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走投無路
2024-09-24 09:46:16
作者: 萬年路痴
第141章 走投無路
暫不提平兒和王熙鳳的恩怨情仇,單說展老爺,冷眼旁觀著賈雨村那邊的安排。
坦白來說,若真是普通劫匪,想要在順天府的天羅地網之下逃脫,簡直難如登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問題在於,這次的綁匪,是個掛逼。
「璉二爺,你儘管放心,這麼大的箱子,這許多銀子,就算是分批帶走,那也不是簡單三五個人就能做到的,定然是團伙行動,絕對逃不脫伏兵的眼線。」
「順天府就算是未必能夠立即把璉二奶奶救回來,也絕對不會讓銀子失陷的。」
賈雨村胸有成竹地安慰著賈璉,讓這位璉二爺終於放心了許多。
這計劃安排全程都沒有瞞著他,怎麼想都不會出問題。
等一切準備就緒之後,賈雨村一揮手,下令出發,一輛大車就裝著千斤重的銀子往城外去了。
江代榮則帶著三班衙役,以及從京營裡面借用的人手,分批次在不同路段進行埋伏,只等著賊人自投羅網。
展老爺隱去身形,便坐在那運銀子的馬車上面,跟著隊伍晃晃悠悠地到了目標地點,看著他們把銀箱子卸下來,放在指定的樹林裡面。
目送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展老爺便笑嘻嘻地過去,將那些銀子幻化成輕飄飄的錫紙錠,然後往袖中一籠,帶著便走了。
他來去都隱去了身形,千斤重量又沒了,便是腳印都留不下一個,外面盯梢的人半點都沒察覺,還傻乎乎地在那裡等著賊人來取銀子。
一直等到太陽落山了,江代榮以為賊人不會來了,便讓人進入林中查看,才知道,銀子都已經丟了!
這下子就麻煩了!
那上萬兩銀子對於榮國府來說,雖然不是太大的數目,但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拿出來敗家的東西。
之前賈雨村信心滿滿,拍著胸脯保證這銀子絕對丟不了,賊人只要敢來就一定能抓到,結果現在人沒抓到,錢卻沒了,這該怎麼交差啊?
果然,消息傳回去之後,賈璉就先炸了。
王夫人不肯從府里掏錢,這一萬兩銀子都是賈璉用的自家體己,現在就這麼一下子,賈璉就差不多要破產了。
「啪!」
賈璉怒氣沖沖地把茶杯往地上一摔,對著賈雨村便爆吼道:
「你之前如何向我保證的?」
「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
賈雨村苦著張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冥思苦想,怎麼想都想不明白,那銀子是怎麼被人給運走的!
那林子周邊至少有數百人遠遠地盯著,不說插翅難飛吧,至少不可能毫無聲息便把銀子給丟了。
江代榮去現場勘查過了,林中沒有地道,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藏銀子。
現在順天府的衙役就差把林子給翻過來了,也沒找到銀子的下落。
在周邊府縣抓人的事情倒是很順利,名單上大半的人都被捉了,但賈雨村自己心中清楚,這些被捉的人都只能當做替罪羊備選,不可能是綁架案的真兇,只有那些已經早就逃掉了的,才有可能是綁匪。
好不容易想要真辦個案子,結果就給弄成了一鍋夾生飯,果然,認真辦案就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還是得用官場手段應付才對啊!
