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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2章 情感代入

2024-09-19 22:44:24 作者: 杏子與梨
  第612章 情感代入

  誰從小到大在學校里,生活中,沒有遇到過一個大腹便便的萌胖子呢!

  不需要額外的費心特別處理。

  但凡是軟軟彈彈的肉球兒一樣的貓貓,把這種特徵巧妙表現出來,畫在紙上就會是極可愛的。

  素描本上。

  城市貓·巴斯托福的設定稿通體純黑色。

  它的毛髮帶著名馬的鬃毛一樣的細膩油滑的光澤。

  四隻小腳處,則被粉白色的肉墊所替代。

  它的外表特色是顧為經按照原文的描寫「巴斯托福總是穿著全世界最得體的黑色燕尾服大衣,腳掌上帶著白色的鞋套!」做出的相應搭配。

  黑白熊貓配色的生物,畫出來總是很萌的。

  這隻貓也是劇中最方便根據不同的演出場地,做情節本地化調整的主要角色。

  在澳洲上演的時候,它就愛吃南澳龍蝦、芒果和烤肉派。

  在日本上演的時候,就可以愛吃壽司、生魚片搭配清酒。

  印度版愛吃咖喱,墨西哥演出時,巴斯托福則可以高唱「塔可、塔可我的最愛!」

  也許有一天。

  在東夏巡演的時候,它這隻倫敦出生的城市貓就會搖身一變。

  成為一隻喜歡背著手溜達散步,喝豆汁吃烤鴨就甜麵醬的「百京大爺兒」貓,也說不好呢。

  反正編排時。

  只要選擇幾種能夠壓的住唱詞韻腳的本地美食,像貼拼圖一樣,直接鑲嵌進去就好了。

  這種最初級的舞台改編,稱不上多麼有誠意。

  卻也是能讓任何一地的陌生觀眾,在和音樂劇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便感到熟悉和親切的最方便最快捷方式。

  「這樣……這六隻貓就都畫完了。」

  顧為經將畫冊交給茉莉和布稻翻著玩。

  他自己則伸了個懶腰。

  這些貓都只是設定的小樣,會和最終的完成品有很大的不同。

  顧為經站起來,想讓勝子給他提提建議。

  可側頭一看時。

  勝子依舊坐在圍牆邊的墊子上。

  女孩雙手放在交迭的兩腿的膝蓋之上,溫婉沉靜的像是一尊白玉雕像。

  每一天。

  或在孤兒院,或在酒店的房間,她都會這麼坐上半個小時。


  如果狀態好的話。

  甚至這個姿勢可以保持一個小時以上,一動不動的,感受著時間的流失,陽光在身上的逐漸偏移。

  顧為經曾聽說,緬甸有一些寺院或者冥想中心,不重讀經,不重論法。

  每日唯一的日程安排就是冥想。

  僧侶和居士凌晨三點起床,一打坐就打坐到下午三點,剩下的幾個小時用來除草,吃飯,洗衣,進行簡單的勞作,然後上床休息。

  周而復反。

  頗有一些歐洲的名人搖滾歌手,對沖基金會理事、企業家以及上世紀受嬉皮士運動影響的年輕人們,在他們個人的傳記與播客中,詳細講述過來到「神秘的東方」進行修禪的故事。

  那天從皇家植物園回來以後。

  酒井勝子就推薦他看了看一些六七十年代大畫家的傳記日誌。

  他們形容那種感覺就像在心靈的「馬路」邊擺放一張椅子,坐在上面,靜靜的看著街上的車來車往,凝視著天上的雲捲雲舒。

  所有有創造力,蘊含著激情的念頭,是街上駛過的火紅色的龐蒂亞克跑車,是油水鮮亮的大馬力凱迪拉克。

  而那些惱人的執念,則是斑駁的露出黃土一樣金屬鏽蝕的老爺車,朴朴朴的冒著黑煙。

  讓人喜悅的念頭是白雲,讓人焦慮的念頭是黑雲。

  但是無論是黑雲還是白雲,無論是龐蒂亞克還是沾滿泥土的拖拉機。

  你的心神都不能過多的留念,不能被它們牽著走。


  那樣做了,便是佛法里所說的「不清靜」,有執念。

  黑雲白雲都遮日。

  人在冥想的時候。

  更多應該像是舞台上的旁觀者一樣。

  只是遠遠的「覺察」這些念頭,看著汽車在路上駛向遠方,看著雲彩一點點的被風所吹走。

  最終。

  到了某一刻。

  所有念頭都消失了。

  大街上車馬稀疏,不再有惱人的發動機噪音。

  天空中也一朵雲都沒有,只剩下了藍天本身。

  陽光照耀在你的身上,你會在一片純粹的祥和中,獲得澄淨的喜悅。

  顧為經很佩服勝子的定力。

  因為他不是一個好的冥想者。

  他自己是個蠻能發呆的人。

  他也能一個人拿著一本書,一坐就是一天。曹老都稱讚過他的畫中蘊有靜氣。


  可他的「呆」,他的「靜」都是有依託的靜。

  一種因心有所想,而忘卻時間的全情投入。

  如果讓他花上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甚至半天一天的時間,就光是坐在那裡,把腦袋放空。

