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定要批評她

  一九八一年，國營飯館旁的巷子。

  喬溶溶再次伸手探向身後，將腰帶又繫緊了些。

  盈盈一握的腰身，配上她特意妝點過的清新打扮，更顯少女風姿。

  確定形象無誤後，喬溶溶才踏進了飯館。

  裡面三三兩兩坐著幾桌客人，最顯眼的就是角落處，那個正不耐煩指節叩著桌子的男人。

  他身量頗高，一雙腿都無法在飯桌下乖乖安放，叛逆地前伸出去。

  比寸頭稍微長點的髮型沒影響他的顏值，反而襯托得他五官清俊，氣質爽利硬朗。

  露出來的半截手臂，結實有力蓄勢待發，瞧著就知道若是動怒，一拳能把人牙都打落了。

  喬溶溶眼神閃了閃，他何止是拳頭有力，他抱著人的時候……

  一個和氣的中年男人，不知道勸了什麼，硬漢擰眉，毫不控制音量。「我一個人過挺好的，為什麼一定要給我找個管家婆，

  還有，這都等了快半小時了還沒到，有這時間我打幾套拳不香嗎？到時候她來了你可別攔著我說什麼不懂得說話的藝術，我一定要批評她這種不守時行為。」

  話音未落，鼻子動了動。

  哪兒來的香氣？

  一股類似清新薄荷混著梔子花的香氣，裊裊婷婷靠近。

  傅征回過頭。

  傅征他傻眼了。

  這長相、這膚色！

  怎麼有人可以長成這個樣子。

  來人臉蛋精緻皮膚白皙，整張臉比他巴掌還小，小小臉蛋盛滿大大五官，大眼兒瞳孔黑黝黝清凌凌，鼻子挺翹，唇色偏淡，長她臉上卻和花瓣似的。

  喬溶溶單手捋了一下鬢角的碎發，傅征只感覺香氣更馥郁了。

  「請問，是傅征同志嗎？不好意思，我有點事耽擱了一下。」喬溶溶明知道是傅征卻還故意問了一下。

  傅征，一聲不吭。

  王起航見小舅子沒說話，以為他在想詞兒準備說教人家呢，便主動起身打招呼：「你好，是喬溶溶同志吧，真是氣質出眾，請坐吧，他就是傅征沒錯。」

  「好，謝謝。」小方桌四個面，四張凳子，喬溶溶偏要看著傅征問：「我可以坐這裡嗎？」

  傅征聽這聲音，只覺得一個激靈，再看她的眼睛正對著自己，傅征骨頭裡都透著一股酥麻，

  他心底咚咚咚狂跳的他下意識說了句「可以」，就感覺身邊一軟，喬溶溶竟然坐在了他身側！

  落座的時候，她的裙擺傘布一般撐開，蓋住了他半邊大腿。

  「你、」傅征一下把腿收回去了，憋屈地縮在小方桌下。

  王起航挑眉？小舅子不說教人家姑娘了？

  「真的很抱歉，傅征，我很重視這次相親，只是路上遇到事情耽擱了，並不是故意來晚的。」

  「哦、哦。」傅征繃著張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排斥身邊的人。

  王起航自我介紹也表明了和傅征的關係。「他是我小舅子，因為有幾年沒回來了，所以我給他帶帶路，那個…我一會還有事你們先聊吧，我先走一步了。」

  喬溶溶禮貌地起身送了一下。

  傅征則是眼睛都直了，姐夫你走啥？

  王起航嘴角勾了勾大步離開。

  小年輕相親，他個半老徐漢留著作甚。

  喬溶溶看著不自在的傅征，也不逗弄人了，快言快語道。「你好，我是喬溶溶，今年二十歲，身體健康沒有不良愛好，能接受你們家提出的隨軍要求，不知道你對我滿意嗎？」

  這麼直接！

  一向粗獷健談，和兄弟們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的男人，此刻嘴巴像是糊了一層麵糊，總覺得怎麼打開都不對。

