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禍水東引

  毫無疑問。

  這是招攬沒錯。

  只是韓向東怎麼想不通陳麗華為什麼會對自己說這句話。不可否認，崇江鎮招商局的確是一個肥差，作為每年招商引資工作的主持單位，招商局在鎮上的話語權很重，最起碼遠要比在綜合辦公室里當打雜的科員要強得多。

  但眼下的情況是，陳麗華才剛剛被副鎮長潘建偉下了藥，明顯自身難保，她為什麼要招攬自己？

  總不能是因為自己拉虎皮扯大旗，滿嘴跑火車吧。

  吸了口氣，韓向東冷靜的問道：「陳局您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字面上的表達，韓向東對吧，如果你願意進招商局我可以去鎮上要人。當然如果你擔心潘建偉和那個綜合辦的崔建國的話，這完全沒有必要。」

  「他們蹦躂不了兩天了。」

  陳麗華的聲音很平淡，很冷靜，但就是這一句話卻讓韓向東聽的心驚肉跳，甚至隱隱中能夠在其中捕捉到刀光劍影的感覺來。

  分明陳麗華只是一個副職局長，只是個副科級幹部。

  分明陳麗華之前還被潘建偉算計，差點當場失身。

  但此刻這句話從陳麗華嘴裡說出來，卻分明讓韓向東感覺到了其中的殺氣，就好像不是泄憤的無能狂怒，而是在平淡的陳述一件事實一般。

  下意識的。

  韓向東想到了自己開著的奧迪r8，也想到了剛剛陳麗華走進的哪一棟家屬院，更要緊的是她走進的那一棟單元樓。

  換做普通人或許不會注意這一點。

  但韓向東卻明白，市政府的家屬院是去年新蓋的，而在體制內，往往分配的家屬院位置也大有講究。

  偏偏陳麗華走進去的那一棟是最中間的那一棟。

  深更半夜的，陳麗華當著自己的面兒走進市政府的家屬樓里，還直奔中間的那一棟單元樓，韓向東幾乎可以篤定但凡任何見不得光的身份都不可能。

  那理由恐怕就只剩下一個。

  難不成？

  韓向東心中冒出來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忍不住心跳都漏跳了半拍。

  「我當然願意。」

  幾乎沒有猶豫，韓向東脫口而出，肉眼可見的後視鏡里陳麗華的嘴角扯動了一下，之後再沒有開口。

  等車子再次在招待所停穩的時候，天色已經蒙蒙亮了。

  韓向東本意是直接送陳麗華去醫院裡瞧瞧，但被拒絕了，索性，韓向東也沒在意，他停好車子一路小跑來到鎮政府，剛好趕得上上班時間。

  匆忙在衛生間裡洗了把臉，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便匆匆朝著辦公室里走。

  此刻辦公室的門大開著。

  正有幾個科員在高談闊論，韓向東是綜合辦的辦事員，而這一批留在鎮政府直屬領導的綜合辦的新人還有一個。

  「東哥，你怎麼才來？」

  剛進屋，本來高談闊論的氣氛頓時靜了一下。

  幾個老人不約而同的扭過頭去，連議論聲都壓低了一點。顯然韓向東這個新人在老人間並不受待見，這也是難免的事兒。

  官大一級壓死人，韓向東是選調生，國考成績優異，但在綜合辦不受待見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慣會看人下菜的老人們自然心裡門清兒。

  反而是一個正在打掃衛生，臉上帶著眼鏡的圓臉妹子就迎了上來，壓低了聲音道。

  她叫裴嘉裕，是去年和韓向東同一批的進入鎮政府的辦事員。

  韓向東也意識到了辦公室里古怪的氣氛好像有些不尋常，於是低聲問道：「嘉裕，怎麼了？」

  「還說怎麼了，東哥，你是不是又得罪崔主任了，他一大早就來叫人來找你了，看那臉色怕是不對勁，你得小心。」

  一聽這話，韓向東頓時一愣，心道老子還沒去尋你晦氣，你就自己上門了？

  「多謝，我知道了。」

  韓向東笑道。

  聞聲，裴嘉裕點點頭，提醒道：「你心裡有數就好，東哥，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一定要跟我說。」

  韓向東愣了一下沒想到這話竟然會從裴嘉裕嘴裡說出來。

  因為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這種話都已經超過了普通同事間的工作關係。

  但不管怎麼說，這個節骨眼上同期的裴嘉裕能冒著得罪崔建國這個綜合辦主任的風險給自己提這個醒兒，這情分韓向東得領。

  「韓向東，崔主任叫你去一趟。」

  韓向東剛想張嘴回答，沒想到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韓向東一扭頭就瞧見來叫自己的正是綜合二辦的一個眼熟的老科員。

  「好的，馬上就去。」

  韓向東眉頭皺了一下，然後收斂心緒不著痕跡的朝著裴嘉裕點了點頭，丟給對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匆匆的就跟了上去。

  說實話，韓向東也知道這個時候崔建國找他絕對沒什麼好事兒。

  但不去是不可能的。

  韓向東非常清楚，體制里官大一級壓死人。

  別看崔建國只是一個普通的股級幹部，但在鄉鎮這樣的機關辦公室里想要為難他一個小科員不要太簡單。

  雖說昨天自己剛被陳麗華招攬，但時間畢竟太短，自己的人事關係還在鎮政府綜合辦暫時還沒有變動還是崔建國手底下的兵。當然了，就算是人事關係已經變動，韓向東也沒有尋求陳麗華幫助的意思。

  沒有哪個領導喜歡只會無能求助的下屬，陳麗華當然也不會例外。

  講道理，如果這個時候韓向東選擇去尋求陳麗華的幫助，或許她會看在昨天的『功勞』的份上幫自己這一次，但那樣的話代價就有點太大了。

  簡單說，划不來。

  一般來說，官場上最難償還的便是人情往來，人情看起來輕飄飄的不值錢，但在體制內卻價抵千金，一旦還了，那後續恐怕也就沒他韓向東什麼事兒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得想個法子才行。」

  韓向東眯了眯眼睛，坐以待斃絕對不是他的性格。

  要不要冒險一下？

  想了想，他藉口去衛生間的功夫撥通了一個電話出去。

  「喂，潘鎮長嗎？我是韓向東……公子不敢當，我只是想請潘鎮長來看一齣好戲。地點？當然是三樓綜合辦主任辦公室。」

  五分鐘後。

  韓向東掛斷電話這才心裡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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