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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忘了我警告過你什麼

2024-09-11 17:54:07 作者: 蟬不知雪
  顧榮感到一陣眩暈,仿佛靈魂被抽離,怔怔地愣了一會兒,隨後用手撐住椅背,勉強穩住了身形。

  只見徐太醫的嘴巴開開合合,似是在繼續說些什麼。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才重新聽到徐太醫的聲音。

  「此毒名半竹礵,甚是罕見,極易與先天稟賦不足六甲不全混淆。」

  「這些年,小公子補身子的藥方極好,卻不對症,是藥三分毒,藥的偏性沉積,小公子愈發沉疴痼疾積重難返。」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若不是那些千金難買的補藥,汝陽伯府小公子怕是更早就扛不住了。

  徐太醫本是不願意摻和伯府內宅陰私的,稍有不慎便會牽扯出陳年舊事,掀起血雨腥風。

  但,他奉的長公主殿下的令,謝小侯爺又耳提面命務必盡心竭力。

  一個日落西山的汝陽伯府,一個簡在帝心的忠勇侯,如何做抉擇,不難選。

  所以,他不能裝傻充愣敷衍了事。

  顧榮定神,瞧著小知蜷成一團來回打滾,耳際響起的是小知的難以忍受的痛苦哀嚎,眼底深藏著蝕骨的恨意。

  小知在母胎時便中了毒。

  那豈不是說母親也……

  顧榮想起母親去世前咳著血,渾身鐵青的模樣。

  那時,她太小了。

  小到察覺不出一絲一毫的異樣。

  血氣一陣陣上涌,似有千萬道聲音充斥在顧榮的腦海里,嘈雜又令人生厭,磨得她理智盡消,陡生洶湧的殺意。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誰受益,誰的嫌疑就最大。

  母親和小知擋了陶姨娘和顧扶景的道。

  該死!

  顧榮緊咬銀牙,控制著不讓自己在徐太醫面前泄露憤恨和殺意。

  「徐太醫,可能解毒?」

  徐太醫摸著鬍子的手頓了頓,先是頷首,又緩緩搖了搖頭「毒入骨髓,加之小公子九年來用藥無數,藥力與毒糾纏,即便尋到解藥,也難以徹底肅清體內的毒。」

  「以小公子的身體,想享常人之壽,難。」

  「老朽只能盡力平衡小公子體內的藥力和毒性,而後方可嘗試解毒。」

  「有勞徐太醫了。」顧榮後退一步,鄭重其事垂首躬身「無論多稀有的藥材,我都會想方設法尋到。」

  徐太醫微微側身避開「使不得。」

  他沒有多少把握治癒汝陽伯府小公子。

  勉力一試罷了。


  顧榮道「徐太醫盡力便好,顧榮不是胡攪蠻纏之輩。」

  徐太醫輕嘆一聲,想起明知他為小公子診治卻從頭到尾不露面的汝陽伯,想起竹葳院寥寥無幾的下人,又想起甚囂塵上的婚事流言,心中對這對姐弟隱隱生出了些許憐憫。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凶名在外的顧大姑娘也屬實不易。

  「大姑娘,老朽向長公主和忠勇侯復命時,會請示每五日過府為小公子放血、針灸。」

  「多謝徐太醫。」顧榮再次躬身行禮。

  徐太醫執筆蘸墨又寫了張方子,耐心囑咐「大姑娘,小公子的身體不宜再進藥,老朽建議溫和食補吧。」

  顧榮雙手接過方子,頷首應下。

  床榻間,顧知的動靜緩緩停歇,汗水濕透了衣衫,臉頰蒼白得如同初雪覆蓋,又似正午陽光下的薄霧漸漸散去。

  顧榮心下一痛,上前把塞著顧榮嘴巴的絹帕拿出。

  「阿姐。」顧知聲音啞啞的,安靜又乖巧「阿姐,我不怕疼的。」

  風起,竹葳院裡落了一地竹葉,擦過地面,不停的打著轉兒。

  顧榮溫聲軟語的安撫著顧知。

  徐太醫不由得又嘆了口氣。

  大戶人家的後院裡,沒有生母庇護的孩子,活的像雜草。

  同樣的,命也必須得如雜草一般硬,嬌嫩的花遭不住層出不窮的磋磨。


  頃刻,筋疲力盡的顧知沉沉睡了過去。

  顧榮看著顧知斷裂的指甲,血跡斑斑的床榻,險些失控,深吸了一口又一口的氣,擦拭掉臉上的淚水,起身道「徐太醫,半竹礵很難得嗎?」

  「難解嗎?」

  「若尋到半竹礵,解起毒來會不會事半功倍?」

  「半竹礵產自黔中澧州。」徐太醫輕聲解釋著「若得一副,倒是於解毒有益。」

  「但黔中澧州距上京甚遠,澧州百姓又甚少與外人打交道,不必強求。」

  顧榮斂眉,心中有了思量。

  小知受的苦,總要讓陶姨娘的一雙兒女嘗嘗才算公平。

  難尋,也得尋。

  不只是為了解毒。

  眼波流轉,心念轉動,哀戚道「總要試試才甘心。」

  微微頓了頓,又輕聲詢問「敢問徐太醫,半竹礵之毒是否會損傷母體?」

  「原則上會。」徐太醫心中一凜不著痕跡地上下打量了顧榮兩眼,解釋道「但,半竹礵的歹毒之處就在於會源源不斷被胎兒吸收,殘餘流竄的毒性基本上可忽略不計。」

  「即便偶有特例,也不會損其性命。」

  顧榮眉心微蹙,心中的疑惑不減反增。


  母親不是因半竹礵之毒,纏綿病榻英年早逝,那會是什麼。

  不,她不需要清楚知道母親因何毒而死,只需要證實母親不是身患重病藥石無醫即可。

  「謝過徐太醫解惑。」

  「老朽先回去復命了。」徐太醫背起藥箱,告辭離開。

  「徐太醫,晚輩知醫者仁心,不屑金銀俗物,但晚輩別無所有,一片感恩之心,無以言表,唯有此微薄之物,萬望您收下。」顧榮上前,遞去一個小木匣,言辭懇切道。

  徐太醫:顧大姑娘的話說得當真是漂亮。

  「不言,送徐太醫出府。」

  竹葳院,再一次安靜下來。

  顧榮守在顧知的床榻前,小心翼翼清潔包紮顧知掌心密密麻麻的傷口。

  竹簾晃動,身後一股清幽的香氣襲來。

  「長姐。」

  顧榮沒有回頭,細緻的將纏繞在顧知掌心的軟布打了個結後才起身,轉身回眸睨了顧扶曦一眼,朝廊檐下走去。

  顧扶曦抬眸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固執,抿了抿唇,跟隨顧榮離開。

  廊檐下。

  「長姐,我聽聞太醫入府為小知診脈醫病,心中掛念……」

  「掛念什麼?」顧榮挑了挑眉看向顧扶曦,眉目冷淡。

  「掛念太醫的診脈結果嗎?」

  「還是掛念黃沙掩埋的陳年舊事?」

  「顧扶曦,你是不是忘了我警告過你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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