  不動念,不思考。

  僅僅只是抽離於物外的觀察。

  仿佛是觀察花葉上的一隻爬動的小蟲一般,觀察自己的心神。

  那麼顧為經真的做不到。

  甚至。

  他偷偷的覺得,如果一個人的一生都在隱居在山中,每天都在冥想打坐中度過,不曾讓這個世界向好的方向改變。

  那麼心靈的澄靜,又有什麼意義呢?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一生應該怎樣度過的自由。

  顧為經佩服於那些人的淡泊與耐心,可顧為經自己不行。

  與勝子的「出塵」相比。

  他自己屬於很是沒有慧根的那類。

  那位大金塔的年輕僧侶見到顧為經,便說他是一個「身上燃燒著火煙」的人,憐憫他可能一生都難以獲得絕對的平靜所帶來的絕對安寧。


  酒井勝子的心靈是承載著湖水流動的山岩。

  而顧為經的心靈就是那些刷刷刷沖刷拍打山岩的水波,那些被風漫捲,被雨所填滿的流雲本身。

  高度敏感的心靈特質。

  讓顧為經輕而易舉的就被能帶入到那些情感之中,時而被情緒的洪流高高拋起,時而被水波壓入深潭。

  他很像和尚們所說的——有執念、抓住東西就不放手,一個大棒打上去,頭上鼓起了個大包,也死活抓著自己的喜怒哀樂不願意放下的入世之人。

  一者從外向內的覺察徹悟。

  一者從內向外代入體會。

  他和勝子有兩種不同的創作思考方式。

  除了容易進入到自己筆下世界的人物中走不出來以外。

  出塵和入世。

  對創作而言,這兩者倒也沒有明顯的優劣之分。

  因出塵而脫俗慧敏,因入世而多情多傷。

  他和勝子之間的性格差異,更多的體現在兩人創作時候的體悟作品的方式不同。

  換成好萊塢的電影工業的專業術語——

  大概就是「我看到瘋狂,便以為自己也瘋掉了」生活在所扮演的角色環境裡的體驗派演員和「我看到瘋狂,於是嘗試的去觀察它,理解它」的方法派演員,這兩種之間主流的表演法流派的差異。


  具體表現在靜思的時候。

  顧為經完全做不到恬淡的坐在街邊,看著熙熙攘攘的車流從身前駛過。

  他肯定被心神里的念頭牽引著,隨便拉開一輛車的車門,開著車嘀嘀嘀的一路跑遠了。

  而讓他仿佛觀眾一樣,抽離於軀體外,平靜的望著心靈舞台所發生的一切。

  他也不行。

  顧為經看著看著,就會不受控制的跳上舞台,把自己從觀眾變成帷幕後扮演著各種各樣角色的演員,代入到那些心靈空間的角色之中。

  笑則大笑。

  哭則大哭。

  不能自拔。

  比如說現在。

  茉莉和布稻翻閱著他畫出的素描稿。

  顧為經微微一閉眼,便能想像著自己心中真的住著一群貓貓。

  ……

  他看到自己坐在街道邊。

  午後的陽光灑在身上,它低下頭舔了胸腹處一下長到打著卷,依舊梳理的極為整齊,連每一絲毛髮的弧度都保持著近乎一致的「雪白圍脖」,微微有點疲憊的打了個哈欠。


  於是。

  牧羊犬機靈的驅趕走了咩咩哞哞叫個不聽的牛群和綿羊。

  有狗腿子小貓翹起尾巴,快步一溜煙跑過去,叼著一張「道路封閉,繞路行駛」的交通告示丟到路口。

  他是老族長貓杜特洛諾米。

  顧為經又看到自己,跳上地下室的雜物台,揮舞著爪子上抓著的餐叉,仿佛牧師指揮唱師班的孩子一樣,訓練著一群坐在下面排成整齊隊列的耗子們唱歌。

  他是老婦人貓珍尼點點。

  他還看到自己拖著橙色的大尾巴用鷹隼一樣的目光巡視著列車上鋪著木地板的貴賓包箱,他身輕如燕的躥上花台,偷吃人類擺在窗邊的培根和牛奶,不留下任何一根貓毛的瀟灑離去,等隔壁家的小屁孩發出尖銳的暴鳴聲的時候,他已經在兩條街區以外毆打獅子狗了。

