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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逃兵

2024-09-17 16:07:37 作者: 壽王
  宋州城外,起義軍中軍大帳。

  黃巢負手而立,望著帳外雨後的天空,說道:「我們三成的攻城器械落在了宋州城下,官軍又在清理護城河,十天之內,我們很難再大規模攻城。」

  一旁黃巢的弟弟黃鄴道:「據斥候來報,平盧節度使宋威已經帶兵來援,再等十日,我們未必能攻下宋州城,反倒是會被官軍圍剿。不去撤兵另去他處。」

  黃巢若有所思,問道:「去哪裡好?」

  「這……」黃鄴一時間無法回答。

  不止黃鄴,黃巢自己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山東、河南、河北一帶,他們能搶的都搶了一遍,剩下的全是硬骨頭,也就宣武軍看起來好欺負一點。

  「依我看來,宋州還是得打。」黃巢的另一個弟弟黃揆起身說話,「我們圍城一月有餘,耗費了大量精力,消耗了許多物資,上千義軍弟兄喪命於此,現在我們想走,底下的義軍弟兄恐怕也不願意走。」

  先鋒將孟楷接道:「某也覺得不能放棄攻打宋州城,若能大勝拿下宋州,天下震盪,起義軍的聲勢會更加浩大,若是失敗,那時再走也不遲。」

  這三人開了頭,其他起義軍將領也紛紛表達意見,總結下來,就是小部分人想走,大部分覺得要繼續打。

  只有朱溫一直沒有說話。

  黃巢待其他人說完,隨口問朱溫道:「朱三郎以為如何?」

  朱溫想了想,道:「宋州的高官富賈,都在宋州城裡。」

  黃巢點點頭,立時下了決心。

  宋州城必須接著打!

  黃巢回身坐到帥椅上,問道:「我們的軍糧還夠吃多久?」

  黃鄴回道:「已經派人去宋州城外周邊征糧,堅持一月不難。」

  黃鄴嘴上說的是征糧,其實就是搶掠。

  起義軍自起義以來,一直流竄作戰,並沒有固定的大本營,因此也就沒有固定的物資供給,所吃所用,都是走到哪兒搶到哪兒。

  黃巢對這些事一清二楚,也知道這和他當初起義的初衷有些違背。

  畢竟,他起義的原因雖然更多的是恨,但也帶有三分義。

  不過走到現在,恨也好,義也罷,已經不那麼重要了,他雖然是起義軍的頭領,但起義軍也變相裹挾了他,他已經身不由己。

  黃巢接著問道:「宋威不日便到,諸位可有應對之策?」

  黃揆率先回道:「宋威向來輕視起義軍,加之我們去年為他所敗,他一定十分驕傲自滿。兵法雲,驕兵必敗,我們只要在野外迎敵,詐敗設伏,必能得勝。」

  孟楷道:「某附議。」

  黃巢看向朱溫。

  朱溫對上黃巢的眼神,道:「職部也附議。」

  黃巢點頭,道:「那就這麼辦。」

  ……

  宋州城裡。

  李安被任命為伍長,按軍制,五人為一伍,李安手底下應該有四個小兵。


  不過,前任伍長投敵時,順走了兩個,還有一個害怕被牽連,自己逃跑了。

  因此,李安這一伍,只剩下一個小兵。

  此時,李安正和唯一剩下的小兵相對而坐。

  李安看了看小兵的氈裝(類似於包袱,包袱上寫有個人信息),又回頭打量了小兵一眼,見他年齡和自己相仿,大頭方臉,身材高大,語氣略帶驚訝的道:「你叫楊師厚,潁州人士?」

  「是。」楊師厚連忙點頭,眼神里閃過一絲驚慌。

  李安敏銳的撲捉到了楊師厚的情緒,腦海里回憶起關於楊師厚的歷史記載,在心裡暗暗分析。

  歷史記載里,並沒有說楊師厚有早期從軍宣武軍的履歷,他一出場,就是李罕之的部下,之後跟隨李罕之先後加入黃巢、諸葛爽、李克用等勢力集團,最後抽身,投奔了朱溫。

  李安前世讀這段歷史時,就很好奇,宣武軍治下的潁州楊師厚,為何早早跟了陳州的李罕之。

  現在,他有點眉目了。

  楊師厚極有可能就是這段時間逃跑,遇到了李罕之。

  於是,李安大膽猜測道:「你今晚想逃,是嗎?」

  楊師厚嚇了一跳,連忙搖頭,道:「沒,沒有。」

  李安冷冷道:「按軍令,逃兵斬!你若不實話實說,我只能上報。」

  楊師厚一怔,想了想,大膽道:「左伍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不逃,上官也會疑心我和前伍長勾結,甚至會懷疑我要和亂軍裡應外合,為了活命,我只能逃。」