賈雨村心中暗嘆一聲之後,便拋棄了認真抓賊的想法,開口對賈璉道:
「璉二爺,只怕這案子是內外勾結啊!」
「什麼意思?」
賈雨村便胡扯道:
「您想啊,這綁匪是璉二奶奶的仇人不假,可璉二奶奶當日想去天齊廟,那是臨時起意,可這綁匪卻是早就在那路上等著了。」
「這定然是有府內的人給那綁匪通風報信,否則城外道路十幾條,誰知道璉二奶奶走哪條路?」
「再看今天的事情,咱們這計劃璉二爺也是知道的,不說天衣無縫吧,也不是普通賊寇能夠逃得掉的,可最終那些賊人的影子都沒看見,銀子就丟了。」
「我估摸著,這外圍盯梢的人,肯定有人被收買了,跟賊人是一夥兒的!」
「嘶……」賈璉倒吸了一口涼氣,越想越有道理,「那依你之見,該怎麼辦?」
「咱得把這內鬼給抓出來,否則不管咱們怎麼做,賊人都會有所防備。」
「唔……此言有理,那該怎麼查呢?」
賈雨村便暗示道:
「近來府上,可有什麼特殊的變故嗎,可曾與人發生過衝突?」
賈璉低頭一琢磨,「那應該就是之前的金砂掉包事件了,別的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啊……你的意思是,那些府上被責罰的人懷恨在心,所以和外賊溝通,以為報復?」
誰知賈雨村卻搖頭道:
「這些下人或許牽涉其中,但只憑他們的身份,或許能夠給綁匪通風報信,但是想要收買衙役或軍丁,讓他們網開一面,坐視銀子被人取走,卻不是普通下人能做到的事情,其背後必定還有身份更高的主使。」
「身份更高?」賈璉一愣,不知道會是什麼人幹的。
賈雨村便又分析道:
「這人得經常走南闖北,這樣才能和這些江湖中人有瓜葛,才能與他們聯繫上。」
這話暗示的已經很明確了,賈璉頓時便是心頭一驚,「你指的是……薛二老爺?」
賈雨村捋了捋鬍子,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道:
「聽聞薛家和府上因為金砂掉包案的事情不睦,最後被迫搬離了出去,想來那薛老爺定然心中不忿的很。」
「再者說來,這賊人要的贖金不多不少,恰好是黃金萬兩,正好是薛家丟失的金砂數目。」
「想來那薛老爺是想通過這種手段,從賈府裡面把損失給彌補回來。」
「他在府中居住許久,對府上人都很熟悉,當然知道該拉攏哪些人,而且他也有錢有能力,來拉攏那做事的衙役、軍丁,讓他們對某些行徑視而不見。」
被賈雨村這麼一說,賈璉都有些信了,當即大怒站起,猛地一拍桌子罵道:
「好膽!」
「我家從來不曾虧欠於他,他怎敢如此?」
賈雨村便煽風點火道:
「你們是這般看的,但只怕那薛二老爺卻不這般認為。」
「他多半是以為,這金砂掉包案,便是你賈府的人做的,只坑了他的金子。」
賈璉便怒不可遏叫道:
「那分明是他自家的內鬼做的,怎麼能怪到我們頭上?」
眼見賈璉入彀,賈雨村便試探道:
「我有心將他拿下審問,又擔心薛家在朝中有故舊好友來找麻煩……」
賈璉如今心疼自家銀子,又惦記自家婆娘,腦子早就亂掉了,當即便接口道:
「你只管秉公執法,我看誰敢從中作梗!」
得了這話之後,賈雨村生怕他又反悔,當即便起身告辭,回到衙門之後,立即二話不說發下籤令,讓人去薛二老爺家中抓人。
等衙役們接令出去之後,賈雨村立即回了書房,開始草擬奏章,向上匯報,力求把這案子定性成「私仇」,以安眾官之心。
只有朝廷裡面的大佬們都不擔心這事了,不關注這裡了,他才敢放開手腳,尋找替罪羊。
他這邊仔細字斟句酌,考慮該怎麼編織故事,才能讓朝中人們相信,那邊薛家就倒了大霉了。
從賈府離開之後,薛二老爺痛定思痛,開始放棄了那不切實際的美夢,準備老老實實地繼續著手皇商之事。
他知道自家這皇商是個大坑,隱患多多,不想親身入局,但又捨不得皇商帶來的好處,所以便另打起如意算盤來。
本來薛二老爺就是個八面玲瓏的主兒,這些時日裡面,他早就把京城內的各家皇商底子都摸了個七七八八。
薛家的皇商,他不打算接了,但別人家的皇商資格,他卻惦記起來了。
他選中了一家目標,姓夏,乃是做得桂花生意,也是戶部掛名的皇商世家,家境巨富無比,在城外擁有幾十頃地專門種植桂花,專為皇家提供桂花,並且為宮中供奉陳設盆景,還管理著長安城內外的桂花局,有「桂花夏家」之稱。
最重要的是,這夏家沒有子嗣,只剩下一個小姐,今年方十七歲,生得亦頗有姿色,只識得幾個字。
而夏家的老爺早已病故,又無同胞弟兄,寡母獨守此女,嬌養溺愛,不啻珍寶,凡女兒一舉一動,彼母皆百依百隨。
換句話說,只需要娶了這夏家,不單能夠得到皇商的身份,夏家那萬貫家資,也都會跟著一併成了薛家的囊中之物。
縱使夏家族中還有不少親眷,但關係疏遠,很多事情不便插手,憑薛家的手段,用個十年八年,便能輕易將夏家給掏空了。
於是薛二老爺便帶著薛蝌經常前往那夏家走動,態度非常明顯。
薛蝌本身也是一表人才,又頗有情趣,只把那走馬章台的手段使將出來,普通女子哪裡能夠逃脫的了?
