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路有餓殍

  路邊的人沒有說話，甚至一點動作都沒有，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確定四周沒有埋伏後，李大龍小心地走到那人面前，輕輕碰了他的肩膀一下。

  他剛準備說話，就見那人直挺挺地向旁邊倒去，發出一記沉悶的響聲。

  此時李大龍已經猜到了些什麼，他緩步走過去，伸手在路人的脖子上按了一下，只覺得入手一片冰涼，沒有任何熱氣，立刻轉身向姬扶搖回道：

  「公子這人死了。應該了兩三個時辰，屍首都涼透了。」

  聽到路人死了，姬扶搖眉頭微皺，轉頭看看四周問道：

  「怎麼死的？我看不像是被土匪殺的。」

  若是土匪動手，身上必然有血有傷，可這個人卻是好好坐在路邊，衣服也算完整。

  「應該是餓死的。他渾身上下一點肉沒有，應該很多天沒吃過飽飯了。」

  李大龍簡單檢查了路人身上的東西，沒有錢，沒有食物，沒有水，什麼都沒有。

  「這應該也是從北方逃過來的流民吧？可惜，他沒有撐到最後。」

  姬扶搖臉上閃過一絲悲色，她心中早就料到，路上肯定會遇到餓死的人。

  只是她沒想到，會遇到的這麼早，會這麼突然。

  「把他埋了。」

  沉默片刻後，姬扶搖開口吩咐。

  「公子，咱們跟他非親非故的，幹嘛管他的後事？再說，永平城的追兵隨時可能追來，我們不應該在這種小事上耽誤時間。」

  李大龍眉頭微皺，在他看來，做這種事情完全沒有意義。

  「讓你們埋你們就埋，哪來那麼多廢話。」

  姬扶搖的心情不好，冷冷地看了一眼李大龍。

  李大龍沒有違抗姬扶搖吩咐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做這種事是白費力氣。

  可見到姬扶搖執意要這麼做，他立刻招呼二狗三虎開始用手挖坑。

  官道兩邊的土地，表面的浮土好挖，可下面那層硬土，光憑手挖是挖不動的。

  因為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事出現，姬扶搖一行人並沒有準備鐵鍬鎬頭之類的東西。

  不過李大龍很機靈，他用刀砍了一些樹上的枝椏，用刀把一頭削尖，用尖頭把硬土戳碎，然後再用手把碎土塊挖出來。

  五個人忙活了將近一個時辰，終於挖出一個能放下路人屍首的淺坑。

  二狗三虎把石頭抬到淺坑中，又把剛才挖出來的土塊都蓋在他的身上，堆出一個小小的墳塋。

  姬扶搖走到墳塋之前，跟綠玉要來水囊，在墳頭斟了三道，口中低聲說道：

  「我不知道你從那裡來，也不知道你叫什麼，但我知道你肯定是大玄百姓。」

  「匈奴進犯，朝廷內亂，最終吃苦的人，卻是普通百姓。」

  「今日我以水代酒，送你一程，我向你承諾，用不了十年，大玄會再次強盛。」

  說完，姬扶搖如同飲酒一樣，猛灌了一大口水。

  這承諾，看起來像是給餓死的路人說的，實際卻是姬扶搖對自己說的。

  埋葬了路人後，姬扶搖等人繼續上路往北走。

  只是讓他們預料不到的是，越往北走，他們看到的情況越慘烈。

  樹上的葉子樹皮已經全部被吃完，地上的草根也都被挖出來，能吃的東西都被吃了，可即便是這樣，路邊餓死的人還是越來越多。

  有的屍首周遭圍滿野狗烏鴉，它們紅著眼珠，啃食著屍首上僅剩的幾縷肉。

  有的屍首已經化為白骨，身上單薄的衣衫被風一吹，呼啦啦的往上飛，好像有一隻不死不滅的怨靈，在枯骨之上日夜哀嚎。

  剛開始姬扶搖還讓李大龍他們挖坑埋了，後來實在忙不過來，姬扶搖只能讓他們就地處理，讓他們有個葬身之所就行。

  當天晚上，姬扶搖和眾人在野外露宿，圍著火堆烤乾糧吃。

  姬扶搖不知道想什麼，忽然看著眾人問道：

  「你們覺得，當今女帝自從登基來，做的怎麼樣？」

  旁邊的綠玉愣了一下，剛準備暗示其他幾人說點好聽的，就見姬扶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明顯是在警告她不要亂說話。

  「女帝做的怎麼樣，我一個莊稼漢怎麼知道？反正自她登基以來，我們莊上的稅負就越來越多，逼的我不得不...」

  李大龍重重地嘆了口氣，顯然對姬扶搖登基之後的所作所為十分不滿。

  「這倒未必是女帝的錯，我聽說女帝其實只是個傀儡，朝廷中真正能做主的人，是丞相趙元安。」

  王老鼠在河蘭城的集市混跡，從別人口中聽說過很多真假不辨的消息，

  「這丞相是個大奸臣，平時專橫霸道，女帝又是個姑娘，膽子小，經常是趙奸臣一發火，女帝就嚇得哇哇大哭，什麼事都聽趙奸臣的話。」

  「胡說八道！」

  聽王老鼠把自己說的這麼不堪，姬扶搖下意識的冷聲反駁。

  等看到周圍人錯愕的眼神，姬扶搖知道自己反應過度，於是輕咳兩聲後說：

  「我聽家裡人說過，女帝雖然有很多事聽趙元安的，但從來沒有被他嚇哭。」

  見姬扶搖都開口了，剩下的幾人也紛紛各抒己見，大意都是女帝只是傀儡，沒有魄力，只能任由趙元安擺布；還有人抱怨女帝不重用夏神威這樣的忠臣，等等。

  綠玉坐在一邊用憐憫的目光看著眾人，心中暗暗期盼，他們別說出太過分的話。

  姬扶搖剛開始還有些惱怒，可聽到後面漸漸冷靜下來，大家說的也沒錯，之前的自己的確是個由趙元安擺布的傀儡，不過從逃出皇宮後，自己就不是傀儡了。

  說了一陣，姬扶搖大致了解到，這幾人雖然對自己頗有微詞，但忠心沒有什麼問題，依舊想的是驅除匈奴，誅殺趙元安這樣的奸佞。

  眾人的談興越來越高，從皇帝談到大臣，又從大臣談到姑娘，最後談到自己做了大臣要如何如何。

  姬扶搖看著滿臉憧憬的王老鼠，心中一動，笑著說：

  「王老鼠，你要是真想當官，你這個名字可不行，你見過那個官老爺叫老鼠的？」

  王老鼠是這五人之中，最為機靈的一個，瞬間明白姬扶搖的想法，跪在地上誠懇地說：

  「求公子賜我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