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李承宗回京
2024-09-23 11:29:31
作者: 騎狗抓耗子
第131章 李承宗回京
初初入秋,慶國京都南方邊境外的平原上,充斥著濃烈焦燒味道,以及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在田間勞作的慶國南境百姓們不在乎平原漂浮過來的味道,他們在乎的是頭頂上的那塊陰雲,只想著在天邊那朵朵雨雲飄來之前,將地里那些金黃的作物收回去。
聽說今年國內東南方向又出現了乾旱,他們南境反而雨水有些偏多,雖然從去年開始,南境就一直在打仗,但對於生活在南境的慶國百姓而言,從戰事一開始就在西胡的戰場之上,並沒有影響到他們,慶國的強大,讓他們從來沒擔心過西胡會跨過國境線,相較於兩國戰事,他們更擔心這些該死的雨水,會不會耽誤了一年的收成。
偶有幾隻肥碩的田鼠悍不畏人從農人腳下穿過,和田間的小孩搶奪著散落在田中的那些穀粒,農夫手中的鐮刀懶得對付這些禍害,只是專心致志的收割著穀子,但田間半大的小子可鬧騰了,追逐著田鼠滿地跑,對於普通百姓而言,這些可都是難得的一頓肉食。
官道兩側一大片連綿不絕的稻田裡,那些刷刷的割谷聲與田間小孩的笑鬧聲漸漸匯集於一處,形成了一種整齊而且讓聞者能產生某種滿足感的美妙聲音。
忽然間,大地毫無預兆的震顫起來,驚動了田間那些赤裸著精瘦上身的農人們,以及田間拾穗抓鼠的孩子們,下意識抬頭看向了震動傳來的方向。
只見官道上一列長的仿佛永遠看不見尾的隊伍,正策馬朝而來,捲起漫天飛揚的塵土,隱隱約約能看見,那些人都是胡人。
「胡人來了!」
「西胡人打進來了!」
「……」
一道道急促的喊聲響起,農人們再也顧不得田間的作物,抱起孩子便開跑。
當然,也有膽大的農人,拿著鐮刀準備衝擊跨過了邊境線的這支胡人隊伍。
這就是刻在慶國人骨子裡的勇武,即便面對大軍也敢拼命。
一隊隊衙役匆匆而來,拿著木製的喇叭大喊。
「我朝定王殿下俘軍五萬,大慶萬年!」
「我朝定王殿下俘軍五萬,大慶萬年!」
「……」
一遍一遍的喊聲,讓百姓們沸騰了,雖然疑惑原本死去的三皇子怎麼又活了過來,但相比這件事,顯然俘獲五萬胡人大軍更重要。
當然了,比俘獲五萬大軍更讓他們感到興奮的是,那位傳聞中的三殿下,念邊關百姓生活不易,會將俘獲的牛羊就地發放給他們。
於是乎,靠近國境線的三縣百姓完全陷入了歡樂的海洋。
再然後,慶帝身亡的消息便傳到了南境百姓耳中。
對於這個消息,南境的百姓不在意,畢竟之前不也傳出了三殿下身亡的消息麼,估計京都傳來的又是一個假消息。
李承宗對於慶帝死在大東山的消息,也沒有在意。
雖然不清楚他那個皇帝老爹為什麼推遲了一年整出大東山事件,但他知道大東山事件是慶帝謀劃的。
結果沒過兩天,定王府的親衛找到他,他整個人都懵了。
完全沒想到,消息居然是真的。
他爹竟然把自己的小命給玩沒了!
