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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新政奠基

2024-09-23 00:33:01 作者: 冬三十娘
  第302章 新政奠基

  要說皇帝如今更偏重他所說的自然哲學,確實有事實依據:博研院、百家苑……

  但皇帝如今真正的學問著述,卻是格物致知論。

  這名字,仍舊源於儒學。

  看著太常學士們,李廷機並不滿足於僅僅做個過渡期、僅僅管好了學政的太常宰。

  「依我之見,不必拘泥於大道之辯了。陛下之格物致知論述,雖止步於手段而未論及本源,既如此,有妙用便足矣。良法在前,何必好高騖遠?莫非各位是盼著陛下再有聖賢論述,足令各位心悅誠服才肯推而廣之?」

  李廷機前半生又何嘗不是翹楚?

  若非申時行阻了他一頭,萬曆十一年的殿試狀元力推朱國祚,那麼已經是順天府解元、會試會元的他,就將成為大明又一個連中三元之人。

  但現在他這個榜眼卻先於朱國祚這個同科狀元一步成為了五相之一。

  在葉向高的任上,太常寺對於學問的爭執仍在繼續。

  僅僅的兩個新成果,還都是禮部去做的:各地王府改成的書院已經開始辦學,泰昌七年改了會試殿試規矩。

  可皇帝希望,從啟蒙開始到縣學、府學,學科的劃分及教授內容等等許多方面,都需要太常寺來進行。

  「各位都知道,我素重學政。」現在太常宰發話了,「會試殿試既改,諸省鄉試沒有不改的道理。明年就是鄉試之年,今年就該讓舉國生員都知道該補習些什麼。入夏之前,把這些都定下來,刊在朝報上吧。」

  他很清楚,儒學已經落後於皇帝需要了。

  為此,申時行離任了,葉向高被皇帝改用到御書房,朱國祚也調去都察院任左都御史。

  這些事,皇帝提要求也只有那麼大的作用,畢竟需要得力的人貫徹下去。

  而學問的問題,許多人似乎不敢輕碰。若不是今年想爭一爭那空出來的相位,恐怕朱國祚也不敢賭上一把先吧會試和殿試按照皇帝的要求改了。

  只不過目的性太強,最終還是繼續被壓在正二品。

  如今李廷機有了好理由:皇帝對這回成為博研院供奉的兩個西洋夷人頗為看重,賞賜之厚就十分動人心魄。

  再這樣下去,儒學還要不要臉面了?

  作為他擔任太常宰之後的新舉措,自從去年伴駕回來之後與施政院商議多時,三月的《學用》朝報上先刊載了一則新例。

  不再專設匠籍,一律為民籍。

  輪班匠銀不再徵收。

  與之相對應,則是各縣縣學增設百工廩生。

  朱常洛在去軍工園和遮洋行船廠的途中就有了這個想法,歷經大半年後才終於落實為政策。

  從蒙元開始單列成一種戶籍、一直延綿至今的匠籍終於被廢除,他們不再世代只能是工匠或軍匠,不再必須去做無償的輪班匠或者交輪班匠銀來代替。

  縣學增設百工廩生,更是讓匠籍子弟多一些上升通道。

  朱常洛雖然事先已經知道他們在研究落實,但現在終於有了個結果,就說明蕭大亨和李廷機消化了不少困難、準備頂著守舊士紳的壓力,因此以各賞銀百兩及博研院試製老花鏡各一副來鼓勵。

  並不容易。

  而後他看著李廷機和禮部尚書方從哲呈上來的題本,看完又找來了蕭大亨,並且把李廷機和方從哲也叫來了。

  「仿太學例,各縣學改小學,府學改中學,擴建學舍,這筆銀子不小。」他看著蕭大亨,「怎麼解決?」


  「各地本就辦有官學。」蕭大亨看完了進賢院的那邊的題本,想了想之後說道,「臣以為,既然府州縣都仿了太學之例,不如再想想法子。」

  他試探性地看了看皇帝:「如今,此前未曾建藩之省,便沒有王府所改之書院。譬如湖廣一省,王府數座,著實用不了那麼多,如今湖廣只是楚王府改了湖廣書院。這些王府宅產若能發賣……」

