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民不可欺，杖打柳斗！

  「前面那是發生甚麼事了，怎麼有這麼多百姓圍著，還吵吵嚷嚷的？」

  一個茶攤上，劉守有坐著喝了口茶，目光朝戲台斜對面的雜貨鋪方向看去。

  一名百戶回道：「或許是商販和客人爭吵起來了罷，屬下剛剛已經派人過去解決了。」

  「唔，那就行，上元佳節嘛，和和氣氣的多好。」

  劉守有復飲下一口茶，接著揉了揉自己的兩條微酸的腿，吐槽道：「要說我也是倒霉，京中那麼多千戶一起抽籤，偏偏就我抽到今夜巡守。」

  百戶建議道：「千戶若是累了，其實可以不必到處巡看的，反正歷來上元節都沒發生過什麼大事，最多是走失幾個孩子罷了，您就安心坐在這兒飲茶即可。」

  劉守有搖頭道：「巡守雖累，但職責在身啊，何況我也不過是忙活一夜而已，等到了明日就能好好休息。」

  說著他再次轉頭看向雜貨鋪方向，道：「你不是說派人過去解決了嗎，怎麼那兒圍著的百姓還越來越多了？」

  百戶也看過去，頓時一愣，「不應該啊，王河那小子往日裡辦事挺幹練的，怎麼今夜這麼些工夫還沒處理好……」

  二人疑惑間，忽見那些圍觀的百姓不知因何事轟然沸騰起來，嘈雜聲大作。

  劉守有霎時起身，從桌子上拿起佩刀，疾聲道：「隨我去看看，莫要是出了什麼大事。」

  百戶跟著起身，招呼周圍十幾名錦衣校尉們緊緊跟在劉守有身後。

  「讓開！全都讓開！」

  錦衣校尉們為劉守有開路，沒幾息，劉守有就穿過了數層圍觀的百姓，來到了最前面。

  「張侍郎、海主事？！」劉守有目光一掃，立時看到了長須英俊的張居正和面色冷肅的海瑞。

  張居正微微頷首示意，海瑞側過頭看去，見是劉守有來了，也略略點頭。

  而錦衣小旗王河從知道面前這個老頭是海瑞後就知道自己踢到鐵板了，如今再看見自家千戶和海瑞似乎相熟更是心裡一咯噔。

  他迅速回想了下，自己好像除了差點動手打那個雜貨鋪掌柜外，其他沒說什麼不合時宜的話，心下稍松，看著劉守有行禮道：「卑職見過千戶。」

  劉守有皺著眉環顧了一圈周圍的情況，沒看到有人受傷，才微微頷首應了一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河將壯漢和掌柜爭奪柳斗的事快速說了一遍，而後告罪道：「是卑職糊塗，才想著動手毆人，還好海主事將我叫住了，這才沒讓我犯下大錯。」

  說著轉身向海瑞一揖到底，「多謝海主事點醒了我。」

  看到此情此景，圍觀的百姓們不由發出低低的噓聲，顯然都對王河前倨後恭的行為感到不恥。

  劉守有這會兒哪能不清楚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對王河冷聲道：「回去再收拾你！」

  而後轉頭看著海瑞，面帶歉意道：「御下不嚴，我之過也，待回去後我必然將其嚴懲，請海主事稍稍息怒。」

  經過軟禁數月的「陪伴」，劉守有到底和海瑞算是朋友了，他代為告罪，又說嚴懲云云，再加上海瑞也無權懲治錦衣衛，只能給他這個面子。

  海瑞對王河這個官油子道：「點沒點醒全在你心間，今日之事縱了，還有明日、後日之事，我只希望你是真的懂得上天不可欺、小民不可虐的道理。」

  「謹受教。」王河極為誠懇道。

  見事已了，劉守有樂呵呵地說道：「海主事，接下來咱們處理柳斗的案子罷，不知你可看出些什麼來了，有無辦法分辨這柳斗到底是哪家的？」

  眾人聞言都面帶希冀地望著海瑞，希望他能破了此案，張嗣修卻暗暗搖頭，低聲嘟囔道：「根本毫無證據的事兒，就算是神仙來了也判斷不出這是誰的柳斗。」

  張居正低頭看了自己二子一眼，抬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張嗣修當即閉口，神色訕訕。

  海瑞亦是皺眉，他確實分不出柳斗歸屬於誰，正準備詳細詢問壯漢和雜貨鋪掌柜的時候，海中砥的聲音忽然響起：「此事簡單。」

  所有人循聲望去，發現是一名個頭不高的小少年在說話。

  劉守有眼睛一亮：「難道賢侄有辦法？」

  海中砥在眾人的目光中走上前，說道：「自然有。」

  信心十足的語氣引得在場者一驚，張居正撫須旁觀，張嗣修暗暗皺眉，張懋修滿臉好奇。

  劉守有連忙道：「賢侄請說。」

  海中砥指著雜貨鋪門口的柳斗道：「區區一個柳斗能值多少錢？而且沒有記號，可能是米店的，也可能是雜貨鋪子的。

  如今這兩人因為一個柳斗而爭鬥不休，所以一切罪在柳斗，不在於他們。」

  劉守有沒聽懂道：「罪在柳斗？」

  海中砥肯定道：「罪在柳斗。」

  劉守有更懵逼了，「可是柳斗有罪，我們總不能打它二十大板罷？」

  「誰說柳斗就不能受杖刑的？」海中砥道，「因為它，導致兩人爭鬥，它是禍源，正應該施以杖刑！」

  話音落下，一片譁然。

  「這小少年是誰家的孩子，怎麼說出這種瘋話？」

  「蠢貨，這明顯是海主事的兒子，那個叫海中砥的。」

  「是那個代父而死的海中砥？！」

  「確實是他，只是不知他今夜為何說出這般、這般奇怪的話來。」

  「……」

  百姓們低聲議論著，都對海中砥的話表示懷疑，張嗣修反而變得神色嚴肅起來，他雖然對自家父親看重海中砥有點不服氣，但決不相信名聲極大的海中砥會是個發了失心瘋的。

  『所以……為何要杖打柳斗呢？』

  他凝眉思索時，劉守有再三確認道：「賢侄，真的要對柳斗施以杖刑？」

  「請快快動手罷，懲戒了柳斗，事情就能了結。」海中砥道。

  海瑞沒猜出海中砥的想法，但幫著開口道：「就按照中砥的法子，杖打柳斗罷。」

  劉守有沒奈何，喊過兩個錦衣校尉道：「你們二人，拿著棍子打那柳斗二十下，咳，別打太重把柳鬥打得散架了。」

  被叫到的兩名錦衣校尉面面相覷，拿起棍子走到柳斗面前，不輕不重地敲打起來。

  「一下、兩下、三下……二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