原本還打算在南境繼續逛逛的李承宗,只好帶著在西方收復的一部分大軍離開南境,朝京都方向進發。
……
……
慶國京都,滿城素縞。
那一片片縞白,如同在九月天裡下了一場大雪,紛紛揚揚的雪花散落在京都城四方、各處街巷民宅,白色的布,白色的紙,白色燈籠。
整個京都白茫茫一片,讓人感覺無比乾淨,乾淨的將百姓悲傷和哭泣都壓抑在了肺葉之中,生怕驚擾了慶國二十多年來最悲傷的一天。
慶帝駕崩的消息終究不可能一直瞞下去,尤其坊間猜測愈演愈烈的時候,太后當機立斷,不等三司最後的調查結果,便將這足以震動天下的訃聞發布了出去。
對於慶帝身亡一事,京都府的百姓其實已有心理準備,可是得到朝廷方面的證實,看見皇城角樓上掛出的白燈籠,依然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人們往往都是如此,只有等到一個人死去的時候,才會想起他的好——不論那位陛下是個什麼樣性情的人,但起碼在他統治慶國的二十餘年間,慶國子民的日子,是有史以來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尤其是京都府的百姓。
故而,京都一夜悲聲。
慶帝病逝於大東山,這是朝廷告訴慶國子民的真相,而至於真正的真相,就連京都府的大部分權貴都不清楚,或許真相永遠都不會被揭露出來。
慶帝的屍體尚未運送到京都,還沒有到舉國發喪的那天,京都已然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不管是朝臣還是坊間的百姓,在悲傷之餘,更多的還是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
慶帝這些年來,雖然沒有什麼太過驚人的舉措,顯得有些中庸,然而這位死去的人畢竟是慶國的皇帝陛下,是整個慶國的精神核心。
在習慣被悲傷之後,不少人又開始感到荒謬,當年無比驚才艷艷,堪稱天下第一軍神,胸懷一統天下偉大志業的皇帝陛下,怎麼可能悄無聲息的病死在大東山?
他們不是不能接受慶帝的去世,只是很多人都無法接受皇帝以病死的方式去世。
這種去世的方式,怎麼想都覺得詭異。
有人謀害陛下!
這是百姓和官員得出的結論。
至於謀害陛下的人是誰,他們其實不是太在乎,他們更在乎的是,慶帝的突然離世,迎接慶國的將是什麼?
是動亂後的崩潰?
還是平穩承襲後的浴火重生?
因為惶恐,大家都希望穩定,在人心思定的情況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把龍椅,迫切的希望小范大人,或其他皇子趕緊坐上那把椅子,穩定住慶國的朝政。
太子自然是第一選擇,不論從名份上,還是從太后的關係上,從大臣們的感觀上來說,理所應當的是太子繼位,然而眾所周知的是,陛下此行大東山祭天,最大的目的便是廢太子……
有些人想到了什麼,想明白了什麼,但什麼也不敢說。當然,還有一種說法,是大東山的真相與小范大人有關,有些人相信,有些人則不信。
但不管是太子,亦或者是小范大人,其實都不重要了,因為大家都很清楚,史書是由勝利者寫的。
慶帝八年,十月初九。
皇帝的屍身總算運到了京都。
入宮哭靈的大臣們,遠遠看著扶靈痛哭的太子殿下,心頭不禁生出了無比的寒意與敬畏,似乎又看到了一位年輕時的皇帝陛下,在痛哭於棺材旁邊重生。
太像了!
不是說長得像,而是那種陰翳太像了!
太后坐在停靈大殿門口,聽著殿後傳來的陣陣哭泣,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眼神中閃過一抹深切的悲痛。
然而老太太知道,眼下還不是自己放肆悲傷的時候,她必須把慶國完完整整的交給陛下和她都看重的人手中,方才能真正的休息。
殿門外,依李氏皇族當年發跡之地的舊俗,擺放著一隻黃銅盆,盆中燃燒著市井人家用的紙錢,紙錢漸漸燃燒成一片片灰燼,仿佛在預示著人生無常,不管再怎麼風光無限,最終也會淪為一縷煙,一抔灰。
整個皇宮都在忙碌著,在壓抑中忙碌著,除了忙碌著皇帝陛下的喪事,還有忙碌著一件決定慶國將來走向的大事,那就是誰會在太極殿上坐上那把椅子。
所以相較於太極殿,停靈大殿反而顯得有些冷清。
老太太渾濁的目光從殿中的棺材上收了回來,看向了旁邊躬身的老太監,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人到哪兒了?」
侯公公佝僂著身子,強壓下心中的震驚和悲痛,輕聲回道:「大軍已至城外,洪公公已經去了。」
悲痛不言而喻,伺候了慶帝大半輩子,他和慶帝之間自然是有主僕之情的。
至于震驚,則是那位三殿下竟然在西胡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而且還不聲不響的回了京都。
實在想像不到,軍中和地方上到底有多少三殿下的人?!
