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往事如煙

  「好好看看吧，這是剛才從你身上取出來的。」

  見他醒了，那人故意將手中的黑色蠱蟲遞到他面前，想看看他什麼反應。

  可小黑卻只是偏頭瞥了一眼，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這東西他在上山見多了，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些蟲身上顏色多一些好看些，不像這個長得黑不溜秋。

  「你不害怕？」

  看小黑沒有反應，那人似乎有些驚訝。

  此時躺在他手心的這條蠱蟲可是北淵王室秘辛之一，專門用來控制那些叛出北淵王室的最煩，而此時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孩童，就是曾經的受刑者。

  蠱蟲不僅能改變王室成員瞳孔的顏色，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他們的思想。

  不過受體制影響，每個受刑者最終呈現的效果不同，有些人一次不行還要再次服用蠱蟲。

  小黑屬於比較幸運的那一批，體內只有一隻蠱蟲，不僅幫他暫時隱藏住了北淵王室獨有的藍眸，也壓制住了部分記憶。

  如今蠱蟲雖然已經取出，但想要完全恢復還需要一段時間。

  「為什麼要害怕？這東西我在山上總見。」

  聽那人說這蟲子之前一直在自己身上待著，小黑絲毫不覺得害怕，甚至還有幾分新奇。

  且沒了蠱蟲影響，他說話也比之前流利了許多。

  「山上？你進將軍府之前自己在山上？」

  「是的，我從小被狼群帶大。」

  小黑看著那人，眼神帶著探究之意。

  他是故意提起狼群一事的，從他有意識起，除了姜阮阮和她身邊的人，其餘的基本一聽到都會露出鄙夷的表情。

  眼前這人似乎對他的過去十分熟悉，他很好奇若是他知道會有何反應。

  「狼群？有點意思……」

  那人聞言眸色暗淡了一瞬，然後又迅速調整好表情雙腿一屈坐了下去，自顧自地說道：「當時情況緊急確實來不及考慮，按照原本的計劃應該將你送到附近村子裡的，沒想到你運氣還不錯，這樣居然還能活下來。」

  「你怎麼知道？」

  這些事情從未有人同小黑說過，他一時也不知道這人所言到底是真是假，正準備多問鼻尖突然一熱鼻血直接流了出來。

  「蠱蟲離體需要適應，過程中可能會很痛苦你堅持一下。」

  那人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出，見狀並不意外，只是摸出隨身攜帶的帕子伸手給小黑遞了過去。

  小黑看了一眼，並沒有接，抬手用手胡亂摩挲了兩下便沒再管。

  「我姓簡名逸塵。說起來，我應該算是你舅舅。你母親乃是庶出，自幼不受寵，剛及笄就被當成禮物送進了宮中，我與她來往並不多。當年你母親生產之時恰逢兩國亂戰，她因身份低微在宮中無人照料只能獨自苦撐，等我戰畢返回之時只收到了她難產而死的消息。」

  北淵王室內部紛爭已持續多年，朝堂中有權勢的臣子都在想辦法尋找可靠的陣營為自身謀取更多利益。

  簡逸塵當時還未中毒，仗著自身實力和親王身份並未參與其中。

  對於自己那個一出生就喪母的外甥，他也不想過多關照，只派了一兩個信得過的宮人過去照顧便沒再管。

  「後來我無意中問起，才知道你兩歲之前都是和他們一起在冷宮旁邊住著的，不過想來你那時候應該也記不住什麼事。」

  簡逸塵說得認真，小黑卻沒多少心思聽，他只覺得流出來的鼻血越來越多，多到連口腔中都泛起了血腥味，腦袋陣陣發昏，險些站不住。

  「原本我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

  他無心爭權，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出於自己的本心，包括對那孩子的照顧也是，然而也是後來簡逸塵才明白有時候世上的事情不是光他一個人堅持本心就能行的，還需要其他人的理解。

  那時簡逸塵指揮的戰事愈發順利，順利到連他自己一度都有些得意，北淵皇帝因此也對他愈發忌憚。

  直至某日軍中，簡逸塵發現自己中了毒。

  生死關頭，簡逸塵發現自己想的居然不是所謂的家人，而是那個僅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外甥，他很想知道那個小傢伙現在情況如何，有沒有在那吃人的深宮中順利活下來。

  憑著這份執念，簡逸塵連夜從軍營趕回宮中，趁著有人對那孩子動手之前將他帶了出來。

  說到這兒，小黑已然站不住了，鼻血順著下巴流到脖頸，染紅了大半衣領，半邊身子虛靠著門框才不至於讓自己跌倒。

  「只可惜我那時身負劇毒，不足以將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只能儘量讓你遠離王都。」

  思及往事，簡逸塵表情複雜。

  「如今北淵時局動盪，你也是時候回去了，今日只是開始，日後我會再來尋你的，記住你自己的名字，簡慕深。」

  說罷，簡逸塵起身走到簡慕深身邊往他嘴裡塞了一顆紅色藥丸。

  靈藥入腹，失控的意識終於回籠。

  簡慕深靠在門邊緩了一會兒，等他清醒時簡逸塵早已不見了蹤影，若不是衣服上沾染的血痕還未乾透他幾乎要以為剛才只是他自己的一場夢。

  恍惚間，簡慕深又忍不住回想起簡逸塵最後離開前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我知道將軍府的人待你不錯，但他們如今在大盛朝的處境也不好過，如果你真的想保護那丫頭，還是儘早跟我回去為好。」

  「保護嗎……」

  簡慕深反覆品味著這兩個字，剛準備離開，門外突然傳來熟悉的喊聲。

  「小黑，你在裡面嗎？」

  推開門，姜阮阮正好從院外跑了進來，她今天穿了一件嫩綠色的襦裙，撐著油紙傘走在雨中看起來就像雨後剛冒出頭的春筍，象徵著無與倫比的生命力。

  伴著雨後空氣中清新的泥土香味，簡慕深回過頭看著姜阮阮朝他跑來，飛起的裙擺宛如池塘中盛開的荷葉，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也是這一刻，簡慕深突然懂了方才簡逸塵跟他說的那些話。

  眼前這一幕實在太過美好，他想要將姜阮阮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他想用自己的力量保護她，哪怕結局註定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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