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殘破郡城

  馬車一路顛簸，宋寒掀開帘子一角。

  看著兩旁飛快倒退的景色，心中卻無半點離別的傷感，反倒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暢快。

  「大人，您不捨得那些百姓嗎？」

  蘇雲注意到宋寒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問道。

  宋寒放下帘子，斜睨了蘇雲一眼，嗤笑道：「有什麼捨不得的？一群刁民罷了。老子在奉縣累死累活三年，他們給了老子什麼好處？一個個哭天搶地，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子要抄他們家祖墳呢！」

  蘇雲聞言，掩嘴輕笑：「大人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那些百姓對大人可是敬若神明，您這一走，他們少不得要日日夜夜地念叨您呢。」

  「去去去，少拿這些話來噁心老子！」

  宋寒不耐煩地擺擺手，「老子可不是那些沽名釣譽的貪官污吏，要他們念叨作甚？」

  「再說了，老子這回升官，可是要去白沙郡享福的，誰還稀罕他們這些窮鬼？」

  「大人說的是，說的是。」

  蘇雲連連點頭，心中卻暗自發笑。

  這宋大人還真是口是心非，明明心裡也捨不得，偏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兩人一路歡聲笑語，仿佛世間苦難都與他們無關。

  可馬車剛一駛入白沙郡，宋寒臉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一種莫名的恐慌感，像藤蔓般纏繞上他的心頭。

  掀開車簾，放眼望去皆是些瘦骨嶙峋的流民。

  他們目光呆滯，宛若行屍走肉。

  路邊，橫七豎八躺著幾具屍體，也不知是生是死。

  空氣中更是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

  「這白沙郡，怎麼看著比奉縣還窮？」

  宋寒掀開車簾，指著路邊衣衫襤褸的百姓，眉頭緊鎖，「一個個面黃肌瘦的，跟逃荒似的。」

  蘇雲也探頭看了看，故作驚訝道：「宋大人有所不知，這白沙郡啊，別看是個郡城，其實啊，就是個空架子。」

  「哦？此話怎講？」

  宋寒來了興趣，這白沙郡的情況，他來之前也打聽過一些。

  按理說，不該如此落魄才是。

  「大人，您想想，這白沙郡地處偏遠，土地貧瘠，賦稅又重。」

  「百姓們一年到頭，能混個溫飽就不錯了，哪還有餘錢去發展什麼經濟啊。」

  蘇雲搖著扇子，慢條斯理地說道，「再加上……」

  他故意頓了頓，見宋寒果然追問道：「再加上什麼？」

  蘇雲湊近宋寒，壓低聲音說道：「再加上這白沙郡的郡守大人，是個出了名的貪得無厭的主兒，百姓們被他壓榨的，那是苦不堪言啊！可惜背後有人，不然也活不到今天。」

  宋寒冷笑一聲：「看來這白沙郡，還真是個爛攤子啊！」

  馬車駛入城門，眼前的景象卻讓宋寒眉頭緊皺。

  街道兩旁，店鋪稀疏，門可羅雀，毫無生氣。

  路邊全是些骨瘦如柴的乞丐，一個個衣不蔽體，伸著枯瘦的手，有氣無力地朝幾個零星路人乞討著。

  「這……這就是白沙郡郡城？」

  宋寒眼皮一跳，以為自己看錯了，使勁揉了揉眼。

  這破地方真是郡城？

  還不如他剛接手的奉縣呢！

  宋寒正要催那幫趕車的小吏們加快速度前往郡守衙門，

  誰知前面不遠處圍了一圈人，鬧哄哄的，也不知在搞什麼名堂。

  「去看看，怎麼回事。」

  宋寒眉頭緊鎖，對著趕車小吏吩咐道。

  馬車緩緩駛近，人群的吵嚷聲也漸漸清晰起來。

  「老東西，就這點糧食，還不夠我家狗吃一頓的！」

  一個粗啞的聲音夾雜著怒罵，顯得格外刺耳。

  宋寒心頭一緊，連忙掀開車簾。

  只見幾個身穿差役服飾的壯漢，正將一個老漢壓在地上。

  老漢衣衫襤褸，瘦骨嶙峋，一張老臉上滿是驚恐和絕望。

  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差役手裡拿著一桿秤，不耐煩地敲打著秤桿，看樣子是在收稅。

  那老漢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卻依然死死護住身下的一個破布袋，袋子裡隱約可見零星的穀粒。

  「差爺，差爺，求求您了，就剩這點糧食了，您要是拿走了，我們一家老小可怎麼活啊！」

  老漢哀求的聲音顫抖著，渾濁的老淚順著滿是皺紋的臉頰滑落。

  「少廢話！沒錢交稅就拿糧食抵，這是郡守大人的命令，你敢抗稅不成？！」

  那差役不耐煩地踢了一腳老漢，惡狠狠地說道。

  另一個差役也跟著叫囂起來，「就是，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敢在白沙郡抗稅，活得不耐煩了！」

  「住手！」

  宋寒見狀，怒火中燒，猛地跳下馬車。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那差役面前，厲聲喝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們身為差役，竟敢如此欺壓百姓，你們好大的膽子？！」

  那幾個差役先是一愣，隨即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寒。

  見他衣著華貴，氣度不凡，雖然面帶怒色，卻絲毫不顯慌亂，也不敢造次。

  其中一個機靈點的差役走上前，陪著笑臉說道：「這位公子，您有所不知，我們也是奉命收稅啊。」

  「奉命行事？奉誰的命？」宋寒怒極反笑，「莫非這白沙郡，還有比朝廷律法更大的王法不成？！」

  「這位老爺，您若是過路就請早，這裡是白沙郡，別多管閒事」

  那差役臉色一遍，聲音頓時沉了下來。

  宋寒厲聲喝道：「我乃新任白沙郡郡守宋寒，你們難道想把本官抓進大牢嗎？！」

  一旁的小吏立馬掏出聖旨，在幾人面前晃了晃。

  幾個差役見狀，頓時嚇得面面相覷。

  他們雖然只是些底層的差役，但也知道郡守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想到這裡，幾人連忙跪倒在地，戰戰兢兢地說道：「屬下不知大人駕到，衝撞了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衝撞了本官？你們欺壓百姓，魚肉鄉里，這筆帳，又該如何算？!」宋寒怒目圓睜，厲聲喝問道。

  那幾個差役嚇得瑟瑟發抖，其中一人壯著膽子拱手說道：「大人，屬下等人也是被逼無奈啊！」

  宋寒冷笑道：「那本官倒是想知道知道，你們怎麼就被逼無奈了！」

  那差役理直氣壯的說道：「大人，朝廷已經半年沒給我們發俸祿了，老百姓要吃飯，可我們這些當差的，可要吃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