關鍵,三千多人的隊伍竟然躲過了監察院耳目,這就很恐怖了。
太后將手中所剩不多的紙錢扔進銅盆中,開口道:「傳令禁軍封鎖皇宮,任何人許進不許出,你和趙懷恩親自去太極殿外的宮門外把守。」
侯公公旁邊的洪竹躬身應下,趕忙下去了。
看著盆中的紙錢漸漸燃燒殆盡,老太太老而恬靜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殺意,站起身對旁邊的侯公公道:「走吧,時間也差不多了,去太極殿。」
……
……
城外,元台大營。
京都守備軍統領謝蘇很慌。
沒辦法,方才聽到手下來報,一支規模三千多人的胡人隊伍,莫名其妙出現在了京都城外。
當然了,三千胡人大軍沒什麼嚇人的,就胡人的那戰力,他只需要帶著一千人就能把對方殺的片甲不留。
真正令他膽寒的是,莫名其妙出現在京都城外。
匆匆帶著隊伍趕到胡人大軍集結的地方,才發現這些胡人和他們以前遇見的胡人大不一樣。
單單從他們的行軍軍容就能看出來,這是一支戰力極強的隊伍。
那從容不迫的樣子,讓他有種面對血衣軍的錯覺。
但即便這支忽然出現的胡人軍強如血衣軍,作為京都守備軍統領的他也不會膽怯,對方想要入城,除非從他身體上踏過去。
就在謝蘇準備下令衝殺之際,城門十三司統領張鍅帶隊匆匆而來,遠遠便喊道:「臣張鍅,拜見三殿下。」
話音未落,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從馬車中走了出來。
前者赫然是那位已經死去的三殿下李承宗。
後者則是宮中太監總管洪四庠——洪公公。
「三殿下不是死了嗎?」
謝蘇呢喃了一嘴,趕忙翻身下馬,行禮道:「末將謝蘇,拜見三殿下。」
「謝蘇,混得不錯啊,三年多不見,都是京都守備軍統領了。」
「都是陛下看重,大帥提攜!」
李承宗笑了笑,說道:「後方三千鐵騎,是我的護衛隊,你找個大營安置他們,他們是胡人,但不是西胡人,讓守備軍不要引起動盪。」
其實不用李承宗說,謝蘇也能看出來,畢竟後面那些全是金髮碧眼的胡人,和西胡人明顯不是一個品種的胡人,應該是更西方的胡人。
「是,殿下。」謝蘇躬身領命,懶得追究三殿下是怎麼悄無聲息的帶著胡人來的京都,反正是三殿下的人,好好招待著就是了。
話音落下,張鍅也來到了近前。
「拜見三殿下。」
「張統領免禮,好些年沒見,張統領近來可好?」
「勞殿下掛念,一切安好。」
李承宗嗯了一聲,問道:「人集結起來了?」
「大軍已集結完畢,只等殿下一聲令下。」
聽到這話,謝蘇人都麻了。
「三殿下,您這是要奪位?」
也不怪謝蘇這麼想,先有假死的消息,現在又說什麼集結大軍,除了奪位之外,他實在想不到其他緣由。
只是讓他不解的是,作為太后最寵愛的皇子,身後還有軍方的支持,皇位不是妥妥的是這位三殿下的囊中之物麼?
就連他家大帥,如果知道三殿下還活著,恐怕也會一改之前的決定,讓支持三殿下吧,需要率軍奪位嗎?
聽到謝蘇的問話,李承宗愣愣道:「我需要奪位嗎?」
坦白說,如果不是老頭子的臨終遺言,他真不會去坐那個位置,而是會支持小老弟李承平坐上去。
謝蘇提著的心瞬間放了下來,疑惑道:「那您集結大軍是?」
「放心,沒什麼大事。」
李承宗淡淡一笑,將令牌扔給馬車旁邊的護衛,吩咐道:「傳令李君信,封鎖監察院,若無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違令者,殺!」
「……」謝蘇又麻了。
我的老天爺,那可是監察院,超然於朝堂之上,令慶國百官聞風喪膽的監察院?!
兵圍監察院,這還不叫大事,那什麼才是大事?
