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銅壺煮三江，養生減脂煲好湯

  十一結束，林月初開始了正式的職場人生活。

  才進餐廳，就見齊盈像小燕子似的，飛撲過來。「月初姐。」

  叫得脆生生的。

  「呦，今天沒上課啊？」林月初可記得，齊盈說她不是每天都過來的。

  小姑娘眼珠兒轉動，很俏皮，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我特意為你而來。嗯，有沒有看我的推文？By the way，你的風衣不錯。」

  林月初脫下駝色廓形風衣，打上店裡的圍裙。風衣還是七八年前買的，牌子貨。她懷孕後，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只這件寬大的還可以。

  「我連著三天關注視頻號，沒有啊。」

  對於林月初的支持態度，齊盈還是很滿意的，她嘟著嘴，「視頻剪輯沒那麼容易了。我又玩了兩天，六號上傳的。你猜怎麼著？」

  「火了嗎？」林月初看她把得意都寫在了臉上，想來成績不錯的。

  齊盈打開手機，小紅書，老火靚湯認證主頁，指給她，「看，點讚、收藏都過千了，這在以前是沒有的。你再看留言。」

  留言只有幾十個，但清一色誇讚，煲湯的小姐姐聲音好聽，有兩個起鬨求正面圖。

  齊盈叉著腰，「沒想過有一天，我的帖子小火一把，不是靠剪輯，不是靠靚湯，而是靠姐姐你的聲音。你說好笑不？」

  這算不算無心插柳柳成蔭？如果他們知道，做湯的是個180斤胖子，會怎麼樣？「再接再厲。」

  齊盈揮著小拳頭，信心滿滿，「我想好了，下一期的主題就叫'聲色犬馬'。他們喜歡聲音，我就給他們聲音。只是還要月初姐你提供嗓子。」

  「主意是不錯，不過我覺得主題跑了。咱們宣傳的重點，始終是靚湯。」林月初先揚後抑，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聊什麼呢，這麼歡？」湯遜的聲音響起。

  「舅舅，我們在說推文。」她又把話術重複了一遍，邀功地看湯遜。

  「大家人都齊了吧，一會咱們開個會。」

  陸陸續續餐廳的人都來了，主廚霹靂火和煲湯師傅小溫候到位。

  餐廳的會議也是也很簡略，沒有什麼高級會議室，就在院子裡，大家搬了椅子落座。

  湯遜先是鄭重地介紹了林月初，「火哥、候哥，十一那天你們倆不在，都靠月初幫襯。」

  火哥看起來像大肚彌勒佛，果然主廚的噸位，不容小覷。候哥是精瘦幹練的，說話時也不苟言笑，給人感覺不太好接觸。

  隨後湯遜切入了正題。「九月份咱們的營業額，我已經讓人統計了出來。大家都看看，這一年，一直呈下滑趨勢，比一九年峰值期，更是少了30%。哦，外賣量倒是有所提高，但不足以彌補堂食的份額。我們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

  列印好的文件薄薄的，幾頁紙，但大體的營收、成本，以及過去三年的柱狀圖對比，都列地清楚。

  林月初沒想到，這麼刺激。她初來上班，就了解到餐廳的財務狀況。只是數字的背後，也充滿辛酸。一九年平均月營收八十萬，而二二年就只有五十六萬。去掉員工工資、食材費用，利潤空間可以想像。而最大的開銷，應該是這套四合院的租金。

  上面沒有透露租金，但林月初可以想見，這裡是帝都的二環，寸土寸金，又哪裡會便宜呢。

  煲湯的侯哥，摸摸鼻子苦笑，「老湯，大家跟著你幹了五六年，你不會是想……裁員吧？」

  不怪他這麼問，連西貝這麼大的連鎖店，老闆都喊著撐不下去了，更何況是他們這種小眾餐廳。且林月初上崗，職位與他存在重合。如果要裁員，他是最危險的。

  湯遜擺擺手，「老火靚湯有今天，全靠大家幫襯，裁員這種事，除非餐廳徹底破產。今天和大家開個會，就是暢所欲言，各抒己見，看看怎麼能把咱們的營業額做大，把利潤提上去。」

