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比獨占更深入骨髓的是心疼
2024-10-19 23:48:18
作者: 蟬不知雪
「蒙侯夫人盛情相邀,晚輩自當欣然赴約。」顧榮略一思忖,接過邀帖,眉宇間洋溢著笑意,溫聲道。
裴敘卿的熱鬧,看一場少一場,每一場都是限定。
離開永寧侯府,顧榮隱去臉上的笑意。
依照謝灼長嘴的性子,無論如何都會與她一談的。
莫名有幾分近鄉情更怯的感覺。
斜倚在車廂上,微闔雙眸,思緒漸漸放空。
莫慌,莫慌。
她又不是等待判決的囚徒。
謝灼的想法,不會影響她重生歸來後的謀劃。
她是顧榮。
不是謝灼的菟絲花。
感知到青棠的欲言又止,顧榮在心底幽幽嘆了口氣,側眼看去,輕語「青棠,如你所見。」
「我和裴敘卿做了同一個夢。」
「莊周夢蝶,浮生若夢,誰又能說的清呢。」
青棠輕哼「那登徒子怎麼配和小姐做同一個夢。」
「即便是夢,小姐也不是那登徒子能肖想的。」
青棠暗恨,下手還是輕了些。
見過自以為是瘋瘋癲癲的,沒見過瘋癲到裴敘卿這種程度的。
僅是一場夢,就敢在小姐面前造次,屬實可恨。
惱怒之餘,青棠心底無可避免的浮現出絲絲縷縷的後怕。若非小姐福大命大吉人天相,那豈不是就要被裴敘卿賴上了。
越想越氣,青棠恨不得跳下馬車返回去再狠揍裴敘卿一通。
「莫氣。」顧榮順毛似的摸了摸青棠的髮髻「大夢一場,是滿天神佛的恩賜,保佑我極往知來,逢凶化吉。」
重生啊。
只存在於話本子裡的神跡。
降臨己身,本就該惜福。
馬蹄聲踢踏不休,車輪嘎吱嘎吱滾滾向前。
在看到停在顧府巷子口的那輛雕刻著長公主府徽記的馬車時,顧榮眼神不住的閃爍。
終歸還是忐忑的。
下一瞬,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探出車窗,將車簾掛在玉鉤上,露出一張清冷雋美的臉,眉宇間是渾然天成的矜貴,乾淨澄澈的眸子裡蘊著與顧榮眼中別無二致的忐忑。
是謝灼。
謝灼何嘗沒有近鄉情更怯的不安。
四目相對,終是謝灼先開了口「顧榮。」
顧榮稍稍平復了下噗通噗通亂跳的心,頷首致意。
「我有話想對你說。」謝灼輕聲道。
顧榮「請謝小侯爺上馬車一敘。」
謝灼抿了抿唇,略有些委屈「你說過,要喚往謝如珩的。」
顧榮頓覺一言難盡。
但,慌亂忐忑的心陡然間好似船隻停泊靠岸,歸於寧靜。
謝灼的承受能力,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強大。
心一安,聲音便輕快了不少,從善如流道「謝如珩。」
「上馬車一敘」
謝灼的唇邊漾開一抹清淺的笑意。
他想,他的顧榮有戳破剜去腐爛的膿皰暗瘡的勇氣。他想,他的顧榮,無需粉飾太平掩耳盜鈴的方式來維護顏面。
幸虧,他來了。
否則,他猶豫不決的每一瞬,皆是傷害。
謝灼猛地掀開車簾,未及踏上矮凳,便一躍而下,隨即與青棠擦肩而過,匆匆步入了顧榮的馬車之中。
青棠:她應該在車底。
馬車內,顧榮給謝灼斟了盞茶,歪歪腦袋,輕笑一聲「謝如珩,你想對我說什麼。」
謝灼指尖緩緩摩挲著茶盞,鼓起勇氣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知道了?」
謝灼話說的拗口,但顧榮一聽即明。
「是。」顧榮不喜利刃懸於頭頂不知何時會落下。
謝灼繼續向道「因為宴尋身上沾染的一夢黃粱?」
顧榮「是。」
謝灼心中澀澀的疼。
他所掌的皇鏡司,在顧榮身上添了一道道的傷。
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徘徊於唇齒,卻無從說起。
該怎麼說。
又該說些什麼。
「那不只是一場夢,對嗎?」
顧榮察覺到謝灼的小心翼翼,不免失笑「謝如珩,你我面對面相談,合該打開天窗說亮話,而非言語試探。」
「若我說只是一場夢,你信嗎?」
"皇鏡司的一夢黃粱之下,所有隱秘皆無所遁形,更何況是那純粹至極的一夢黃粱。"
"你好奇的每一個答案,想必都已明明白白地呈現在你的案前。"
她和裴敘卿的前世記憶,是上天賜予。
而謝灼,純粹是盡人事,人勝天,強行憑一己之力入了她和裴敘卿的棋局。
一時間,顧榮竟不知是該說裴敘卿過於蠢笨,還是該說謝灼過于敏銳聰慧。
謝灼的視線始終落在顧榮身上「不是試探。」
「而是我真的寧願那些僅是裴敘卿的一場夢。」
「你不曾受過那些折磨和傷害,不曾絕望悲苦。」
顧榮聞言,心底仿佛裂開了一道口子,隱秘的歡喜不斷的溢出,瀰漫開來。
很歡喜。
歡喜地她眼睛都有些濕潤。
原來,謝灼在得知她和裴敘卿的一世糾纏後,最先萌生的是心疼。
心疼她的苦難。
而非執著於她和裴敘卿的多年夫妻關係。
她還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謝灼啊。
顧榮驀地意識到,謝灼似乎在她的心口留下顆花種,花種生根破土、發芽開花所需的所有陽光雨露,皆源自謝灼。
謝灼在精心的培育著這顆花種。
這一刻,花枝在風中輕輕搖曳。
哪怕僅是孤零零的一株花,也是花。
能讓寂寂荒蕪地開出花,本身就是奇蹟。
「也可以是一場夢。」顧榮的聲音裡帶著淺淺的哽咽「待我大仇得報之日,就可以把那段過往視為一場不甚美好卻可釋懷的夢。」
顧榮眨眨眼,忍下淚意,故作淡定從容「謝如珩,你曾說,你傾心思慕我。」
「不是心血來潮的一時興起,是問心,三思後行,行則九死不悔的思慕。」
謝灼鄭重頷首「確如此。」
「我傾心思慕顧大姑娘。」
「時至此刻,依舊無一絲一毫的動搖。」
顧榮眼眶濕潤,水氣氤氳,看不清謝灼的神情,卻也聽出了謝灼的誠摯。
「難道,思慕一個人,不會有獨占欲作祟嗎?」
「人比花,這花朵必須乾乾淨淨的綻放於枝頭,旁人看不得碰不得。」
謝灼「比獨占更深入骨髓的是心疼。」
「可會認為我不貞不潔?」顧榮竭力抑制著內心如潮水般洶湧翻滾的情緒,理智問道。
謝灼反問「何為貞潔?」
「顧榮,那只是一段過往。」
「過往不該成為來日的枷鎖。」
「你呢?」
「你可會認為自己不貞不潔?」
顧榮斬釘截鐵擲地有聲「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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