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先愛己，再愛人

  可能是被劉彪的事情轉移了注意力，顧染晚上睡覺的時候並沒有害怕，

  她一會好奇劉彪怎麼突然開竅了，一會有想明天徐盼兒聽到劉彪告白後，驚喜的神情，想著想著，竟然笑出了聲。

  沈文清在堂屋裡守了好一會，聽到顧染在房間裡樂出聲的聲音，才放下擔心，回房間裡睡下，第二天一早又早早起來和沈父一起出門了。

  顧染起床見家裡只有她一個人也不疑惑。

  沈文清昨晚就說過了，沈父有一個關係很好的髮小轉業到黑山縣的公安局了，他今早早起就要和沈父一起過去，來不及做早飯了，讓顧染記得自己做了吃。

  顧染吃完早點，就向知青院走去。

  她到的時候，徐盼兒和徐佳佳正在收拾東西。這倒是很正常，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只是李月竟然也在幫忙，顧染都想出去看看太陽時不時打西邊出來了。

  李月看到顧染過來，難得沒有找茬，防備地看了顧染一眼就一開了目光，一臉討好的看向徐佳佳，開口道：「佳佳姐，你就和我說說你是怎麼選上的吧，我要是能選上村小學，我一定會感謝你的，你就和我說說吧。」

  顧染有些同情地看了徐佳佳一眼，看著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對她們兩姐妹說道：「佳佳姐，盼兒，我看東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今天文清一家都不在家，要不你們陪我去沈家待會？」

  徐佳佳被李月糾纏的頭都大了，聞言連連點頭。

  李月一聽，瞪了顧染一眼，沒有再繼續糾纏，走開了。

  顧染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麼。這會她心裡也有些慶幸，還好叫大隊長保密，不要說是她資助的村小學，不然，沈家怕是天天圍滿了人，想請顧染資助他們的孩子。

  顧染沒有能力幫所有人，有這個能力她也不一定願意。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幫助，這個世界上好人很多，但從不缺少恩將仇報的垃圾。

  她沒有那麼大的胸懷，她只願意幫助自己看得順眼的。

  顧染和徐盼兒、徐佳佳踏進沈家屋子裡時，劉彪已經在沈家等著了。

  徐盼兒看到吳彪時，還有些疑惑地問道：「劉彪，你怎麼在這裡？」

  劉彪緊張地站起來，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

  他鼓起勇氣看向徐盼兒，開後說道：「徐...徐知青，我有事想和你說。」

  徐盼兒覺得自己的心突然劇烈跳動起來，她看了緊張的劉彪一眼，又轉頭看向顧染，眼裡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顧染笑了笑，說道：「你倆慢慢說，我帶佳佳姐去熟悉熟悉我們第一大隊。」

  顧染說完，轉頭看向徐佳佳。徐佳佳朝顧染點了點頭，兩人一起朝屋外走去。

  顧染和徐佳佳走在路上，開口將徐盼兒對劉彪的心思和劉彪昨晚來沈家的談話簡單地和徐佳佳說了一下。

  徐佳佳聞言點了點頭，開口到：「昨天盼兒帶著這位劉同志來的時候，我就隱隱一些感覺了。盼兒能找到一個她喜歡，也喜歡她的人，我真替她高興。」

  顧染聞言看向徐佳佳，她臉上的表情真摯，她是真的為徐盼兒開心。

  徐佳佳注意到顧染看向自己的視線，迎上顧染的目光，有些靦腆地笑了笑，接著說道：「盼兒的父母從小就有些重男輕女，她的名字就是她媽起的，盼著生個兒子。」

  徐佳佳收起嘴角的笑容，接著道：「她媽懷第二個孩子的時候，為了生個兒子，吃了很多偏方，後來生產的時候難產了，一屍兩命。」徐佳佳說這話時，語氣諷刺又悲涼。

  她抬手抹去眼角不知道什麼時候流出的眼淚，「我堂叔很快再娶，後娶的這個堂嬸容不下盼兒，想把9歲的盼兒嫁給她農村有些憨傻的表弟，被我爸知道後，罵了我堂叔一頓，把盼兒戶口轉了過來，將她接到我們家來養著。」