那夏家的小姐,芳名叫做金桂的,沒多少時日便被他撩得芳心可可,就差談婚論嫁了。
到了這一步,剩下的事情便由不得夏家主母了。
雖然夏夫人也多少知道這薛家心懷不軌,但耐不住自家女兒早就心生外向了,整日裡在家中作妖弄鬼,非薛蝌不嫁。
無可奈何之下,夏夫人只好應了薛家的求親,為二人定下了婚約,只待良辰吉日成親。
誰知道這喜事還沒等到來,橫禍便從天而降了。
薛二老爺父子及許多家中管事被衙門一股腦都打包抓走了,家中就只剩下寶琴一個人主事。
她一個女子,對京中人事不熟悉,也不方便東奔西走,便只好讓人給夏家送了消息,想著讓夏家動用一下京中的人脈,把人給營救出來。
夏夫人得到消息之後,便急忙讓管事去找相熟的官員走動關係,設法撈人。
可那賈雨村心狠手辣,為了自家的官帽子,在抓來人之後,立刻便開始羅織罪名了。
他也知道薛家父子不好動刑,就讓人對那些薛家的管事下人們嚴刑拷打。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不過一晚上的時間,便有幾個熬不住刑的,被屈打成招,讓招什麼便招什麼。
於是,一個完整的故事便被編造了出來。
薛家在榮國府損失大量黃金,資金鍊斷裂,於是對榮國府懷恨在心,暗中勾結賊人,綁架了榮國府少奶奶,用來勒索金銀來彌補虧空。
甚至賈雨村還讓人在薛家起出了賈府之前用來繳納贖金的一萬兩髒銀,反正這銀子都長一個模樣,往箱子裡一裝,誰也分辨不出來這銀子究竟是姓賈還是姓薛。
人證物證俱在,證據確鑿,除了賊人那邊斷了聯繫,無法解救人質之外,其他一切事情都非常完美,相當於此案已經告破。
這個時代,破案就是這麼容易,講究的就是命案必破、大案快破,突出的就是明鏡高懸、法網恢恢。
案子破了,罪犯自然就不能放出來,王子犯法要與庶民同罪嘛!
但夏家也不是普通人家,用了許多人情之後,終於說動賈知府手下留情,放出風聲來,只要那薛二老爺坦白從寬,如實交代罪行,若是他兒子不曾涉案,那便可以將薛蝌放出去了。
中間人把消息傳回去後,夏金桂二話不說,便讓人給薛寶琴帶話,讓她去勸說薛二老爺,趕緊招了,把薛蝌給救出來。
她只在乎自家的未婚夫婿薛蝌,至於什麼公爹之流的,死不死的關她屁事啊!
但寶琴不能不在乎啊!
那可是她親爹!
雖然這個親爹非常市儈,總把自己這個女兒當做獲取利益的籌碼,選擇夫婿的時候,也從來沒在乎過女兒的幸福,但寶琴卻不能不救他!
寶琴很清楚,一個女人未來如何,是會受到娘家勢力極大影響的。
薛家好,她自然在婆家也會受到重視,反之必定是被冷落。
若是現在她家這一支落寞了,憑她對那些叔伯們的了解,必定雪中送炭的百中無一,落井下石的比比皆是。
到時候她別說嫁個好夫婿了,就算是想要給人做妾,多半都是些七老八十的糟老頭子。
可現在這種情況,她能怎麼辦呢?
