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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我不該是任何人生命里的錦上添花

2024-09-11 17:55:06 作者: 蟬不知雪
  顧榮一時愕然,抬眼就看到了喬吟舟蘊著笑的雙眸,溫潤的側顏。

  青衫如竹,衣襟處露出一截雪白的裡衣邊。

  雅致而溫潤。

  外柔內剛,風骨自成。

  這就是喬吟舟。

  表里如一的喬吟舟。

  顧榮默然良久,心緒紛亂如同野草般瘋狂蔓延,難以遏制。

  「喬公子何意?」

  顧榮喉嚨發緊,聲音異常艱澀。

  喬吟舟輕聲嘆息,迎上顧榮那雙瀲灩又茫然的眸子,抬手摘去飄落在顧榮步搖上的竹葉,神情中染上了一絲淺淡的羞赧「榮榮,本欲萬事俱備塵埃落定時再與你商量,可近來聽聞伯府的風波,心生惶恐,故而斗膽貿然提出。」

  「待到明年春闈結束,我攜聘禮娶你過門可好?」

  顧榮心中驚訝更甚,長睫微顫,片刻之後,緩緩說道:「我們的婚約五年前便已經解除了。」

  「榮榮。」喬吟舟臉色刷白,故作鎮定的把蓮鷺花紋玉佩捧至顧榮面前,忐忑道「這五年來,我一直留著信物,日夜希冀有朝一日能物歸原主。」

  顧榮視線掠過蓮鷺花紋玉佩,心不由得的一顫,抿抿唇,輕聲道「喬公子,我不願走回頭路。」

  「當年看似是我親自登門退了婚約,實際上呢?」

  目光明亮而堅定,猶如清晨第一縷穿透夜幕的曙光,緩緩而堅定地攀升至頂峰。

  既驅散了黑暗,也未留下任何自欺欺人的餘地。

  她不願拖累喬吟舟是真,喬母有意解除婚約也是真。

  「榮榮。」

  「勞煩喬公子喚我一聲顧姑娘。」顧榮直直地望著喬吟舟,不閃不避。

  喬吟舟神情慌亂「榮……」

  「母親不會再反對了……「

  顧榮語氣平淡接話「是因為喬公子與喬老太師達成了交易嗎?」

  那句待到明年春闈結束,攜聘禮娶她過門,足夠她洞悉其中內情。

  「三元及第?」

  「對嗎?」

  「喬公子求了老太師,以三元及第為代價換求娶我。」

  喬府,喬老太師的決策,無人敢於質疑。

  「還有,不反對不代表樂見其成。」

  上輩子,喬吟舟的確三元及第,名揚大乾,清貴至極。

  那時的她,已經是裴敘卿的妻室。


  「娶我,會影響喬公子在士人間的清明,會阻礙喬公子的仕途。」

  「嫁喬公子,亦會讓我受盡委屈,違心的賢惠仁善,以德報怨,眼睜睜看親者痛仇者快,只因喬家的清譽不容有損。」

  「我明白喬公子意欲救我出火坑,然而於我而言,喬家亦是花團錦簇的險地。受再多的委屈,落在外人眼中,也會變成是我不識好歹恩將仇報。」

  「我感念喬公子的用心,但我不願嫁喬公子。」

  顧榮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人貴有自知,不僅要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更應該清楚內心所向。

  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什麼樣的委屈能受,什麼樣的委屈不能受。

  她不願意一生都卑躬屈膝,也不願意委曲求全。

  喬家,家風嚴明清正,詩書傳家,恪守聖賢之道。

  喬吟舟,君子九思德才兼備,確是萬里挑一的良配。

  卻不是她這種從地獄裡爬出來,矢志報仇雪恨的人能肖想的,

  心動肖想便意味著親手斬斷復仇的枝蔓,作繭自縛。

  沉思片刻,輕輕吐出一口氣,決然言道「兒時的婚約,就讓它如過往雲煙,飄散無蹤吧。」

  「喬公子本應清白無瑕坦坦蕩蕩,成為大乾朝堂中一面凜然不可侵犯的明鏡,震懾貪官污吏,庇護黎民百姓。」

  「我亦當順應心之所向,而非任何人生命里的錦上添花。」


  「喬公子以為如何?」

  喬吟舟垂眸斂眉。

  榮榮的這番話字字句句鏗鏘有力,決然清醒的讓他無可辯駁。

  從小守著的花種,在他錯失的五載,倔強綻放。

  開了花,長了刺,披了盔甲。

  「榮榮,可想好了?」

  喬吟舟心口泛起細細密密的疼,悄然蔓延至全身。

  是他太慢了,讓榮榮等的時間太久了嗎?

  若他兩年前秋闈奪魁,翌年直接參加春闈,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他不敢冒險。

  祖父要的是三元及第,不是及榜題名。

  榮榮渾身的尖刺,何嘗不是榮榮受的苦。

  喬吟舟生不出絲毫埋怨。

  顧榮定定的頷首「想好了。」

  喬吟舟溫柔地笑了笑,緊握著那片從顧榮步搖上輕輕拂下的竹葉,輕聲說道:「榮榮,你明白的,十年的相伴,我絕不會做出任何讓你感到為難的事。」


  「這五年,你受苦了。」

  驀地,顧榮感到鼻尖一陣酸楚,急忙低下頭,緩緩地眨著眼睛,將即將湧出眼眶的淚水強忍回去。

  「榮榮,不嫁便不嫁。」

  「莫哭。」

  喬吟舟似有一雙能窺破人偽裝的眼睛。

  透過一方已經泛黃的手帕,手帕上繡著兩隻正在啄食米粒的小雞。

  顧榮仰起頭,輕哼一聲,虛張聲勢「沒哭。」

  「好,沒哭。」喬吟舟順著顧榮道。

  哄人的語氣像極了青棠。

  緊接著,喬吟舟從腰間的荷包里取出兩個精緻的小玉罐。

  「這是沉魚膏。」

  「待你脖頸和手背上的傷口結痂後,每六個時辰塗抹一次,可以確保不會留下疤痕。」

  「我記得你幼時被街巷裡的小野貓撓了,留了道淺淺的印子,哭暈了過去,直說自己是丑姑娘了。」

  喬吟舟的聲音猶如耳邊輕拂過的春風,勾的顧榮塵封腦海的舊時回憶點點復甦,迅速發芽抽芽,搖曳著。

  她也有過無憂無慮的日子。

  「沉魚膏難得,喬……」

  「喚我聲聞賦哥哥吧。」

  顧榮笑道「你已弱冠,我亦及笄,終歸不同少時。」

  「那便喚我兄長。」

  「兄長。」顧榮不再扭捏推辭,從善如流。

  「沉魚膏珍稀無比,一罐難覓,歷來宮裡得寵的娘娘尚且不夠分,兄長從何而來?」

  「昨日替陛下作了篇賦,討得陛下龍顏大悅,便求來了賞賜。」喬吟舟雲淡風輕說著「榮榮,不必有心理壓力。」

  「你知道的,作賦也好,吟詩也罷,是手到擒來之事。」

  顧榮垂眸。

  不一樣的。

  所謂的賦,不出意外是洋洋灑灑的頌詞。

  而清流要的是不諂媚逢迎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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