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獄友是于謙

2024-09-12 09:38:53 作者: 霸道總裁胖總
  紫禁皇城,華蓋殿。

  今年八月才新登極,還未等到自己洪熙元年的皇帝朱高熾,剛剛批閱完手頭上的奏章,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鼻尖。

  他的身體雖是坐在龍椅軟榻上,卻並不如同《明史》記載那般,體胖難行,而且還腿部重疾。

  真要三百多斤重,還腿有疾,走路都費勁,那人家拿什麼來練武,還精擅騎射,又能帶兵打仗?

  只能說,修了一百多年的《明史》……一身都是爛帳,信與不信,全看個人。

  「陛下!」

  有人走近,恭聲說道。

  朱高熾倚靠在龍椅的軟榻上,不急不緩,繼續閉目養神:「來了?最近天牢那邊如何?」

  來人回答:「于謙於御史最近幾日卻是沒有再大聲喊叫面聖了,只是其在牢獄中似是拜了一位先生,現正與對方聽課向學。」

  「拜了位先生?」

  朱高熾倒是有些驚詫,這個于謙本是當年還是太子時期,注意到的新科進士,還是三甲進士,名次不怎麼高,反而有些偏低。

  但其為人剛直,也確實富有才學,他便起了愛才之心,將其提攜進了御史言官。

  既有雕琢打磨,也是在刻意培養。

  可哪曾想,這于謙有些剛直過頭了,不僅當朝戳穿了他隱晦想要遷都南京的想法,還痛斥提出方案的帶頭大臣戶部尚書夏原吉為國賊。

  偏偏這個「國賊」還是他登極以後,重新起復來用,看重的也是對方與民休戚,老成謀國,卻被于謙如此折了面子。

  饒是朱高熾脾氣不錯,也是犯了火氣,將其關進了天牢,還暗中派人盯梢,看著他反省。

  「你有何話?但講無妨。」朱高熾驚詫之餘,注意到匯報人的糾結臉色。

  那人終於伏地說道:「於御史所拜先生,卻是身犯謀逆大案之主犯,今年秋後就將問斬……」

  「謀逆大案?」

  朱高熾一時有些沒想起來,今年有什麼謀逆的案子嗎?

  一番細問才得知,原來是個沒事幹,公然跑到縣衙門口寫反詩,還堂而皇之的去敲鳴冤鼓,故意驚動縣令的狂妄之輩。

  朱高熾依稀記得還是太子的自己,似乎還批閱過這封奏章。

  也不知是無語還是寬仁,便給了個從輕發落,把主犯的凌遲改成了問斬。

  畢竟只是寫了反詩,又把誅九族降為夷三族,免去了女眷孩童的死罪,改判流放……

  朱高熾問:「於御史不知道對方是謀逆案主犯嗎?」

  「應是知道的,但於御史似乎很敬重對方,還尊稱其為林先生,對其執師禮。」

  「執師禮啊!」

  朱高熾點頭。

  知道于謙什麼性格,此刻對於這個能讓于謙執師禮的謀逆要犯,朱高熾難得生出幾分興趣。

  「算算時間,明日就是於卿出獄的日子。待其出獄,就領其入宮來見朕。」

  「遵旨。」


  ……

  此時的天牢裡頭。

  林煜正在與于謙講課,絲毫不知自己已經被「狄胖胖」給注意到了。

  「對,就是黃河,這黃河本來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至少也不是影響到定都南北京的大問題。」

  林煜在地上擺弄著石頭子,還順帶用石頭勾勒出了一條九曲蜿蜒的黃河地形圖,就是畫技頗有些靈魂畫手的意思。

  「可問題就出在這幾百年前,咱們中華歷史上,堪稱人類群星……你不用管這句話什麼意思,你只要知道那舉世皆降的大宋朝,如何抽象和逆天就行了。」

  抽象、逆天……這倆詞于謙也沒聽懂,但聽懂那句舉世皆降了,明顯不是什麼誇人的話。

  林煜接著說:「北宋曾三易回河,意欲使黃河改道東流,這本沒有錯。只可惜,壞就壞在了朝廷黨爭和帝王昏聵,三易回河,功虧一簣。反而致使黃河泛濫愈發嚴重,直至奪淮入海,形成今日格局。」

  于謙點頭:「北宋黨爭酷烈,已經影響國家大計,只是可憐百姓,因黃河而累。」

  黃河改道,奪淮入海。

  短短八個字,就是起碼百萬人或葬身魚腹,或淪為逃荒流民,受盡苦難。

  林煜說:「說的不錯,現在若是按照老余你的說法,堅持留都北京。我大明南北千萬百姓,尤其江南百姓,未來不出意外,也得因黃河而累,而且比北宋的百姓還要來的更慘。」

  于謙一愣,旋即急問:「此言何解?只是遷都而已,至多不過數萬漕工難以安排,怎會連累南北千萬百姓,就連江南百姓也要受到波及?」

  林煜搖頭:「所以說,老余你不懂治河啊!更不懂政治,就連軍事邊防,與之相連的財政民力河工,你也不懂。定都北京,說的輕巧,可不僅僅是每年巨額的漕運耗費。為了維持這龐大的漕運,黃河就不可能大動,頂多就是多多修築堤壩……呵呵。」

  聽到林煜末了的笑聲,于謙皺眉道:「修築堤壩,抵禦黃河,這難道不對嗎?」

  「對個屁!」

  林煜說道:「老余啊老余,你是不知道什麼叫奪淮入海嗎?這淮河能有多大?哪能容得下整條九曲蜿蜒的黃河洪水。而且這兩條河的河床水位地形都不一樣,你知道從黃河上游每年要衝刷多少泥沙進來?」

  「這些泥沙堆積在黃河的河床里,洪水帶不走它們,就會一直抬高河床水位。」

  「咱也不說幾十年後了,就說現在的河床水位,每年都得抬高,你不知道只能說明還不太嚴重,要麼就是河道官不敢報。」

  「畢竟,說了的話,黃河就得大動。黃河一動,漕運就得完蛋。整個北京城包括皇帝,全都得喝西北風去。」

  「可這麼拖下去同樣也不是辦法,黃河的河床不斷抬高,為了堵住黃河不決堤,就得一直修築堤壩。」

  「時間一長,都用不了百年,可能幾十年,黃河就得變成地上河。屆時稍微來個大暴雨,洪水必定泛濫,整個江淮兩岸……」

  不用多說,于謙都能想到那個場景。

  江淮地勢低洼很多,而且都是平原地帶,一旦洪水決堤,後果不堪設想。

  于謙心中大震,原本為國為民,堅持不能遷都的信念,此刻也不由開始動搖。

  「某此前還曾質疑陛下與夏尚書,覺得陛下這是不顧北地百姓。可如今聽林先生所言,才知黃河水患竟然已經到了如此嚴峻的地步。」

  于謙嘴角帶著苦澀:「只是先生,這黃河與北京,當真只能二選其一,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林煜一笑:「有啊!當然有,黃河是黃河,北京是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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