雖然她非常確信,自家從來沒做過這些事情,但如今人證物證俱全,誰會信呢?
寶琴急匆匆地趕往賈府,想要把事情解釋清楚,可到了大門口,便被門子給攔住了。
「誒呦,這不是薛姑娘嘛!」
「您這是回來踩點兒來了?」
那周邊眾人聽了,頓時便哄堂大笑起來,目光在寶琴身上賊眉鼠眼的打轉,一點都沒有以前那種恭敬諂媚的態度。
那順天府的事情,早就已經傳到了榮國府這邊,他們這群人雖然沒少拿薛家的錢,但此一時彼一時,跟紅頂白才是生存之道,踩起寶琴來,他們半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寶琴臉色瞬息數變,但卻不敢得罪他們,只好陪笑道:
「勞煩幾位大哥幫忙通稟一聲,便說薛寶琴求見老祖宗。」
她素來得賈母喜愛,也知道這賈府裡面就賈母說話最算數,所以便想著能否說服賈母,免得草菅人命不說,還耽誤了營救璉二嫂子。
誰知這些門子聽了之後,壓根便不去通報,只笑嘻嘻地道:
「真是對不住了,老太太近來身體欠佳,不見外客,姑娘請回吧!」
「那……請璉二哥出來一見,如何?」
「呵呵,璉二奶奶被你家綁走了,你若把人放回來,說不定璉二爺願意見你一面。」
寶琴深吸一口氣,正色道:
「那賈雨村屈打成招,冤枉好人,明顯是不打算把璉二嫂子給救回來,難不成賈府就這麼坐視嗎?」
「難不成,府上就不想把璉二奶奶給救回來嗎?」
那些門子聽了,頓時便惱怒起來,上來動手推搡,口中叫道:
「人證物證俱在,有什麼可冤枉的?」
「你自家的管事都已經招了,你還在這裡狡辯什麼?」
「我看你也不是個好東西,多半那通風報信的人裡面,也有你一個!」
寶琴急忙後退幾步,不讓這些流里流氣的傢伙靠近,身後的僕人也急忙上前來幫她擋住,低聲道:
「小姐,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吧,咱們人少,吃眼前虧不值得。」
寶琴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之後,又大聲叫嚷道:
「那賈雨村可以屈打成招,逼人認罪,卻沒法憑空變出璉二嫂子出來!」
「王夫人也是王家的小姐,難道她便不想救自家的侄女嗎?」
那些門子眼見街道上眾人都紛紛側目,不少人已經開始往這邊湊熱鬧,頓時便急了,紛紛上前驅趕。
「滾遠點!」
「這裡是榮國府,不是你能夠撒潑的地方!」
「再敢高聲大氣一句,便捉了你送衙門問罪!」
在僕人的護衛之下,寶琴總算沒有被眾人給捉走,只是狼狽地被趕出了這條街,功虧一簣,折騰了半天,誰也沒見著。
果然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吶!