  收銀員青青怯怯地舉起手，左右環顧，「老闆，我就拋個磚。電商第一殺手鐧，促銷。要麼，咱們也搞搞？稍微讓利一點，薄利多銷嘛。」

  「薄利可以，多銷卻是很難做到的。」說話的是大廚火哥，他胖胖的臉上，也不再笑，「用餐高峰時，咱們的工作是飽和的。每一道菜，都有固定的時間，也就是說，咱們的產能是固定的。」

  產能固定，價格降低，只會讓利潤空間變薄。

  切配菜園子跺腳，一個激靈，「要麼，咱們延長工作時間，推出非高峰期促銷套餐。下午兩點到五點之間，顧客很少。如果這個時間段增加了收入，哪怕薄利，也是利潤嘛。」

  員工們，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沒人說話。因為這個主意意味著，將延長他們的工作時間，但工資卻沒有變化。誰願意純奉獻呢？

  湯遜提出了反對意見，「這樣不行，大家太疲勞了，長此以往，會影響咱們的菜品品質。」

  「我有主意！」齊盈走了出來，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我可以在咱們的平台，加大宣傳力度。舅舅，十一期間這篇視頻，效果就相當不錯。至於引流效果，還不確定。以後蚤蚤你上菜時，順嘴問一句，他們是通過什麼渠道找來餐廳的。對於在點評上給五星好評的，該獎勵要獎勵。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

  這個主意是靠譜的，不用增加投入，哦，除了齊盈的人力投入。

  湯遜笑了笑，「好的，這件事就交給盈盈來辦。如果你一個人做不過來，可以找找你們同學，這個應該用不了多少。」

  齊盈笑眯眯地，「我們宿舍的勤工崗位，一個月才幾百塊。舅舅你給一千塊，一堆人排隊給你做。」

  大家打開了話匣子，你一言我一語，雖不靠譜居多，但氣氛熱烈。

  「月初，你是新來的，旁觀者清，說說你的看法？」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林月初身上。

  林月初沉吟兩秒，抬頭，一雙杏眼仿佛更亮了一分。她面帶微笑，說：「十一那天中午，我做出了十六分湯。粗略掃了一眼，家庭顧客兩組，情侶九組，單人五組。」

  她頓了一下，和每個人做視線交流。

  傳菜員蚤蚤頓時豎起了大拇指，「月初姐好細心，我上菜時都沒注意。」

  「單人的五組，都是女性。」家庭顧客和情侶，自然也少不了女人。

  「僅就湯品這一項，點單的幾乎可以肯定，都是女人。那麼對於這些女性來說，他們點湯的初心是什麼？」

  侯哥哈哈大笑，「點湯的女人有品位啊。」

  林月初繼續說道：「其實這兩年，因為時疫，人們對待健康的熱情，史無前例的高漲。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溫杯里泡枸杞，泡枸杞的又豈止是中年人？年輕一族也加入了養生大軍。」

  「之於女性，還有一個永恆的話題。」林月初指了下自己，現身說法，「對，就是減肥。養生+減肥，就是吸引人來的關鍵。」

  「我別的菜系不擅長，只是愛研究湯。我的建議是結合當下人的需求，尤其女性，推出養生減脂湯、有機健康湯。既有話題，又有熱度，我想應該會有人買單吧。」

  話音落下，眾人都愣住了。

  而後有掌聲響起，帶頭的是湯遜和齊盈，因為這實在是個好主意！

  林月初靦腆地笑了。其實這還要感謝那個雙語碩士保姆的啟迪。她將保姆這個職業做到了極致，林月初既然決定拿起沙煲，那就要把煲湯做到極致。十一期間，她雖然只上了一天班，但思考從未停止。

  湯遜的眼中流露出讚許。

  十一那天，林月初淺嘗輒止說了幾句，沒想到幾天過去，她就給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而且聽起來相當靠譜。

  「養生減脂湯、有機健康湯，這已經涉及到菜品創新了。一旦你的湯推出，我們的菜單也要隨之迭新。」

  創新從來都是不易的。如果在科技公司，林月初要做的，就相當於研發部，只不過她研發的是新湯品。

  「其實，也算不得吧。這件事，我之前就嘗試過。」林月初又想起了自己的魔鬼瘦身經歷，她一個激靈，現在想起來，也挺不堪回首的。她當初是怎麼熬過來的？

  副灶龍哥問：「你以前做過減脂湯嗎？效果如何？」

  「這麼說吧，我曾經以減脂湯配合瑜伽運動，從一百八十斤減到了一百斤，耗時五個月。」對於一個女人，坦然承認自己胖，林月初並沒有什麼尷尬。

  只是大家的眼神，都透露出了憐憫的、同情的意味。減脂湯不管用啊，都反彈了。

  林月初讀懂了他們的意思，不禁扶額，「我胖回來不是因為湯不好，而是懷了二胎。但我要說的是，這並不是關鍵，我們只需把湯做得漂亮，味道好，盈盈那邊宣傳配合，顧客就會來。難道還有顧客揪著我們，不減掉五斤肉不給錢嘛。」