  徐盼兒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仿佛不知道怎麼開口。

  顧染這會突然想起來，她剛來沈家的時候，盼兒就羨慕地說過，羨慕沈家將她當做自家人。想來，她在徐佳佳家裡的日子不是很好。

  果然，徐佳佳接著說道：「我媽不是很喜歡佳佳姐，她在我們家一直活得有些小心翼翼，就連下鄉，都是我媽悄悄背著我們讓盼兒去報名陪我一起下鄉的。」

  顧染聞言微微皺起眉頭，徐佳佳則是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徐盼兒報名的事情她確實不知道，可她母親又確實是為了她才會逼徐盼兒下鄉。這件事徐盼兒雖然一直強調不怪她，可她還是很內疚。

  顧染聽到徐佳佳的話，心裡悶悶的。沒想到看起來大大咧咧的許盼兒，是在這樣窒息的環境中長大的。

  顧染看向徐佳佳，聽不出情緒地開口說道：「可我從來沒有聽她說過一句你母親的壞話。她提起你家人，都是說你父親的好。」

  徐佳佳聞言，眼淚忍不住地落了下來。她知道顧染的意思，徐盼兒沒有因為這件事怪她，甚至她的母親。

  可越是這樣，她越是愧疚。

  徐佳佳哭了一會，還是抬頭接著說道：「染染，我知道劉彪是你對象的好兄弟，肯定也是一個很好的人，可我還是希望她好好考慮考慮考慮。她太渴望擁有一個家庭了，我不希望她草率地找一個農村......」

  顧染知道徐佳佳的意思，可不知道是不是有遷怒的原因，她突然沒有耐心聽徐佳佳說喪氣話了，哪怕她是擔心徐盼兒。

  「盼兒不是衝動的人，不會因為這麼荒唐的原因就輕易喜歡一個人。而且，她是有大大咧咧，但她不是那種善良的沒有自己主見的人。她不怪你母親，是因為她畢竟養大了她，所以她不怪你母親。可她永遠不會視你們為最親近的人。佳佳姐沒感受到嗎？盼兒她有多久沒對你說過心事了。你們是她的親戚，可也僅此而已了。」

  顧染不顧徐佳佳有些難看的臉色，接著說道：「所以佳佳姐，不要再試圖用你對盼兒不全面的認知，去判斷她的眼光了，她遠比你想像的冷靜清醒，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徐佳佳有些難堪，又有些難過。

  顧染說得不錯。徐盼兒看似對自己和以前還是一樣的，可她能感覺到，自從答應她媽報名下鄉後，徐盼兒就像是還清他們一家人一樣，和他們之間仿佛隔著一層什麼。

  她剛剛說過徐盼兒的身世，就是為了向顧染說明，徐盼兒很缺愛，和農村人談戀愛很可能是她一時衝動的結果。

  她知道徐盼兒很聽顧染的話，希望顧染能夠聽了她的話後勸勸盼兒。

  徐佳佳說徐盼兒身世的時候，就猜到顧染可能會為徐盼兒抱不平，可她想著顧染應該不遷怒她，畢竟她完全不知情。

  可她沒想到顧染會突然這麼不留情面地說她。

  顧染看著有些委屈的徐佳佳，突然就沒了心情。

  果然，第一眼覺得不適合的人，在相處也只會發現更不適合。

  不過想著她畢竟是徐盼兒的堂姐，顧染決定最後再多說一句：「徐知青，我不得不討人煩的再說一句，有時候你自以為的為別人好，只是你以為而已，你的中心還是你。真的想對別人好，就從對方的角度去思考吧。」