果然,這位爺要麼不動,一動保準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護衛騎馬匆匆而去,李承宗叫來一個金髮碧眼的壯漢,交待了幾句,然後淡淡的說出了兩個字。
「進城!」
……
從北境回京的血衣軍突然兵發天河大街,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引得不少膽大的百姓的跟隨。
原本猶如禁地的監察院大門口,因為血衣軍的到來,今日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
監察院四處曾經的主辦,言若海帶著一眾監察院的人,抽出了手中利刃,對準了匆匆而來的血衣軍。
「李將軍,你這是何意?」言若海冷聲喝道。
騎在馬上,身穿盔甲的李君信理都沒理他,高聲喊道:「三殿下有令,監察院一應人等不得出入,違令者,殺無赦,若有反抗者,殺無赦!」
兩個殺無赦,讓監察院所有人都懵逼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隨行而來的軍卒便展開了行動,將整個監察院封鎖了起來。
這時,監察院名義上的第三號人物言冰雲走了出來,拱了拱手道:「三殿下回京了?」
李君信點點頭:「言大人,家主讓你維繫好監察院的秩序,家主不希望看待無謂的犧牲,相信言大人也不希望看見,畢竟監察院的人手,以後都是你的人。」
言冰雲一喜,隨即又憂心道:「敢大都督,三殿下會如何處置院長大人?」
「這我哪兒知道,殿下只交待讓你看管好監察院,待宮中事了,他會召見你。」
言冰雲嘆了口氣,再次抱拳道:「勞煩大都督了。」
話音未落,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
「啪」的一聲,言若海一巴掌扇在了兒子臉上。
「逆子,你竟敢叛變?!」
「父親,我從來沒有叛變,是陳院長謀逆。」
謀劃刺殺皇帝,說是謀逆沒毛病。
言若海並未參與刺駕,但聰慧如他,也猜到了一些真相,根本無法反駁,過了好一陣才嘆道:「你什麼時候投靠的三殿下?」
「當年在太學之時。」
言若海怔住了。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當年在太學時,那位三殿下才五六歲吧,五六歲就知道拉攏人,並讓對方忠心跟隨了?
還有,那位三殿下既然能拉攏他家兒子,自然也能拉攏其他子弟,那麼京都到底有多少子弟是三殿下的人?
可怕!
實在可怕!
不過比起跟隨范閒,顯然是跟隨三殿下更有前途。
想到這些,言若海心底不由得一喜,表面上依然冷冽:「跟我進來。」
且不提言家父子,周遭的百姓聽到李承宗的還活著,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高興的將這個消息宣揚了出去。
對於京都的百姓來說,繼位的人選如果要排一個先後順序的話,肯定是這樣的。
范閒>太子>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
當然,這是在李承宗不在的情況下。
如今李承宗既然還活著,那麼肯定李承宗是第一選擇。
不是說范閒不好,小范大人懲治貪官的事,他們也知道,他們也拍手叫好,但官場上的事終究離他們太遠了些,也就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李承宗就不一樣了,他人雖然不在京都,但從來沒人忘記他,不僅僅是他曾經引起的轟動和他大宗師的身份,還有這些年定王府為普通老百姓做的實事。
治病救災,定王府永遠是沖在第一線的。
僅憑這點,便能看得出來,三殿下把百姓放在了心裡。
總之,在百姓的宣傳之下,三皇子李承宗沒死,並且回到京都的消息,快速的傳遍了京都城。
范家。
范閒和范建都入宮了,范若若和范思轍人在北齊,如今范府之中就剩下柳如玉、林婉兒和懷孕的呂思思三個女主人。
林婉兒和呂思思從宮裡回來有一段日子,不過她們一直都沒有跟柳如玉爭權的意思,所以內宅的大權還在柳如玉手中。
這會兒柳如玉匆匆來到范閒的院子,神情異常焦急。
「姨娘,何事這麼急?」
柳如玉遞給了林婉兒一張紙條,喘氣道:「你……自己看……還有,剛剛傳來消息,三殿下回京了。」
「三表哥沒死?」
林婉兒一怔,隨即撐開紙條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不救,范閒必死!
「是三表哥的筆跡!」
林婉兒臉色大變,顧不得和柳如玉多說什麼,匆匆進了一個小院。
不久,一個頭上蒙著黑布的瞎子走了出來,朝皇宮方向飛身而去。
把柳如玉人都看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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