不過寶琴依舊不死心,她在府中居住過,和府中的人打過交道,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蠢貨,就算有人被賈雨村蒙蔽了,但只要把話說開,定然能夠解開誤會。
而只要賈府這邊不信,那賈雨村那邊就不能胡亂定案。
於是寶琴便守在賈府門外隔壁街上,只等著見到熟人之後上去求助。
只要能進入賈府,她自忖還是有辦法把問題解釋清楚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蹲到人,別人還不一定,但寶玉的性格她還是清楚的,是閒不住的,定然是會出來亂晃的。
果然,沒等多久,她便見到了寶玉的車架,急忙從暗中出來,上前攔路。
「琴妹妹!」寶玉驚喜地從車上下來,過來拉住她的手,「你怎地在這裡?」
「寶哥哥,那綁架璉二嫂子的人,絕對和我家沒關係,請你務必相信我。」
寶玉原本也不相信這事,但周圍的人都這麼說,眾口鑠金,他又是個耳朵根子軟的,便難免有幾分信了,可如今琴妹妹親口說出來的話,那還能有假麼,當即寶玉便倒戈了過來。
「琴妹妹放心,我肯定是信任你的,但是府里其他人……」
「我此來就是為了此事,寶哥哥,勞你帶我入府一趟,我要跟老祖宗把這事情講清楚。」
「老祖宗啊……」寶玉臉色尷尬,目光游移,「老祖宗之前病了,一直沒好,這次二嫂子被綁的事情出來,就更加不好了,只怕沒法見你。」
「那、那便見一下太太吧,可不能讓賈雨村就這麼胡亂把案子給結了,否則璉二嫂子肯定就沒法救回來了。」
其實見賈璉應該是最好,畢竟那是他的媳婦,他應該最上心才是,可考慮到賈璉在府中沒什麼地位,說話也不夠有力,所以寶琴便臨時改成了王夫人。
畢竟她是璉二嫂子的姑姑,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來,多半也是希望能把侄女給救回來的。
寶玉當即便把寶琴拉上了車,轉頭回府,帶著寶琴去見自家太太。
那賈雨村很會做事,在抄了薛家之後,便把「髒銀」給賈府送了回來,還有賠償金許多。
也正因為此,所以王夫人雖然也懷疑賈雨村在亂搞,卻也只裝聾作啞,不曾開口。
如今已經過去兩三天了,該發生的事情,只怕早就已經發生了,就算現在把王熙鳳救回來,也於事無補了,還不如……乾脆就難得糊塗一回算了。
可她想裝糊塗,她兒子卻是真糊塗,居然又把薛寶琴給領回家裡來了,還帶到她面前,要跟她解釋其中的誤會。
誤會個毛誤會!
哪裡有什麼誤會?
王夫人臉色不善地看著面前這對男女,恨不得把兒子再狠狠打一頓,直把寶玉看的一縮頭,畏畏縮縮地道:
「太太,寶琴妹妹定然不會向我們撒謊,她說這事情不是她們家乾的,定然便不是她們家乾的。肯定是那賈雨村昏庸無能,故意找人頂缸,太太不可不察。」
寶琴也恭恭敬敬地道:
「太太,我家之前還一直想和府上結親的,怎麼可能突然間便轉頭去做什麼綁匪?」
「若不是老太太把這事給駁了,說不得咱們現在已經是一家人了。」
聽到寶琴這麼上趕著套近乎,王夫人便撇撇嘴,冷笑道:
「這知人知面不知心,說不定老太太便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不答應這門婚事。」
「那賈雨村把口供都拿過來給我看過了,嚴絲合縫,半點破綻都沒有。」
「你就這麼空口白話一說,半點證據都沒有,便想讓我信你,是何道理?」
寶琴便急忙道:
「我不曾見過那口供,但最關鍵的,不該是璉二嫂子的所在麼?」
「那假的終究是假的,變不成真的,我料定那賈雨村編不出璉二嫂子的所在。」
誰知王夫人轉身從抽屜裡面掏出一迭口供抄本來,往寶琴面前一摔,冷笑道:
「你家那管事已經把一切都招了,鳳丫頭被你們關在了城西某處農家院裡,只可惜衙門派人去拿賊的時候,卻被他們提前得到消息,帶著人質轉移了。」
寶琴急忙拿起那供狀仔細去看,只見那上面把一切故事都編得嚴絲合縫,一點破綻都找不著。
她卻不知,這衙門裡面的公人最擅長做這些東西,祖上傳承,加多年實踐,別說她了,便是那刑部大理寺來人,也未必能從文字上面找出破綻來。
看完這些之後,寶琴頓時面如土色,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王夫人便冷笑道:
「你若說你家不是那些綁匪,那便把綁匪都抓起來,把人救出來,我便信你,否則的話,我憑什麼不信衙門的審問結果?」
