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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本就是奪回自己的東西,何錯之有?

2024-09-21 06:26:07 作者: 漁眠
  此時天剛剛亮,沈鴻業已經點著油燈坐在甲班教室里背書。

  看到沈逾白進來,他站起身,將桌子上的書本收拾進包里,背著布包走到門口。

  掃了眼沈逾白拄著的木棍,他開口:「我比你來得早。」

  沈逾白「嗯」一聲,算是回答。

  或許是被他冷淡的態度激到,沈鴻業語氣急促起來:「我比你更努力,身體也比你更好,我比你差的地方僅僅是我爹沒殉職!」

  沈逾白淡淡看向他:「這是我爹用命換來的名額,別人搶不走。」

  沈鴻業臉色極難看。

  今日沈逾白來了族學,他就要離開。

  可他不甘心。

  「你身子弱,根本無法參與科舉,你就算搶回去也只是浪費名額。」

  沈逾白繞過他,坐到最後一排角落的位子。

  這是沈鴻業剛剛坐的位子。

  沈氏族學一共只有三個班,孩童啟蒙在丙班,啟蒙結束進入乙班學四書五經,這一階段多是背誦為主,先生並不講經意。

  四書五經能倒背如流了,升至甲班,學經義,做文章。

  沈逾白是十歲才回的沈家灣,同年考進族學甲班。

  待他13歲,沈鴻業才考入甲班。

  同年他得了癆病,被族學要求回家休養,這一養就是四年。

  沈鴻業去年頂了他的名額繼續待在甲班,不過年紀最大,個頭也就最高,自是坐在最末尾。

  既是替換沈鴻業來讀書,坐在沈鴻業的位子正合適。

  沈鴻業滿臉怒容:「我便是不用名額也必定考上秀才!」

  沈逾白已是拿出《尚書》來誦讀。

  門口進來一位先生,從沈鴻業的行禮才知這位姓朱,是沈逾白離開族學後請來的。

  這位朱先生年紀很大,穿著灰色長袍,頭髮花白,面容瘦削清苦,像是個一板一眼的人。

  之前沈守忠想要奪走沈逾白的硯台贈與這位朱先生。

  朱先生是族學裡唯一的秀才,深受族裡重視。

  沈逾白站起身對其行了學生禮。

  朱先生掃了眼沈逾白手裡的書,雙手背在身後開口:「滿招損,謙受益,你可有讀到?」

  這句話出自《尚書·大禹謨》,意為自滿會招致損失,謙虛可以得到益處。

  朱先生說這話,用意在明顯不過。

  沈逾白還未到18,能在族學讀書,名額完全可以讓給沈鴻業,可沈逾白在不需要名額的時候將名額搶走,就是做事不留餘地。

  沈逾白心中有股怨氣,語帶譏誚:「《論語》有雲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本就是奪回自己的東西,何錯之有?

  處事不公,便是先生又如何。

  朱先生胸口劇烈起伏,顯然被氣得不輕。

  作為堂堂秀才,來到一個鄉村族學授課,已是屈尊。

  族學一直待他禮遇有加,將他安排教導甲班。

  學生們更是因為他的身份對他畢恭畢敬,還從未有人敢如沈逾白這般頂撞他,讓他如何能不惱?

  氣急之下,他連說三個「好」字。

  「若能將用在嘴皮子上的心思花在文章上,早該功名在身。」

  沈逾白眼中戾氣翻湧:「學生臥床三年,如今也不過17有餘,先生又如何知道學生在先生這等年紀無法功名在身?」

  被學生如此怨懟,朱先生氣得隔空點著沈逾白:「你讀的聖賢書就是教你如此不尊師重道?」

  「尊師重道」的帽子扣出來,平常學生早就瑟瑟發抖,當場敗下陣來。

  沈逾白卻是個離經叛道的人,這三年受到的種種白眼早就磨鍊了他的心性。

  連爺爺奶奶等長輩他都敢於反抗,又怎麼會對一個還未正式教授他的先生屈服。

  沈逾白朗聲道:「聖人云: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學生不過陳述孔聖人的話,何來不尊師重道?」

  朱先生被堵得啞口無言。


  他氣惱至極,連先生的姿態都顧不上,對沈逾白怒喝:「你對四書五經讀得如此透徹,還來上我的課做什麼?出去!」

  這次沈逾白並沒有跟之前一樣和朱先生辯解。

  也實在沒什麼好辯解。

  將學生趕出教室老師的權利。

  沈逾白將書放回布包里,拄著木棍在沈鴻業幸災樂禍的注視下走出教室。

  不過他並未離開,而是拄著木棍在門口站著。

  教室里傳來沈鴻業安慰朱老師的聲音。

  隨即是朱老師刻意提高的音量:「族學的學生比不得我的學生,為師必定傾盡畢生所學,讓你高中秀才!」

  沈鴻業欣喜地說了許多感激的話,甚至還有磕頭聲傳來。

  裡面一派師生情深的景象。

  再從教室出來時,沈鴻業昂首挺胸,仿佛鬥勝的公雞。

  出來時,不屑地睥了沈逾白一眼,背著包離開。

  此時天已經大亮,學生們陸續來到族學。

  只是在看到門口站著的沈逾白時,下意識繞遠了走。

  族學的誦讀聲傳出去,引得扛著鋤頭去地里的人們的目光。


  這小小的三個班就是沈氏一族的希望。

  那些將雙手背在身後,搖頭晃腦讀書的學生中,極有可能會出不得了的人物。

  沈家灣的人只要聽到誦讀聲,就會有希望。

  當他們看過來時,就見沈逾白撐著木棍站在教室門口。

  眾人心裡不免好奇這是發生了何事。

  不過老師在帶孩子讀書,他們不敢打攪,也就沒和沈逾白打招呼,只是多看幾眼後離開。

  陸陸續續經過的人多了,便有些人在離開族學後議論幾句,隨即也就將這事丟在腦後。

  族學裡先生時常罰站學生,這事並不稀奇。

  九月的太陽任然曬人。

  沈逾白大病未愈,身子虛得厲害,又一直站著,還頂著太陽曬,不一會兒就出了滿頭的汗。

  守在藏書室門口的二爺時不時往這邊看,見沈逾白往日蒼白的臉此刻卻被曬得發紅,身子微微顫抖著,就知道他熬不住。

  極少離開位子的二爺起了身,用豁口的碗給沈逾白端來一碗涼水,被沈逾白拒絕。

  二爺站在門外對著屋子裡的朱先生作了個揖:「朱先生,逾白臥床三年,學問定然落後不少,還望先生對他多多包涵。」

  往常有學生沒回答出先生的問題,或者沒寫完作業,就會被先生罰站,二爺猜想沈逾白肯定是課業落後了許多,被朱先生不喜才趕出來罰站,就幫著求情。

  雖然二爺是個老童生,並不被身為秀才的朱先生放在眼裡。

  朱先生冷笑:「你心疼他,大可以把他帶走。」

  他早上的氣到現在還沒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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