  李安道:「那你為什麼昨夜不逃?」


  楊師厚道:「前伍長鄧季筠是宋州人,我是潁州人,我和他平素有嫌隙,交流也不多,我是今日才知道他投敵了,若我昨夜知道,昨夜便逃了。」

  「鄧季筠。」李安喃喃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思索了會兒,才轉回正題,道:「你的話我信,若你是怕被牽連才想逃,我能保證你安然無恙。」

  楊師厚表情異樣,打量了李安一眼,道:「我知伍長昨日作戰勇猛,被指揮使親自接見任用,但那是另外一回事,您的話語,上官們會信嗎?」

  李安道:「要不要賭一把?」

  楊師厚道:「用我的命和您賭嗎?」

  「你沒有選擇。」李安站起身,「作為伍長,我有責任管好我們左伍,你要是敢逃,我就只能按軍令行事!」

  楊師厚腦海里回憶起李安昨日作戰的場景,自認武力不是李安的對手,嘆了口氣,道:「也罷,那我就伍長您賭一把。」

  「好。」李安邁步,邊走邊道:「指揮使讓我帳前聽用,你隨我來。」

  「是。」楊師厚不情願的起身跟著。

  不多久,兩人一起來到楊彥洪府邸,徑直走到大堂。

  大堂門口,楊嗣帶兵戍衛。

  李安走上前,問道:「楊將軍,指揮使在議事嗎?」

  楊嗣道:「正是。」

  李安道:「那我在此等候。」

  楊嗣點點頭,沒有說話。


  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楊彥洪才出門,禮送剛才和他談話的幾個文官。

  送走了人,楊彥洪看了李安一眼,又瞅瞅楊師厚,道:「進屋說話。」

  「是。」李安和楊師厚領命,隨楊彥洪進入大堂。

  楊彥洪落座,對李安道:「我只讓你帳前聽用,你帶他來做甚?」

  李安行禮道:「回指揮使,楊師厚不知同伍之人投敵叛逃,不能早報,是為失職,某帶他來請罪。」

  李安說罷,給楊師厚使了個眼色。

  楊師厚心思機敏,立時明白李安的意思,當即跪地,道:「楊師厚前來領罪!」

  楊彥洪微愣,思索片刻,對楊師厚道:「這事怪不得你,宋州危急,你盡心殺敵報國便是。」

  「多謝指揮使。」楊師厚叩謝起身。

  楊彥洪悠然嘆道:「師厚啊,剛入伍時,本將軍還親自教你穿鎧甲,說起來,也才一年前的事。」

  楊師厚聽楊彥洪居然還記得這事,心中感慨,道:「指揮使厚愛,某銘記於內。」

  楊彥洪道:「第一都前營的弟兄,都與本將軍情同手足,自然該對你們好。」

  楊彥洪所說的第一都前營,是他的親衛兵。

  宣武軍的軍隊編制,下轄依次為廂、都、營、隊、伙、伍。

  楊彥洪領的左廂,有五千人,分為四都,一都一千二百五十人,每都下轄五營,一營二百五十人,每營下轄五隊,一隊五十人,每隊下轄五伙,一夥十人,每伙下轄兩伍,一伍五人。

  其中,左廂第一都前營,隨時跟在楊彥洪身邊,因此成了楊彥洪的親兵,又稱虎豹營。

  作為都指揮使的親兵,虎豹營不打仗時,按隊輪流護衛楊彥洪,打仗時,除了跟隨在楊彥洪身邊護衛,還要負責扛旗,打旗語,擂鼓傳令等。

  當然,為了讓親兵忠誠,楊彥洪給虎豹營的軍餉是一個月一石半,比其他軍多了半石,賞賜也是時常不斷。

  李安想到此處,愣了愣神,和楊師厚一同道:「誓死效忠指揮使!」

  楊彥洪微微一笑,轉道:「李伍長,你所料不錯,宋威的隨軍信使趁亂軍撤兵之時,進入城中傳信。宋威在信中說,他將在最近幾日對亂軍發起攻擊,屆時讓我們出城配合。」

  李安道:「宋節帥的信史呢?」

  楊彥洪道:「連夜回去復命了。」

  「可惜啊。」李安嘆了口氣。

  楊彥洪見李安情緒不對,疑惑道:「怎麼?你懷疑有詐?」

  (註:唐末藩鎮割據,各自為營,各個藩鎮的軍隊編制有所區別,因此宣武軍的軍隊編制不等同於其他藩鎮的軍隊編制,這一點我在寫到其他藩鎮時,有必要會敘述。不過,所有唐末藩鎮軍制也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下面的伍、伙、隊是一樣的,軍隊編制都是以隊為基本單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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