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無臉遺像

  就在隊伍的最前頭，有兩個提著白色燈籠的小伙。

  我記得師父以前跟我提起過，這叫掌燈人。一般為死者家屬中最年幼的晚輩在凌晨發喪時，為死者點燈引路。

  其實大多數死者，一般都能通過守靈人的引渡抵達陰間彼岸。唯獨一些怨氣極重，或者對世間過於留戀遲遲不肯離去的陰魂，才需要讓死者最親近的晚輩親屬扮演掌燈人的角色，以此吸引陰魂的注意，引導死者超脫往生。

  等到我看清楚那兩個年輕小伙的音容樣貌時，我的心不由得就咯噔一下...

  這不是大龍和二龍嗎？這大龍和二龍是一對雙胞胎，都是常樂村村長的孫子，他倆可是我兒時在常樂村唯一的玩伴。

  當時關係那叫一個好，簡直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直到後來，他們都進了省城念高中，我們就再也沒見過面。

  大概也有五六年了吧，他倆現在的容貌比起以前倒是沒多大變化。

  只不過這體格看上去比以前更加健壯了一些，身材高大。兄弟倆現在這個頭少說都得有1米9了。

  還在大晚上披麻戴孝一身白，提著兩展白燈籠，這膽小的還以為是鬼差來了呢。

  我想上去跟他們打招呼，可又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師父曾說過，作為掌燈人一路上不能說話不能出聲兒不能停下，更不能扔下手中的燈籠。

  否則就是對死者大不敬，直至將死者遺體送往目的地之前，一直都要保持持燈前行。如果中途停下，或是過程中被人打擾，那麼就會有大麻煩！

  輕則會讓掌燈人大病一場，重則甚至直接就影響子孫後代的運勢。反正師父當時就是這麼說的，而我也信了。所以如果我現在上去和他倆打招呼就是害了他們。

  反觀後方的喪葬隊伍，沒有哀樂的演奏，也沒有家屬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整支隊伍在黑暗中默默行走，只發出了些許細碎的腳步聲。

  除了那些撒紙錢的人，其餘人全都是默默的低著頭一言不發...

  令我意外的是，我並沒有看到有人舉著死者的遺像。倒是後方那幾個壯漢抬著的棺材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頂巨大的紅木棺材，看上去應該挺沉的。幾個壯漢是累得氣喘吁吁，走路都帶搖晃的。

  倒是棺木的正面竟鑲嵌著一個相框，趁著月色我算是勉強看清楚了。

  相框上居然一片空白沒有人臉，裡面似乎就像是墊了一張白紙。在月色的籠罩下，這張空白的相框顯得格外詭異...

  讓人看了心裡發怵，隨之而來的還有不解和疑慮。要說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有人下葬出殯不帶遺像的...

  難不成死者在生前壓根兒就沒有留下任何照片？

  不可能，我記得師父曾經說過，即便是死者生前沒有留下過任何照片，入殮師也會給死者化妝然後拍照。

  照片在經過電腦處理後，就會顯得更加自然。要是在以前不發達的時候，還會有專門的畫師會給死者畫像。那繪畫技術就不用說了，乍看之下就跟照片差不多。

  所以眼前這空白遺像就顯得非常古怪，簡直聞所未聞...

  也就在我愣神的這會兒功夫，從後方的隊伍中突然摸出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就跟做賊似的東張西望，朝我這邊就走了過來...

  「這不是東子嗎？你這孩子大半夜不好好睡覺來這兒湊啥熱鬧來啦？噓，別出聲！趕緊跟上哈！」

  來人的正是常樂村的王大嬸兒，在我的印象里，這王大嬸在常樂村可是出了名的大嗓門兒。而且這為人處事向來都大手大腳，從來都不拘小節。

  現在看她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要不是他腦門上的那顆黑痣忒顯眼，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人了呢。

  王大嬸使勁兒拽著我就把我往人堆里拉，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還讓我立馬對著棺材磕三個響頭，嘴裡不停的念叨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之類的，這可不像他的風格啊...

  「唉？王大嬸兒，您這是幹嘛呢？這棺材裡頭躺著的是誰啊！」

  「哎喲！你這孩子，讓你別問了還是不聽話，你這是要害死大嬸兒啊！」

  也許是因為情緒激動，王大嬸兒這說話的聲音不由得就高了一些。與此同時，我看到隨行的奔喪人員很多都向她投去了憤怒的眼神。

  王大嬸是一縮脖子沒敢再吭聲，趕忙將我拉到了隊伍的最後頭。之後我無論再問什麼她都沒再理我，只是緊緊的拽著我的胳膊...

  見我動靜大了，時不時還會瞪我一眼。毫無疑問，這支喪葬隊實在太過反常了，不由得就勾起了我的興趣。

  於是我決定將計就計索性就跟著他們一起走，看看到底有啥名堂。

  可這走著走著，卻發現有些不對勁兒了。這按理說，出殯發喪無非就只有一種選擇。那就是將屍體運往火葬場，然後焚燒製成骨灰。

  可眼下村民們前進的方向卻讓我頗感意外...

  我記得村口再往西的話，那就只有連綿不絕的大山了。那片區域可是沒人居住的無人區啊，他們去那兒幹嘛？

  難不成是想把屍體隨意埋在那片荒地之中？

  我以前可是聽二叔提起過，他說這常樂村早就不實行土葬了。就算是要埋，也會埋在自己的祖墳里。

  絕對不會沒頭沒腦隨便找個荒地就掩埋了。

  這可就奇怪了，難不成這些村民是想要掩蓋什麼？毀屍滅跡？做一些違法亂紀的行為嗎？

  「要進後山了，選出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跟上去吧！其餘的就先在這兒等等吧...」

  就在我瞎琢磨這會兒功夫，忽然就聽到人群之中有人喊了這麼一嗓子。

  伴隨著鈴鐺丁玲當郎的動靜，一位身穿道袍留著寸頭的中年男子從隊伍的最前頭緩緩走了過來。

  無意間他似乎看到了我，我倆就這麼對視了一眼，全都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