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六百名舉子,一個不少
2024-09-12 12:27:56
作者: 爆炸的榴槤
石偉毅喘著大氣,直言不諱:「我是書報局石偉毅。」
倆錦衣衛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其中一個錦衣衛壓低聲音說:「石先生請留步,今日錦衣衛行動,涉及重案。」
書報局現在歸解學士打理,是傳播心學的地方,這些門道倆錦衣衛不懂。
但他們知道解學士是太孫身邊的大紅人,未來極有可能成為天子身邊的重臣。
這也讓他們對書報局的石偉毅自然而然地多了幾分敬意。
石偉毅沒再往前擠,就站在街道邊,望著嘉林街上那一棟棟官府大院。
片刻,只見一群群錦衣衛從官府中押著人走出。
這些人背後,還跟著各個部門的其他官吏。
此時,石偉毅臉上掛滿了壓抑不住的笑意,卻依然努力憋著。
劉星劍和薛嘉運等人匆匆從後方趕來,一左一右緊緊拽住了石偉毅。
「你還好吧?」
劉星劍跑得滿頭大汗,心裡暗自叫屈。
明明他自己也科舉落第,卻還得反過來安慰石偉毅。
可他還未開口,就見戶部一位官員被兩名錦衣衛推搡著帶出。
劉星劍面色一凜:「他…他…他不是本次會試的同考官之一嗎?」
與此同時,已有錦衣衛軍官在嘉林街上站定,大聲宣讀被捕官員的罪行。
劉星劍聞言,心潮起伏。
「科舉作弊。」
「科舉作弊。」
「哈,哈,哈哈!」
一時間,劉星劍竟如同剛才的石偉毅一般。
前方的兩名錦衣衛回頭對劉星劍投去警告一瞥。
石偉毅在確認了科舉作弊案已公開處理後,轉身拉住劉星劍:「回書報局吧,這期文章得趕在明天通過驛站發往各地。」
洪武25年,科舉作弊的事兒一鬧,那些剛考上的學子們全部取消成績。
接下來就得看皇太孫,還有暗地裡運籌帷幄的皇上和太子了。
石偉毅琢磨著皇上面子不可能就這麼丟了。
所以,朝廷今年科考總得挑些人才出來做官不是?
現在關鍵就看皇太孫想把這事兒鬧到什麼地步了。
夫子廟那最高的塔樓上,可以清楚看見錦衣衛衝進後,貢院街立馬就炸開了鍋。
朱允熥的神色從頭到尾愣是沒變過。
這一屆考上的666名舉人,一個不落,全上了錦衣衛的搜查名單。
剩下的,從主考官劉三吾開始,到底下所有相關的官員,一個也沒跑。
怎麼處理這些人,把這事兒引向何處,朱允熥心裡頭已經開始打起了小算盤。
貢院街上,名單上的人被抓了個乾淨。
貢院也被錦衣衛控制住了,官員們一個接一個落網。
這個月裡應天府怕是難得安寧咯。
朱允熥收起目光,轉身望向塔樓裡面。
只見書桌早就擺得整整齊齊,吏部尚書詹徽,正站在中央。
他周圍是一堆朝廷御史言官,一個個忙著起草關於這次科舉舞弊案的彈劾奏摺。
詹徽感覺到一絲視線,抬頭一看,正對上皇太孫的目光,連忙拱手行禮。
可心裡早就是剪不斷理還亂了。
自己不僅答應了今天要處理的事務,還得張羅著一幫御史言官們,針對恩科作弊的官員和考生們發起責問。
連帶著他們的家人,還有整個江南地區的理學風氣。
早晚有一天,這把老骨頭會埋在神烈山東邊那片荒草叢生的亂墳堆里。
詹徽心裡滿是無奈。
這時,暗衛周豪三步並兩步地從塔樓下跑上來。
來到朱允熥跟前,恭敬行禮。
「報告皇太孫,江陵山上的人,全都自我了斷了。」
……
這些天來,江陵山成了朝中文武百官心頭的一塊石頭,無人不關注。
雖然從沒人明說,但大家心知肚明,江陵山頂上那幾位江南學術界的泰斗,已在那裡駐足數月有餘。
他們來應天的目的,早已是公開的秘密。
書報局流傳的知行合一學說,讓理學與心學的辯論再現宋代儒學學問盛況。
這批江南學者,正是為了給理學搖旗吶喊而來。
可如今,這些人竟無一例外,選擇了自我了結。
詹徽不由得身子一震,猛地抬頭望向皇太孫。
御史言官們,手中的筆紛紛停滯,面色凝重地轉向門外。
此時的朱允熥,臉色鐵青如烏雲密布。
「這分明是逼宮……咱們還要按原計劃行事嗎?」
周豪壓低嗓音,試探著問。
朱允熥的目光瞬間鎖定了周豪,對方即刻低下頭去。
砰的一聲巨響。
朱允熥的手掌狠狠拍在了身旁的欄杆上。
他們這是以死相逼,向朝廷發起了最後逼難。
周豪所言不虛。
江陵山上那些老學者的自我了斷,並非因為東窗事發後的畏罪自盡。
無論是今科科舉的舞弊風波,還是理學與心學的正統之爭,朝廷對他們本就無可奈何。
他們選擇在此時自我了斷,無非是想用自己的死換取道義上的勝利,占據道德高地。
詹徽臉色凝重地步出房門,彎腰行禮來到朱熥身旁。
「太孫,他們是希望通過幾人犧牲,迫使朝廷讓步。」
「讓步?」朱允熥轉身,低沉地重複了一遍。
詹徽的眼角不由一跳:「是用死亡作為威脅,他們意在強迫太孫對科舉舞弊案的涉案者從寬處理。」
朱允熥冷冷道:「詹尚書以為,本宮會因此動搖嗎?」
詹徽微微一頓,隨即抬眼深深望向面前的太孫。
當這個問題自太孫口中提出時,詹徽心中已有了答案。
太孫在此刻改變決定,全無可能。
從燕王他們包圍江陵山那一刻起,事態便已成定局。
朝廷雖未對理學與心學做出最終裁決,但這何嘗不是默許了心學發展的空間?
而今,種種事件與矛盾交織累積,終於借著這次科舉舞弊案集中爆發。
朱允熥打量著詹徽的神色,暗暗一笑:「大家都已做好了選擇,為何此時我還要去改變原有立場呢?」
詹徽默默頷首。
理學有其選擇,太孫亦有他的決定。
同樣地,今日站在這裡的他,不也做出了最終抉擇嗎?
「不過……」
詹徽猶豫著說,「如今江陵山上的自盡之事,消息怕是捂不住。一旦傳開,不論朝廷還是百姓,不會去想他們這樣做的意圖,只會覺得那是以死謝罪,為今年科考舞弊案向朝廷乞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