  林月初的發言，讓場間的氛圍變得輕鬆。主廚和副灶還說，這樣的湯他們先嘗。大家苦肥胖久矣。

  「月初，關於具體湯品，你現在有什麼想法？可以先做出來，大家一起品嘗、點評，確定能不能推出。」湯遜一錘定音。

  林月初自然是有備而來，胖手一揚，「壘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沙家浜選段，來也。

  「我今天帶來了三款養生減脂湯，分別是猴頭四菇清養減脂湯，當歸黨參鴿子減脂湯，以及四味本草烏雞瘦身湯。」

  好傢夥，名字都取好了。

  「餐廳的本草，如果不夠或不齊，也沒關係，我帶了些川芎、當歸、熟地、白芍和黨參。」

  做廚師做到自帶食材，林月初大概頭一份。

  湯遜看著林月初，腦海里，她的身材在縮減，慢慢腰身變得纖細，輪廓畢現，凹凸有致。她瘦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便在這時，林月初的視線看過來，和他的碰撞。湯遜的耳朵尖頓時紅了。想什麼呢？

  咳嗽一聲，湯遜說道：「那今天，先把這三款湯做出來吧。」

  「我我我，攝影、剪輯、發視頻。」齊盈喊道。**

  在過去的幾年裡，除了照顧孩子，林月初的生活是這樣的。

  心情好，煲鍋湯；

  心情不美妙，煲鍋湯；

  家裡來客人，煲湯以待客；

  雨天煲湯驅寒，冷天煲湯暖胃。

  減肥要煲湯，瘦身成功也煲湯。

  老公發工資煲湯，老公給她生活費更要煲湯。

  烏雞湯、老鴨湯、鴿子湯，每鍋湯都有愛。

  蟲草當歸石斛湯，她信手拈來，化為口齒間的美味瓊漿。

  所以，這三款養生減脂湯，對她來說就是小意思。

  三個沙煲排成排，美味湯水煲起來。

  齊盈拿出了相機，三款湯一起拍。

  十一點後，四合院陸陸續續走進顧客。餐廳像一台機子，開始旋轉起來。

  十一點半，經歷了兩個小時的文火慢燉，三款湯出爐。

  林月初盛了幾碗，分給湯遜、齊盈以及不忙的小夥伴。

  「我有個主意，舅舅，」齊盈開口說道，「這些湯咱們的人也喝不完，不如送給顧客，每人一小盅吧，聽聽他們的意見。」

  湯遜正有此意。

  傳菜員蚤蚤上菜時，特意和顧客說：「今天，餐廳推出了新的養生減脂湯，可以免費送您一盅，只需要您填寫一下對這款湯的評價即可。」

  免費的，不要白不要，多數顧客都接受了。還有人問：「真的能瘦身嗎？」

  蚤蚤笑得意味深長，將林月初的話重複一遍。「不管什麼瘦身法，都需要食物的配合。先喝湯占肚子，相應的，您吃的食物就少了。我們不能保證您一定瘦，但我們的湯，真的很健康、很好喝。」

  這套說辭聽之舒服，沒有誇大湯的功效，又傳遞了湯的理念，可謂一舉多得。

  待到湯上來時，或奶白鮮香，或濃郁飽滿的湯，引得十幾個人主動發了朋友圈、微博、小紅書。

  這就是網際網路原住民的時代特徵。吃飯之前先拍照上傳，朋友的點讚，比美食本身更重要。

  飯點過後，兩點半，餐廳小夥伴發起了一場投票。從三款湯中選出大家最愛的一款。

  「我選四味本草，聽起來就高大上，喝著嘛，味道也相當不錯。」這是齊盈。

  「從口感上來說，我更喜歡猴頭四菇，哈哈，我愛吃蘑菇。蘑菇有營養還不胖。」這是主廚火哥。

  大家七嘴八舌，眾口不一。

  林月初看向決策人湯遜，「老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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