亂。

  總兵李同岩所部起兵反叛，趁夜衝殺，火勢延綿十里，收繳四萬餘士卒。

  江北四鎮來襲的謠言甚囂塵上，李同岩打出了鐵鐸已死的旗號，進攻揚州城。

  坐鎮大泰寺的鐵鐸調度三千白旗鐵騎，僅僅一輪衝鋒就將敵軍先頭部隊衝散，李同岩被迫退出城池。

  城門被大戟士關閉，各部佐領都接到軍令，立即停止搜刮，歸隊回營。

  察覺到敵軍意圖的李同岩當即率領親兵營進攻北部城牆，戰事如火如荼。

  ……

  南部城牆。

  江禾沿著磚石之間的縫隙向上攀爬，耳畔響起李總兵的忠告。

  「兩個時辰，你刺殺的時間只有兩個時辰。」

  「別看大軍倉促起兵打了青軍一個措手不及，但事實上，從關外到關內，從江北到江南，大半將領和士兵已經被殺破膽了，除非你能拿出足夠的軍餉，我才敢說正面一搏。」

  「最重要的是，我們缺少騎兵，所有戰馬都被上繳，供應給了白旗兵。」

  「天明之前，沒有鐵鐸的人頭，我軍必然潰敗。」

  終於，江禾登上了南部城牆。

  放眼望去，揚州城經過了六日屠殺，道路左右的積屍因浸泡污水，導致青皮如鼓，內部血肉潰爛，穢臭逼人，又因戒嚴令失效，眼中處處焚灼，烈焰滿天，室中氤氳如霧，腥臭瀰漫百里。

  街道上偶爾能看見流竄的市民，焦頭爛額，斷臂折脛，刀痕遍體，血漬成塊，身後依然有青兵在提刀追趕，如同無數夜叉厲鬼逐殺千百生靈，而今慘死者數十萬。

  整個揚州城渾然不似人間。

  江禾趴在城牆上，端起從李總兵那裡拿來的單筒望遠鏡，一點點搜尋城內。

  青軍的白旗騎兵正在著甲，之前沒有冒然出城，是因為不想承擔慘重傷亡。

  大戟營戍守城北城牆，這些力士揮舞大戟，一個人就能守住一座城垛。

  大泰寺方向，一支支佐領正在集結，其中神機營的位置最靠中心，四十二門紅衣大炮曾經有過轟塌城牆的驚人戰績。

  江禾陡然起身向側方快速移動，調整角度繼續觀察，只見數十青兵不斷從一間中心街的民屋裡運出炮彈和火藥。

  鐵鐸率領白旗兵渡江南下，屬於孤軍，攜帶了大量彈藥，用來攻城拔寨，而在距離此刻十九年前的明朝天啟年間，舊都王恭廠火藥庫發生了一起死傷兩萬餘人的爆炸，史稱天啟大爆炸，青軍儲備的當量應該沒有那麼多，不過火藥的威力仍然值得期待。

  「找到了。」

  「青軍鎮壓叛亂，這是一次機會。」

  「以長勝短，我的優勢就是爆炸。」

  江禾下了城頭，在斷壁殘垣中飛速前進，他的身形像是獵豹，敏捷異常，從褚富強那裡借來的稀有級鎧甲關節靈活，絲毫不影響活動。

  一刻鐘後，他重新返回中心街，在計劃當中李總兵的反叛只是用來吸引火力，真正決定勝負則在於刺殺。

  民屋周圍，神機營已經在重重保護下離開，一整支佐領戍守著火藥庫，不遠處的街道，還有正在調動的部隊。

  江禾見狀轉頭離開，前往城西顏家墳，在顏家老宅里找到了房樑上的褚富強。

  「漠客兄弟！」

  魁梧漢子落地，看上去餓瘦了一圈。

  江禾簡短道：「我打算再沖一次，需要你吸引一支駐守佐領的注意力，另外，那枚潛行者之章借給我，我沒死的話，明天早上還給你。」

  褚富強知道對方要殺鐵鐸，光是這一點就值得雙方深入合作。

  「時間，地點，我該怎麼做。」褚富強非常痛快地答應下來，充滿了軍伍風格。

  「跟我來。」

  兩人離開顏家老宅，一路狂奔抵達中心街，駐紮這裡的是鐵鐸嫡系，佐領甚至還是「熟人」，其人城破當天下令衝散了四人小隊，由於替下屬吃了掛落，面對此次鎮壓亂軍的戰功，只能眼睜睜看著。

  「我要偷走裡面的火藥，你儘量拖延時間，事不可為自行撤退，現在先加個好友。」

  褚富強大致明白了某人的意思，遞出潛行者之章後，通過了好友申請，他消耗能量值召喚奔石馬，準備作戰。

  半刻鐘後，單手持斧的漢子騎馬衝擊戰列，引起一陣陣騷亂。

  江禾繞後來到火藥庫後方，利用潛行者之章解決一隊看守，出槍轟碎了一角磚牆。

  火藥里十分昏暗，存放之前青軍會使用火把乾燥空氣，以免雨季潮濕環境毀掉火藥，一間合格的庫房，需要消耗不少精力。

  江禾無視了十幾門紅衣大炮，配備的火藥都專門封在密實的木盒中，防止接觸明火引發爆炸，共計一百零二個木盒，他暫時推測不出威力，但鐵鐸南下還有數個重鎮以及陪都需要攻陷，存量絕對不算少。

  木盒依次收入物品囊，江禾抬手吸取周圍的空氣，物品囊內經熱輻射催化，烈焰熊熊燃燒，最終氧氣耗盡，火焰熄滅，化作更濃烈的熱輻射和衝擊波。

  江禾把最後十分之一盒火藥用來填彈，開炮之後炸毀了火藥庫前面的牆壁。

  外界，浴血廝殺的褚富強收到信號，不再戀戰，立即騎馬離去。

  駐守佐領明白過來，目呲欲裂地率兵回防，結果人去樓空。

  「速速通知鐵鐸大人！」

  ……

  離開火藥庫。

  江禾朝著大泰寺奔行，在夜色和潛行者之章的雙重遮掩下，他的身形像是一條黑影。

  第二次來到瘦湖，江禾直接扎入水中，僅僅數次露頭換氣，便成功登岸。

  由於李同岩的反叛，大戟營和神機營都已離開，但等某人走出花園的時候，一千五百親兵仿佛靜候多時，齊齊列陣，火把層層疊疊地燃起，襯托的三里距離猶如冥府鬼路。

  八寶塔下，鐵鐸身穿紅衣錦袍，神色淡然，不管是城外反叛，還是某人的到來，在他眼中好像都算不上什麼。

  「以殺死為前提，儘量捉了他。」鐵鐸下令道。

  黃衣著甲的大薩滿高喊：「敵進二里，滿營皆斬，不要讓他靠近王爺。」

  第一次大泰寺之戰的時候，大薩滿親眼見到，這頭陸地猛蛟採用不知名手段，瞬間炸死了黑袍人亂象，有效範圍最起碼二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