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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釣成翹嘴了

2024-09-11 17:52:04 作者: 蟬不知雪
  藹藹春風,拂面掃發而過。

  掠過謝灼的髮帶,飄逸若嫩柳。

  修長筆直的指尖,划過朱漆雕欄。

  謝灼的眉微微蹙著,憑欄而立,目光低垂俯瞰著一街之隔,摺扇別於腰間的清瘦少年。

  身姿挺拔,張揚又不羈。

  不甚高明的女扮男裝。

  不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捻銀票。

  看得出來,的確是不差錢的主兒。

  手指輕顫,想起了荷包中的銀票。

  「小侯爺。」

  宴尋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謝灼抽回視線,轉身回眸。

  「梨花白玉酥,如意牛乳糕買好了。」

  宴尋獻寶似的晃了晃手中的糕點盒。

  謝灼頷首,眼神平靜淡漠,薄唇輕啟,聲音清冽而沉穩「不著急回長公主府,此間春茶,茶湯透亮,入口即甜,回甘立起,再飲一盞吧。」

  宴尋一怔,頓起狐疑。

  長公主府和忠勇侯府還會缺上等好茶?

  宴尋斂起心中疑慮,見謝灼倚窗坐著,茶香幽幽。

  春風偶爾穿窗而過,揚起髮帶,少年意氣。

  朦朧水氣,又為這份少年意氣添了幾分慵懶。

  神色淡漠,姿態優雅而矜貴。

  似乎真的是心念所至,對此間春茶生萬千歡喜。

  於是,宴尋掀起衣擺,對面而坐。

  雙手接過茶盞,用茶蓋輕輕拂去浮沫。

  輕抿一口,心道平平無奇。

  與貞隆帝賜下的貢茶相比,毫無可取之處。

  難道,小侯爺是大魚大肉山珍海味吃膩了,想換換口味嘗嘗清粥小菜?

  越想,宴尋越覺得可能。

  謝灼的目光如無所依的風,看著一街之隔的少年郎身影消失,忽然啟唇,驀地問道「宴尋,」

  「你聽過說書先生說書嗎?」

  宴尋不明所以「聽過。」


  「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

  旋即放下手中的茶盞,身體微微前傾,探頭朝樓下看去。

  古樸的牌匾上,一枝春三字映入眼帘。

  宴尋心中閃過瞭然「小侯爺要去聽聽嗎?」

  謝灼摩挲著漸漸冷卻茶盞「也好。」

  「那便去聽聽吧。」

  話音落下,謝灼起身,留給宴尋一個背影。

  宴尋撓撓頭。

  嘖,小侯爺之意不在茶啊。

  宴尋拎起糕點盒子,三步並作兩步跟了過去。

  一摺扇,一醒木。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人多心不平。」

  一枝春的大堂里,謝灼支頤而坐,聽著白髮說書人慷慨激昂地講述著扣人心弦的故事。

  花魁娘子心比天高攀龍附鳳。

  落魄書生賊眉鼠眼心術不正。


  佛門清淨地,落魄書生歪心斜意。

  她是與落魄書生有仇嗎?

  謝灼暗暗在心中想著。

  還是說,說書先生口中的落魄書生就是佛寧寺下藥的罪魁禍首?

  謝灼身側的宴尋,越聽越覺得故事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裴敘卿的生母不就是心比天高的花魁?

  佛門清淨地歪心斜意不就是在說裴敘卿偷雞不成倒失把米?

  這故事,不會就是出自汝陽伯府的顧大小姐之手吧?

  宴尋眸光閃了閃,視線不由得在謝灼身上徘徊游移,似乎在仔細審視,又似在探尋著什麼。

  意外?

  「宴尋,你覺得這個故事如何?」

  「甚妙。」

  源於現實,高於現實。

  畢竟,他親眼目睹了顧榮的殺伐果斷步步為營。

  「我亦覺如此。」


  在宴尋的瞠目結舌下,謝灼緩緩起身朝著高台走去。

  「老先生,此故事甚合晚輩心意。」

  「敢問老先生能否割愛,將手稿賣於晚輩。」

  謝灼垂首,雙手奉上銀鋌。

  眼神被案桌上那肆意揮灑、幾近狂野不羈的筆跡所吸引。

  不似尋常女子清秀整齊的簪花小楷。

  反倒字如其人,飛揚跋扈感撲面而來。

  發須皆白的說書人:!!!

  他這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短短半個時辰,又是銀票又是銀鋌。

  財神爺終於想起他這個忠實而虔誠的信徒了嗎?

  「可以,可以。」說書人將手稿遞了過去,接過銀鋌,忍不住咬了咬。

  「老先生,手稿主人可有什麼忌諱和特殊要求?」謝灼淡淡問道。

  說書人掂量著銀鋌,樂呵呵道「他的要求倒也不難,只是希望我能連續半個月,只講述這一則故事。」

  謝灼斂眉「還望老先生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

  宴尋已經看傻眼了。

  他很懷疑他錯過了什麼。

  直覺告訴他,小侯爺對手稿之主心知肚明。

  那小侯爺知道顧榮的身份了嗎?

  剎那間,宴尋只覺薄衫侵冷意,心沉如暗鐵。

  宴尋跟著謝灼,頭重腳輕暈暈乎乎地走出一枝春。

  似有千言萬語,偏又欲言又止。

  他總不能直接問小侯爺是不是被一面之緣的顧榮釣成翹嘴了?

  那可是汝陽伯府聲名狼藉的嫡長女啊。

  上京城官宦勳爵之家,提起顧榮,就沒有不搖頭的。

  不仁、不孝、不悌、狠辣。

  要是放在佛書里,不是被度化,就是被超渡!

  但想起顧榮那張臉以及行事作風,宴尋又覺得小侯爺亂了心神不是不能理解。

  小侯爺的日子過的就像是冬日的陽光。


  亮的晃眼,卻沒有溫度。

  看似光鮮亮麗,實則平淡如水寡淡無味。

  顧榮呢。

  是開在嚴冬的一品紅。

  碩大深紅的葉,是冬日裡的爐火。

  炙熱,燃燒。

  他曾聽人說起過,一品紅於厭倦漫長嚴冬的人而言,如沙漠旅人遇綠洲。

  在劫難逃。

  絢爛荼蘼,是顧榮灔麗的容顏,也是顧榮睚眥必報的行事作風。

  所以,是顧榮這片猝不及防綻放的一品紅,讓小侯爺的清正淡漠如寒霜冬雪的心亂了嗎?

  可,一品紅不只會在小侯爺的冬日盛開。

  亦不會只停留在小侯爺的一方天地。

  那陰險小人裴敘卿不就對顧榮志在必得嗎?

  宴尋一聲又一聲地嘆氣。

  把小侯爺釣成翹嘴也無用啊。

  貞隆帝和長公主都不會允許小侯爺娶日漸沒落的汝陽伯府小姐為妻。

  更莫說,還是聲名狼藉,世家大族避之唯恐不及、人人談之色變的顧榮。

  要不,把小侯爺翹起來的嘴縫起來吧。

  宴尋的嘆息,此起彼伏,仿佛無休止的細雨,悄然無聲地籠罩在謝灼頭頂。

  「宴尋,護衛我左右便這般痛苦嗎?」

  「不如你與丞昇換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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