  顧染看著聽自己說完，更是委屈得哭了起來的徐佳佳，感覺心更累了。

  兩人一個哭著，一個站著，就這麼僵持了快10分鐘了，顧染終於開口：「徐知青。」

  徐佳佳早就哭累了，她看上次自己哭，顧染就心軟了，想著這次在哭一哭，顧然因該就不會生她的氣了，還可能會道歉說剛才不應該那樣說她。可她哭了好久，都沒聽到顧染出聲。

  終於，顧染出聲叫她了，徐佳佳連忙止住哭聲，一臉期盼地抬頭看向顧染。

  顧染這會真的無比確信，她和徐佳佳不適合做朋友。徐佳佳永遠在等別人遷就她，顧染自問做不到，還是不要深交了，免得以後友情破裂，鬧得更難看。

  她看徐佳佳止住哭聲抬起頭來，不帶情緒地說道：「今天不適合再帶你逛村子了，我先送你回知青院吧。」

  徐佳佳沒聽見顧染向自己道歉，有些失落，可這時也不好鬧小脾氣，就忍了下來，和顧染一起走了回去，她甚至沒聽到顧染說是送她回知青院。

  走到知青院門口，顧染出聲道：「徐知青，我就不進去了。」

  徐佳佳這才反應過來，顧染還在生氣。她抬頭看著顧染，眼淚不由自主地留了下來，看著顧染的目光，委屈中透著倔強。

  顧染是一個乾脆利落的人，既然認為和徐佳佳不適合做朋友，她就不會再藕斷絲連，直接說道：「徐知青，上次見面過答應幫你已經做到了，也算是有始有終，以後就要靠你自己了，我想我們不太適合深處，就保持原來的點頭之交就好了。」

  說完也不管徐佳佳哭得更傷心的樣子，轉身走了。

  *

  顧染想著，劉彪該白應該結束了，自己現在回去，應該是個又大又圓的燈泡，所以——還是回去吧。

  劉彪天天來當她和沈文清的大燈泡，這會也算是小小的報復一下。

  不過，她這個燈泡還是沒當成。

  顧染回去的路上遇到了一臉鬱鬱寡歡的吳秀。

  她走上前去，叫住了心不在焉的吳秀，開口問道：「秀秀，發生什麼事了，你這是要去哪？」

  吳秀看著顧染，眼巴巴地看著顧染，聲音沙啞的說道：「顧姐姐，我去找大隊長，我...」。

  吳秀說到這，眼淚一下涌了出來，喉嚨像是瞬間被人掐住一樣，瞬間說不下去了。

  顧染看著哭的可憐的吳秀，蹲下身子，雙手扶在她的肩膀上，溫聲安慰道：「是家裡出什麼事了嗎？能不能和姐姐說說，姐姐看幫不幫得上忙。」

  吳秀止住哭聲，搖了搖頭，放開了捂在嘴上的手，感激地說道：「家裡沒事，多虧了顧姐姐勸哥哥去拿救濟糧，我們家現在都能吃飽飯。」

  顧染剛才就注意到了，吳秀身上長了些肉，看起來健康了一些，不再是原來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

  吳秀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大妮她爹媽不願意送大妮去讀書，今早大妮來割豬草的時候，我看到她眼睛都哭腫了。所以.......我想來問問大隊長，能不能把我的這個名額給大妮。我年紀有點大了，不適合讀書了，大妮還小，讓她去吧。」

  顧染眼地神色變了變，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秀秀，是大妮和你說讓你把這個名額讓給她嗎？」

  吳秀有些不解的搖了搖頭：「沒有，大妮只是和我說，讓我以後放學教教她認字。」說到這，吳秀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我看大妮很想上學，才.......」

  顧染聞言才放心下來，假裝不解地問道：「那秀秀不想去上學嗎？」顧染看著吳秀越發難過的樣子，又假裝難過地接著說道：「原來秀秀不喜歡上學，哎，好可惜啊，我還想著，秀秀如果去讀書，以後一定能成為一個大學生呢。」

  吳秀聽到這裡，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撲到顧染懷裡哭喊到：「顧染姐姐，我喜歡上學的，對不起。」

  顧染聽她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才溫聲安慰她，等吳秀止住哭聲，顧染把吳秀拉著站好，看著她的眼睛說道：「秀秀，這個世界上，自己才是最應該愛自己的人。你剛才也說了，你想讀書，如果今天你把這個名額讓給大妮，那麼，將來如果大妮考上大學，過上了更好的生活，你會不會難過。」

  吳秀想了想，不敢看顧染的眼睛，點了點頭。

  「我雖然會替大妮高興，可是也會難過自己不能擁有那樣的生活。」

  顧染聽她這樣說，依舊笑著開導到：「是啊，你會難過的，那現在你還想讓嗎？」

  吳秀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動不動，一會才小聲道：「那大妮怎麼辦？」

  顧染心裡為這個善良的孩子心疼：「大妮的事，顧染姐姐去幫她想辦法。」

  顧染再次看著吳秀，認真說道：「秀秀，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應該讓她們自己改變命運，而不是你去承擔，這樣的話，難過的永遠都是你。」

  「你要先學會愛自己，再去愛別人。」

  吳秀看著認真對自己說話的顧染，感覺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許多年以後，她都會記得，那個漂亮的顧姐姐，交會了她——如何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