  「我對你也很……」該說什麼呢，說很中意，會不會太冒犯了。

  「我知道。」喬溶溶嘆了一口氣：「你應該是不滿意我的，畢竟我看著就不好生養，也是個不正經的樣貌，咳，可我能怎麼辦呢？樣貌是天生的我也控制不了。」

  傅征哽住。

  他沒這麼想！！

  而且：「你為什麼要罵你自己，你挺好，漂亮有氣質。」

  一著急，心裡話就抖落出來了。

  喬溶溶抬起青蔥的手指，點了點眼角，憋笑憋出來的生理淚水被指尖抹去：「不好意思，是我帶入個人情緒了，今天才被人說……」

  傅征盯著喬溶溶的臉，見她話說一半，下意識催了一句：「才被人說，說什麼了？你遇上什麼事？」

  喬溶溶搖搖頭，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不說我了，你呢，傅征同志，你是被家裡人逼著出來相親的嗎？我剛才好像看到你在搖頭拒絕什麼。」

  傅征頓了頓，他在思考自己那句話是不是被喬溶溶聽到了，就是那句管家婆什麼的。

  糟。

  可被聽見的話，她為什麼還說對自己很滿意？

  應該沒聽見吧。

  傅征還猜著呢，就見喬溶溶鼓起勇氣，又問了一遍。「傅征同志，因為一些原因，我需要儘快結婚，你既然是被家裡逼著出來相親，不如我們湊合湊合一起過日子吧，

  如果你不嫌棄，我今天就可以跟你去打證明，如果不可以，那今天就到此為止、我這就走……」

  傅征猛地站起來，高大的身影壓迫感立刻顯現出來。「結！」

  喬溶溶微怔，被他迫切的表情盯得一愣一愣的，反應過來他說的結，是指同意這個建議，在說可以結婚。「好，那，謝謝。」

  一雙翦水秋瞳看英雄一樣看著傅征，傅征別過臉：「咳、我結婚需要打證明，時間可能沒那麼快，你住哪裡，我先送你回去，給你家裡人說說。」

  視線都不願意再對上，看上去很像是被逼無奈，行為上卻著急地要跟她回去定下婚姻意向，

  甚至忘了，男女相親定在飯館，本來就有男子請女子吃飯的潛規則。

  喬溶溶沒因為傅征不懂風情而失落，看著他因為站起來而一覽無遺的好身板，眼神大膽地從長腿看到翹臀，再看到寬厚的背和肩膀。

  那眼神裡帶出的意思，根本不像她表現的那樣單純。

  傅征扭過臉來時，她已經換回了一臉純良的樣子。

  她起身走在前面帶路，兩人相隔半步的距離走著，喬溶溶放鬆下來後，思緒也漸漸分散了。

  這是她第二次和傅征相親了，只有她自己記得。

  她之所以著急相親結婚，還必須得成，都是拜自己的親爹和姑姑所賜。

  喬溶溶的爹喬有田小的時候調皮玩水，腳抽筋差點上不來，據說是親姐姐喬大花喊人來救他，此後這個所謂的救命之恩，拿捏他半輩子，

  喬有田掙的錢一半以上都要拿去『報答』親姐姐，後來發展到自己媳婦都得伺候姐姐，不許對姐姐忤逆，

  有了一個兒子後，這情況好轉了一點，可再後來，兒子大了點，不需要家裡人圍著照顧了，喬溶溶又出生了，

  喬有田會心疼兒子，可不會太關注女兒，喬溶溶只和姑姑家的女兒隔了一歲，得到的待遇卻截然不同

  除了母乳沒人搶，其他生存資源都得分給表姐，導致她一直都瘦瘦的，哪怕這樣還不算完，她還被姑姑喬大花盯上了未來。

  要用她的婚事，抵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