  朱常洛懂了他的意思,靜靜思考著。

  這些王府資產,之前都算了銀錢折股在宗明號里。

  如今已經改成學院的王府,說白了並沒有去深究多少產權的問題。

  改建的費用是朝廷財政出的,使用和維護也是財政的學政銀子。

  歸根結底,帝制之下,朱常洛也不用講究那麼多。

  但蕭大亨提出的建議很大膽,也很實用。

  哪個王府在當地不是占據了好位置?玄學一點,還有龍氣呢。

  朱常洛沒想多久就做出了決定:「恐怕也沒人敢囫圇買了。這樣吧,朕讓宗人府來主持,戶部工部一同參與。所得銀兩,三個用途。一是願實邊宗室的安家費,二是補全各省分別一個書院作為百家苑各省分苑,三是作為各縣蒙學津貼。」

  方從哲不禁問了問:「蒙學津貼?」

  「縣學再怎麼增建學舍,也招不了多少人。蒙學類型很多,有族學,也有義學。此前不是已經添設里正了嗎?想法子各里都至少有一個官辦蒙學。條件因陋就簡,但至少要聘個先生,作為教資俸銀吧。」

  蕭大亨倒吸一口涼氣:「陛下,這筆銀子可比之前大多了。況且那些族學義學……」

  「這部分是官辦的。地方宗族有能力辦族學,辦就是了,自己負擔。義學也如此。」朱常洛卻只給出了第二個難題,「錢從哪裡來,施政院要商議。朕說的那些用途,經施政院和進賢院發下去的,也是朕借支。這些銀子,原本還是該宗明號得,這一點得說分明。」

  朱常洛並不是要現在就開始搞什麼義務教育,只不過在想法設法提高基礎教育水平。


  但一個里設一個官辦蒙學,哪怕都只聘一個教師,對大明來說就是每年要多出不知多少萬兩銀子。

  現在還有仗要打。

  朱常洛深深地看了一眼蕭大亨,隨後說道:「也罷,財計之事總要再進一步的。既然大戰已啟,等到此戰功成,有些事也該正式開始辦了。你們先除了匠籍,這是好事,正好有時間看看隨後變化。」

  說罷,開始與他們三個說起後面計劃去做的那些事。

  地方衙署的改革,稅制和徵收機制的改革,各種產業的管理……

  蕭大亨聽得越來越如坐針氈:怪不得這一次只是用一批老臣,皇帝想打贏這一仗,有了巨大威望之後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就算不必由他們去親自推動,但也得做好準備吧?

  「不急,將士們在外拼殺,朕和你們在中樞先為後人鋪路。為何要這樣做,道理朕會細細分說,你們也拾缺補漏。」朱常洛想了想,招了招手,「去養心殿吧。劉若愚,你再去叫沈御台和葉中書來,還有樞密院外其餘各衙正官。」

  以匠籍廢除和進賢院奏請再加強學政為開端,朱常洛乾脆開始讓田樂等人以外的其餘重臣開始知道他後面的思路。

  總要有一個中樞重臣們統一意見、共同參詳的過程。

  其他人並不知道皇帝為什麼突然召見他們,還以為是北邊的戰事有了什麼變故。

  但地點在養心殿,看上去也不像。

  到了地方,發現竟是在養心殿正殿前的院子裡,一德軒和履仁齋之間。

  而老樣子,他們又見到了皇帝喜歡用的那種翻頁屏風。

  院中搬了許多椅子,各設一個小方桌,上面還放著茶。


  有資格來此的,一共就是那麼不到二十人。

  朱常洛看著他們,緩緩開了口:「為什麼要打這一仗,此前有些話朕對有些人說過。就算沒有親自說過的,你們其實都已經知道了。朕想推行的新政,遠不是這些年的小打小鬧,比太岳公當年想做的也走得更遠。天下人是敬也好,是畏也好,朕都要做。但究其根本,朕想做的,無非是建成一個真正的國,而是一帝之家。」

