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裹挾前行

  好在蔣夢蘭身體上只是受到了輕微的傷害，更多的是受到了驚嚇，只需靜養就能恢復。

  韓向東確實是被這一出給整怕了，自己好好囑咐蔣夢蘭不要管馬寧強這件事情，可最後她還是去了，差點就出了大事。

  其實說不生氣都是假的，可看到蔣夢蘭虛弱地躺在床上，一張臉毫無血色便也什麼脾氣也發不出來了。

  從陪著蔣夢蘭進醫院起，一直到蔣夢蘭醒過來，韓向東便盡心盡力地照看著。

  說到底，蔣夢蘭是想為他分憂，才遭此橫禍的，韓向東很擔心有心之人沒有得逞還會再捲土重來。

  從那天在旅館被就出來後，蔣夢蘭就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自己掉進了深不見底的大海，她看到水面上的光亮，拼命向上游，可無論她怎麼游，都在往更深的深淵裡沉沒，直到一隻手伸向自己，將自己帶離了那讓她窒息的水底。

  蔣夢蘭猛地睜開眼，便看到眼前一片雪白，隨後便聽到了那溫柔的聲音。

  「醒了，感覺怎麼樣？」

  循著聲音看去，她看到了那張令他安心的面龐。

  因為長時間的昏迷，蔣夢蘭沒法正常地吃飯喝水，這幾天一直都是靠營養液維持，至於喝水，就只能靠棉簽濕潤嘴唇。

  韓向東照常給蔣夢蘭沾濕嘴唇，轉身浸濕棉簽再回頭之際，便看人眼睫毛撲閃了一陣後睜開了眼睛。

  「水……我要喝水……」

  蔣夢蘭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嗓子已經幹得說不出話，只能艱難且沙啞地發出氣音。

  韓向東見狀連忙重新到了一杯水，將杯子伸到她嘴邊，小心翼翼地餵她喝水。

  因為本身並沒有什麼大礙，蔣夢蘭緩了一陣子後，便徹底緩過來了，看著韓向東的眼裡比從前多了更多的感激。

  見人沒有什麼大問題了，便不由得開始想如果是最壞的結果發生了該怎麼辦，他很想將人罵清醒一點，想問問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是怎麼敢去跟蹤一個奸詐惡人的，這完全是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眼裡。

  可他對上蔣夢蘭那雙閃著淚光的眼睛，那些那聽的話又難以說出口了，只是靜靜地看著人一口氣將那杯水喝完。

  杯子放回桌上後，憋了半天，韓向東最終重重地嘆了口氣，從果籃里拿出一個梨子開始削了起來。

  「我很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再強硬一點，讓你離開招商局，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韓向東的語氣很平靜，如果不聽內容，只會以為這是在說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事情，但這句話讓蔣夢蘭慌了，連忙坐起身來，緊緊抓住韓向東的手，似乎很害怕韓向東就這麼離開她。

  她怕韓向東要趕她走，著急著開口。

  「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想報答你，我能幫你做很多事情，我……」

  蔣夢蘭不停地祈求著，她不想離開盛安，更不想離開韓向東，可韓向東的話讓她呼吸滯

  了一瞬。

  「以你的生命為代價嗎？」

  韓向東手上的動作一頓，抬眼看著蔣夢蘭，語氣中帶著慍怒，緊抿著嘴唇，臉上仿佛籠罩上了冷霜。

  蔣夢蘭從來沒在韓向東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她緩緩低下頭，指尖微顫，臉上是無法掩蓋的憂傷。

  「生命是你自己的，你不應該看得這麼輕，我也不希望因為我的事情牽扯到你再受到傷害，你是無辜的，你不應該成為那件事情的炮灰。」

  韓向東沒再心軟，無論是對蔣夢蘭還是對他自己來說，長痛不如短痛，哪怕他現在有心了，他們之間終究是沒有可能的。

  「所以，請你好好考慮，這不只是為了你自己，你也要想想你的母親。」

  蔣夢蘭低著頭，無聲的落淚，一滴一滴，將面前的被褥打濕。

  是啊，她還有遠在家中的母親，如果不是幸運地被韓向東他們救下來，自己將要承受衝動所帶來的這些她無法承受的痛苦。

  她終於明白，原來從跟他坦白的那一天起從來就沒有正真的幫到韓向東，反而是不斷地再給他製造麻煩。

  是她高看了自己，她根本就沒法跟從前那個能和韓向東肩並肩一同面對困難險阻的鐵娘子陳麗華比擬，她根本就沒有能力為韓向東分憂。

  她真的捨不得離開韓向東，這個一次又一次救她於水火，讓她不由自主沉溺的男人，但也許自己離開韓向東，遠遠地為他祈福，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韓向東看著眼前神色不斷轉變的蔣夢蘭，終究還是不忍再看，他低下頭，將那個削了一半梨削乾淨，遞到了蔣夢蘭的眼前，輕聲開口。

  「後面幾天，孟姐回來照顧你，修養好了，就送你回家。」

  蔣夢蘭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可當聽到韓向東這一句對於她來說十分殘忍的話，眼前還是一片模糊，她的喉嚨像是堵住了什麼東西，難受而又刺痛著，她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充斥著苦澀。

  「好。」

  韓向東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和蔣夢蘭道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獨自一人走出的病房離開的醫院。

  那些話說完，他只覺得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挖去了一樣，空蕩蕩的。

  幾乎一模一樣的事情，他經歷了兩次。

  前一次是無奈，而後一次也是無奈。

  他忽然明白了當時陳麗華頭也不回離開的心情，捨不得，心痛，可又不得不那麼做。

  路口亮起紅燈，車停在了路口，突如其來的暴雨襲來，韓向東看著窗外被雨打得吱哇亂叫，各色行人在雨中奔跑著，他的臉上出現了一抹苦笑，心裡生出一股十分怪異的情緒。

  他想，也許是後悔了，後悔自己要將一個能成為自己知冷知熱的人推開，後悔自己沒有告訴蔣夢蘭其實自己可能已經有點離不開她了。

  他看著後視鏡里自己的臉，因為白天工作晚上守蔣夢蘭的夜，下巴上已經長出了青茬，他苦澀地笑著，輕輕地對鏡中的自己開口。

  「韓向東，你不能後悔。」

  跟在韓向東後面的車猛地按下喇叭，讓韓向東驚覺，抬眼看到已經綠了的信號燈。

  人生有太多的無奈，將被洪流裹挾著前行。