「你家的管事已經把勾結的賊人都供述了出來,衙門如今海捕公文都發出來了,早晚把這些賊人都殺了,為鳳兒報仇!」
寶琴瞠目結舌,連口供都拿不穩了。
「可、可這些都是假的啊,用假的口供,難道能抓到真的綁匪嗎?」
「還有,現在不過才兩三天,璉二嫂子也未必便死了啊,不該是想辦法抓到真的綁匪救人嗎,怎麼就說到要報仇了?」
王夫人眼皮往下一撂,面色冰冷,「鳳丫頭是個性格要強之人,落入賊手,定然會自盡以全清白,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活著?」
聽到這裡,寶琴心頭巨震,張口結舌地看著眼前冷若冰霜之人,恍惚間突然明白,為何賈府現在是這般態度了,不由得失聲叫道:
「你們、你們就不打算讓璉二嫂子活著回來!」
「住口!休得胡言亂語!」王夫人眉頭一立,目光之中殺氣迸射而出,嚇得寶琴連退數步。
「分明便是你家老爺勾結綁匪,害了鳳丫頭,只瞞著你不知,再敢在這裡胡攪蠻纏,便別怪我不客氣了!」
寶琴被這當頭一棒打得頭昏目眩,失魂落魄地從王夫人院中走出來,滿面茫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身邊的寶玉卻聽得稀里糊塗,還在那裡傻乎乎的安慰她。
「琴妹妹你莫要多心,太太不過是被那賈雨村給騙了,以為璉二嫂子已經遇害了,所以才這般脾氣暴躁,並不是有意針對你。」
「回頭我跟展大哥說說,讓他幫忙把贖金先給交了,看能不能把璉二嫂子給換回來。」
「唉,為今之計,也只能期望那些劫匪能夠信守諾言了。」
寶琴聽了,卻淚如雨下,抱著寶玉哭訴道:
「可就算璉二嫂子回來了,也沒法證明這事情與我家無關吶!」
「甚至那賈雨村沒準還說,是因為抓到了主謀,所以綁匪才肯放人的!」
聽到這裡,寶玉也麻爪了,「那、那該怎麼辦呢?」
寶琴一邊哭一邊道:
「為今之計,恐怕只有抓到真正的綁匪,才能將我家從這樁冤案當中解脫出來。」
寶玉兩手一攤,擺爛道:
「可……我也不會抓賊啊!」
「那衙門都抓不到的綁匪,我們怎麼可能抓得到呢?」
寶琴左思右想也找不到活路,不由得便又放聲大哭起來。
寶玉最見不得女人的眼淚,如今見寶琴哭得這麼傷心,便不由得心軟起來,原地轉了幾圈之後,又想起了萬能的展大哥來了,當即眼前一亮,雙手一拍,叫道:
「有了!」
「展大哥乃是當世人傑,說不定會有什麼辦法,要不我們去求展大哥吧!」
聽到寶玉又提到了展老爺,寶琴心中便為難起來,原本便是想著離展老爺遠點,別被寶玉當禮物給拿去送了,才費盡心機毀掉了兩人的婚事,可現在居然又要求到人家頭上。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只是問題在於,她現在已經清楚賈府的態度了,連賈府都不想璉二嫂子活著回來,這與賈府沒什麼干係的展老爺,願意插手此事麼?
而且今日她已經見識到了別人跟紅頂白的做派,這一邊是賈府和順天府府尹,另一邊是已經倒台的薛家,正常人都知道該怎麼選吧!
那展老爺沒有任何好處,憑什麼幫薛家呢?
可現在的薛家,又有什麼好處能夠提供給這位展老爺呢?
她把展老爺的為人性情在腦海中一過,便想起來了,展老爺仗義疏財,不好金銀權勢,唯一的癖好,那就是……好色!
這個……
難不成……
在簡單猶豫了片刻之後,寶琴便一咬牙,做出了決斷。
她擦了把眼淚,轉頭看向寶玉,紅著臉低聲對寶玉問道:
「寶哥哥,你之前曾經說過,要把我送給展老爺享用,此事你可還記得?」
寶玉便點頭道:
「我當然記得,不過不是將你送給展大哥享用,而是讓展大哥幫忙滋潤你一番,讓琴妹妹你更加活力四射。」
「此事對琴妹妹你絕對是大有好處的!」
「只是琴妹妹你說要等我們成親之後,再去找展大哥,所以我便不曾和展大哥提及此事。」
「後來咱們的婚事被老太太給否了,你全家也都搬了出去,我也便無法再去找你了。」
寶琴聽了,便咬著嘴唇,聲如蚊蚋,低聲道:
「既然是這等好事,怎麼能就這麼輕易放棄,不如、不如寶哥哥便幫忙引薦一番,讓我和展大哥成其好事,妹妹定然感激不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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