  中年的大貓在俱樂部里喝的爛醉,舌頭一舔一舔的夠著杯中剩下的殘酒。

  旁邊的桌子上,圓球一樣的胖貓整在給自己的燕尾服領子上繫上餐巾,將成盤成盤的米飯布丁和咖喱飯糰炫進嘴吧里。

  ……

  他是一絲不苟的史金波旋克斯,是落魄的劇院貓格斯,也是神出鬼沒的犯罪高手麥卡維蒂。

  顧為經在心中切換著每一隻貓的視角。

  又隨著不同貓之間的相遇碰撞,引發出全新的事件。

  一會兒他是數落格斯邋遢的珍尼點點。

  一會兒他是為了餐車上一盤帶著肉汁的大骨頭而打起來的麥卡維蒂和巴斯托福。


  幾秒鐘之後。

  他又變成了嗅到列車中有犯罪味道的鐵路大叔貓,撅著靈敏的鼻子,從餐車的門口探出了頭。

  自己的角色在六隻貓貓的位置不停的自由切換。

  這六隻貓靈動程度從高到低排序的話。

  無疑是老族長貓杜特洛諾米畫的最真,神秘貓麥卡維蒂畫的最靈。

  這兩隻貓可以歸類到「活靈活現」這一檔。

  當樹懶先生為他讀詩的時候。

  顧為經閉上雙眼,便想像著自己仿佛真的變成了貓。

  陽光照耀到皮毛上的溫度,舔舐毛髮時的溫度,跳上窗台的輕盈……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

  好像已經成為一隻貓過了幾生幾世。

  所有的經歷、情感都是真實發生,都是真實存在的。

  當太陽灑在身上的時候,老杜特洛諾米是真的睏倦的打了個哈欠。

  而看到旁邊正在胡吃海塞的巴斯托福的時候,犯罪大王麥卡維蒂也便真的忍耐不住,要衝上去用爪子偷走對方盤子的大骨頭。

  任何詩文都未曾描繪過這樣的細緻片段,音樂劇也未曾擁有這麼生動的演繹。

  這些都是顧為經代入到貓的軀體裡以後,水到渠成般自然的衝動。


  貓怎麼能被安於乖乖的關在籠子裡呢?

  「關」在畫紙上也不行。

  從創作出它們的形象的那一刻,它們就活了過來。

  它擁有了完整的靈魂。

  所以它們會不受控制的在顧為經的心頭亂跑,追逐,他只需要用手指輕輕一退,如同推一串牛頓擺一樣,給一個初始的力。

  它們就會自由演繹著自己的人生。

  制約紙面上這兩個卡通形象表現力的最大障礙,已經變成了他的繪畫技法。

  顧為經lv.5圓滿的素描畫技,所勾繪出的線條對於這兩隻貓來說,已經足夠寫實,卻還不夠傳神。

  職業二階寫實能力的「解析度」,對真正完整的靈魂來說,還是太粗狂了。

  那些線條依然充滿了破損與雜誌。

  沒有畫出兩隻最純粹的貓貓魂靈。

  第二檔是「生動可愛」檔。

  這一檔則是他已經完整捕捉到了貓主演的一兩個特質,並將它賦予到了紙面之間。

  代表作是嚴厲又熱心的老婦人貓珍尼點點。

  不說能夠在心裡沒有束縛的活過來。

  但基本的生動感,絲毫不缺。

  對約稿插畫的甲方來說,交上來的作品能夠巧妙的捕捉到了這些特質,並將它傳達給了觀眾,那麼就能算的上是讓甲方拍著肚皮啪、啪、啪鼓掌的好畫。

  插畫作品的要求不嚴苛。

  能夠傳達出故事形象中最有代表性的特質,便是滿分的好畫。

  城市貓·巴斯托福的性格特徵描繪的要稍微弱一點,但它實在是太可愛了,所以也能夠被歸類到這一檔。

  而最後一檔,就是及格之作。

  插畫合同時間緊、任務重、角色又多,畢卡索的友人畫貓專家巴爾蒂斯為了畫好貓,把自己關在公寓裡,和一群貓生活了十幾年。

  插畫界沒有辦法那麼干。

  世界上最經典的插畫作品《柳林風生》、迪士尼系列,簡阿諾的代表作《綠野奇蹟》。

  它們有出彩的角色,也就都有平庸的角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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