  眾臣心裡震盪不已,細細琢磨著其中深意。

  「國,家;官,民;漢,夷;學,用……」朱常洛看著進賢院那邊,尤其看著李廷機,「太常寺里眾說紛紜,無非是出了世,在朕看來是捨本逐末了。若說人文哲學該有什麼定律,朕這裡倒是能說出一堆,今日就都說一說吧。」

  另被尊為「大儒」的不少官員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皇帝。

  聖廟雖已建成,如今只樹了一座石碑。

  因為皇帝的要求是那定律須得顛撲不破,人人都可驗而證之,絕無異議。

  這一點在太常寺里不存在,沒有誰能說服所有人。

  現在皇帝居然說他能說出一堆來。

  但朱常洛今天是準備撕開一些掩飾,講講本質的。

  「自先民開始,神農、有巢、燧人、倉頡……古往今來,巫禱也好,教義也罷,百家學問莫不如此。」朱常洛很淡定地說,「但凡一切學問,莫不是為了有用於人。學以致用,至理名言。耽於研學而忘了應當有所用,那就是捨本逐末。這一點,朕不妨從頭講來,說說朕的見解。」

  他不是要好為人師,而是必須真正開始把觀念理順。

  雖然不必扯得太遠了,但是人為什麼要群聚而居、分工是為什麼、創造文字是為了什麼、設立官員是出於什麼目的、秦以後的皇帝存在和郡縣百官……

  從朱常洛口中娓娓道來,他自然有一套更加系統而合乎邏輯的解釋。

  而後就會觸及權力的來源和邏輯。


  許許多多的內容,先人不是沒有闡述,但需要一定的學問和閱歷功底,但朱常洛說得很「殘暴」、很「樸素」。

  「朕那格物致知論,想必你們都細細讀過了。今日君臣都在此,也不必去講什麼天子受命於天這些飾言。把本質都說清楚,對君臣都好。若說所有學問都是用來為人所用是一條定律,那麼國是以武力為基礎來保障國民安居樂業、繁衍生息、日子越過越好,這也是一條定律。」

  他看著眾人:「但凡君臣做不到這一點,那麼通過賦稅聚斂而來的富貴就享不長久。國民無法安居樂業繁衍生息了,日子越過越差以至於過不下去了,那就改朝換代破家滅族,沒什麼好說的。」

  話語是如此赤裸,君權並無半點神聖。

  朱常洛忌憚這一點嗎?哪裡會。

  實際上歷朝歷代,能夠位極人臣的,又有幾個不明白這些道理?

  始終還是武力為基礎。「皇帝輪流坐」的說法恰恰體現的就是想坐和能坐的區別,誰不想坐?能坐上去,終究是先要兵強馬壯,而後能夠壓制其他人,為其他人帶來收益大於風險的選擇。

  「這些年沒有出大亂子,因為百官都知道,朕雖然要厲行優免,但不會像太祖一樣認為百官俸祿夠生活就好,朕並不忽視百官的日子也該越過越好這個要求。」朱常洛頓了一下,繼續道,「所以話說回來,這又變成了一道學以致用的數學問題。稅該怎麼收,財富該如何分配,對朕來說、對百官來說、對百姓來說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選擇。」

  「這又不是一成不變的,正如朕所言,它有量和質的區別,要不斷根據新出現的情況調整。」他笑了起來,「治國如果如此簡單、輕鬆,歷朝歷代也不會都有壽數,不論長短。歸根結底,都不能面對變化。有的是看不到,有的是看到了想不到該怎麼做,有的是想做卻做不成。」

  這不是什麼聖賢講經,聽眾無不讚頌。

  大家都知道話題最終會回來。

  果然皇帝又說:「朕最想做到的一點,莫過於天下讀書人從此全部都深明、深信這一點。那就是在專治人與人之間關係的人文學問和諸多制度上,沒有什麼祖宗成法,沒有什麼聖賢至理。符合當前情勢需要的,就是當下最好的。今日你們都在,不如說說看,當前的大明,與萬曆年間又有哪些變化?有哪些實情?」

  在他闡述自己的思路之前,自然要充分交流。

  可是眾臣的心砰砰跳。

  真的能敞開了說?

  君權威嚴呢?

  「那臣先說說。」汪應蛟卻開了口,「臣到戶部後……」

  今日一章,中秋送節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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